《拥烟霞》晏菩

12、拉扯

　　剧本杀进入到私聊阶段，温卿山便下了车。

　　手机那边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家？”

　　“没有，刚刚加完班，在于好姐的车上。不过我已经走到没人能听到的地方了，所以你可以随便问。”温卿山说完，又补了一句，“你吃药了吗？”

　　“刚才吃了。”贺北望说，“那你们还在单位？”
　　“对，外面好像出了点事，我看到云朗过来处理了。”

　　“嗯，小心点。”
　　“好。”

　　“这个月工作忙吗？”
　　“还行吧，明天开完大会应该能轻松些。”

　　这时，温卿山听到了对面的呼啸风声，“你在哪啊？”
　　“天台。”贺北望清了清嗓子，“住的地方信号不是很好，就到天台来了。”

　　“你感冒了还在外面吹风？”
　　“没事，我——我马上回去。”

　　私聊有时间限制，眼看倒计时快要结束，温卿山飞快问道：“你找我私聊是想问什么？”
　　“我该问的，都问了。”

　　就在贺北望说完这句话的时候，私聊刚好自动关闭。

　　赵小含：“王爷问出什么了吗？”
　　贺北望：“问到了，但不方便分享。”

　　小冯：“有信息不分享就说明是凶手包庇凶手，这一轮把贺哥投出去，下一轮把温姐投出去，我们就赢了。”

　　“看来小倌已经对王爷因爱生恨了。”小唐说。

　　“在贺哥和小温私聊的时间里，本人又有了新的发现。”于好说，“死者胸口，有一个细小的孔洞，我刚刚在大家的随身物品中看了下，沐娘头上的发簪，刚好和伤口大小匹配。”

　　“我解释一下。”温卿山说，“我的物品里的确有发簪，但是大家可以看发簪下面的说明，它在三年前就已经丢了。”

　　“可是发簪不是很多人都有吗？”小唐提出了质疑，“我作为侍女，也有发簪。”
　　“要看直径的，其他人簪子的直径和死者伤口都不匹配，只有沐娘的发簪是匹配的。”于好说，“并且你说发簪丢了，这个没人能帮你证明。”

　　“我可以证明。”贺北望说，“因为那根簪子在我这儿，三年前就被我捡到了。”
　　于好：“那你不还给你老婆？”
　　小唐：“死者胸口的发簪伤是你做的？”

　　“我还了，但沐娘没有要，发簪伤不是我做的，准确说来，但我是目击者，我看到死者拿发簪捅的自己，并且我没有阻止。”贺北望说。

　　“什么啊。”小冯惊了，“他想自杀也拿个利索点的工具嘛，拿簪子算什么回事？”
　　赵小含：“沐娘不要簪子？为啥？难道簪子是你正妃的遗物？抱歉我宫斗剧看太多。”

　　“簪子是我的。”温卿山说，“王爷还给我的时候，我正跟他置气，就没理他。”
　　“……”

　　于好：“可是沐娘作为侧妃，簪子肯定数不胜数，为什么个人物品里只单单把这一根簪子列出来。”

　　“很明显，这根簪子就是连接死者和凶手的关键。”小冯说，“其他部位的伤，不过是在掩盖这小小的簪子伤罢了。”

　　“青楼打工人难得说了句像样的话。”于好说。

　　小冯：“并且死者胸口的簪子伤深度刚好和簪子长度一致，也就是说——簪子没有刺中肋骨，这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凶手熟知死者的身体，按照王爷所说的，死者是自己刺中自己的，也有道理。”

　　“确实。”其他人也表示同意。

　　于好：“沐娘出奇的沉默啊。”

　　“我在认真听大家的分析。”温卿山说，“小冯的推测的确有理，但我们现在无法确定致命伤到底是哪一处，所以每个伤口都不能放过，我搜证的时候发现小冯的角色是和死者有关系的，但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提。”

　　小冯：“皮.肉关系有什么好提的。”
　　小唐：“我去，你跟死者还有一腿？你生意也太好了吧。”

　　于好：“王爷和死者居然都好男风？还刚好找了同一个人？死者的青梅还是王爷正妃……意思是死者和王爷抢完女人再抢男人？”

　　温卿山：“如果从动机分析的话，这应该就是王爷的作案动机了。”
　　“人都晕了。”小冯说，“我怎么感觉被绕进去了。”

　　“沐娘，案发的时间，你在哪？”赵小含问道。
　　“我在府里泡澡，我的侍女可以作证。”

　　“小唐侍女，是这样么？”

　　小唐沉默了会儿，才说道：“案发的时候，侧妃没有泡澡，她在池塘里，溺水了。”

　　于好：“证词不一致啊，所以你俩是谁的记忆出现了偏差？”

　　“作为府里的管家，我来说一句，昨晚侧妃的确溺水了。”赵小含说，“我之所以问这个问题，就是因为我的剧本里提到一句话，‘侧妃近年来精神不稳定’。”

　　小冯：“精神不稳定到把溺水记成泡澡这种程度了吗？”

　　温卿山又翻了遍剧本，“但我这里的确写的是泡澡，并且没有提到我精神出问题。”
　　“精神病本人是不会觉得自己有精神病的。”于好说，“那侧妃的嫌疑也很大了。”

　　小冯：“我有个大胆的想法，会不会正妃和侧妃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只不过出现了精神分裂？或者说……会不会压根就不存在正妃。”

　　“但我们每个人的剧本里都提到了正妃，王爷也知道自己有正妃的。”小唐说。

　　“我觉得正妃是存在的，只是正妃的死，恐怕和死者脱不了干系。按照小冯的脑洞，我觉得也有可能是正妃假死，被王爷以侧妃身份重娶，但是侧妃这个精神分裂又是怎么回事……”

