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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心理医生 ...

  •   这是所坐落于京市西隅的私人精神病院,每间病房铁门紧闭,无窗,只有细碎灰尘在白炽灯下缓流跃动。

      陈宕被走廊里病人疯癫的嘶喊声惊醒,冷汗顺着脊背往下,猛然睁开眼。

      刺眼的纯白床单与白墙映入视野,令他很不适应,惝恍垂下眼皮看向手指。抓握稍有费力,残留麻痹感和青青紫紫的瘀痕,应该是夜里惊厥时撞到的。

      不可名状的压力从太阳穴蔓延,导致陈宕现在仍然意识不清,如有利刃在割裂他的颅骨。

      他虚脱倒下,伸手按动墙上的按钮。

      “呼叫护士……”

      陈宕预付了五十万给这