　　“那么，证据呢？”贺北望说，“现在都是大家的猜测，一个证据都没有。”

　　“我现在头皮有点发麻了，总感觉这个本子，很诡异。”小冯说，“该不会，有鬼吧？正妃诈尸什么的？”

　　于好的车里，大家都在沉默思考着，小冯一说这话，三个人都起了鸡皮疙瘩，赵小含正要反驳，车窗突然被人敲响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于好和赵小含同时尖叫起来，温卿山眉头直跳。

　　“发生什么事了？！”小冯也被吓到了。

　　于好降下车窗，“贺警官，你要吓死我们了。”

　　贺云朗一脸懵，“我就是过来告诉你们，可以回家了。”
　　“谢谢谢谢，我们玩剧本杀正上头呢。”于好说。

　　“快别玩了，赶紧回家吧，我们好不容易把路清理出来，一个小时后又要封了。”贺云朗说，“趁现在赶紧走。”

　　“是出什么大事了吗？”温卿山问道。
　　“不出意外，你们待会儿会在新闻上看到。”贺云朗说。

　　赵小含抖着声音说：“已经看到了，一公里外的地方，挖出了一具人骨。”

　　她的话，也清楚传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贺北望耳里。

　　“情况还在调查，大家也不必恐慌，待会儿经过的时候，不要拍照，不要乱看。”贺云朗神色疲惫，“请大家一定要配合。”

　　“我们会的。”温卿山说，“你也注意休息。”
　　“快回去吧。”

　　经过这么一茬，剧本杀也没人有心思玩下去了，都在关注人骨事件。

　　于好因为要开车，没办法接着玩，大家只好草草投票总结。

　　出乎意料的是，除了温卿山之外，所有人包括贺北望自己，都把票投给了贺北望。
　　最后界面显示凶手获胜。

　　凶手是温卿山。

　　“我去……”小冯崩溃了，“我在最后一秒把答案改成贺哥了，本来是想选温姐的！”

　　文字版真相一行一行出现在大家眼前。

　　原来这个剧本真的有鬼，鬼是正妃，正妃附身到侧妃身上，侧妃才出现了精神分裂的症状，而正妃之所以选择附身就是因为想要杀死自己的竹马，但不是恨，而是爱，她太爱竹马，所以要让他到地狱陪她。

　　致命伤在头部，被附身的沐娘拽着自己爱人的头发撞向桌角时，没有丝毫犹豫。

　　簪子也不是侧妃的，而是正妃的遗物，死者把簪子插进自己的胸膛，以示对正妃的忠诚。

　　王爷爱的不是正妃而是侧妃，他是在场唯一一个知道侧妃被附身的人，他的任务是保护侧妃，所以没有说出真相。

　　而至于温卿山，她的剧本上，没有提到被附身的事，也没有提到她是凶手，就连她本人都以为自己是双重人格。

　　温卿山看完真相后，界面又接着弹出了一个动画彩蛋，她刚一点开，贺北望发来了微信提醒她“别点彩蛋”，但已经晚了。

　　彩蛋是化作厉鬼的正妃凄厉的控诉，成功吓到了所有人。

　　“呜呜我晚上都不敢睡觉了。”赵小含抱着于好的胳膊不肯松开。
　　于好在大家恐惧火焰熊熊燃烧的时候又网上泼了一盆油，“鬼没什么可怕的，咱们待会儿还会经过人骨挖掘区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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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区晚上的灯光很暗，温卿山加快了步伐，贺北望就在这时候打来了电话。

　　“到哪了？”夜深风大，贺北望刚从天台回到房间，嗓子又比之前更哑了，还透着股懒散的意味。

　　“马上进电梯了。”
　　“行。”

　　电梯信号不好，电话自动挂断了，但贺北望估摸着时间，在她抵达家门那刻，手机再次响起。

　　“终于到家了。”温卿山踢掉鞋子，把包往玄关一甩，整个人都瘫在了沙发上。
　　贺北望笑了笑，“累了？”

　　“是有点。”温卿山躺了不到一分钟，又挣扎着坐起来，“你一个生病的人还不打算休息？”
　　“这不刚玩了剧本杀，吓到睡不着么。”

　　“你该不会怕鬼吧？”
　　贺北望喝了口温水润嗓子，“怕鬼啊，怕得很，所以需要人陪着说说话。”

　　这时，温卿山听到手机里传来一阵雷声。

　　贺北望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瞟了眼窗外的闪电，“我还怕打雷，听到了吗，好大的雷。”

　　来贺北望房间里借充电器的某同事听见这些话，惶恐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满了质问：前段时间大家一起看巨他娘恐怖的鬼片镇定得吃薯片的人不是你？

　　温卿山：“行吧，那我等下就陪你聊会儿。”
　　“为什么要等一下？”

　　温卿山把手机夹在耳机和肩膀之间，从衣柜里找出睡裙，走向浴室。

　　“我现在要洗澡，你要听？”
　　……

　　酒店里。
　　贺北望平躺在床上，屈起一条腿，无辜地望着天花板。

　　此时此刻，千里之外的浴室雾气缭缭，躯体若隐若现。

　　半晌，他扯过枕头，捂在了自己脑袋上。

　　窗外雷声大作，风雨欲来。

　　屋内，男人陷在枕头里，手臂青筋凸起，缓缓下移。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水依然密集砸落在窗户上，留下道道蜿蜒痕迹，温卿山的消息就在他释放之前发了过来。

　　——我洗完了，继续？

　　贺北望看着屏幕上的字，几乎失控地闷哼出声，声音更是哑到了极致。

　　“到底谁勾引谁啊温卿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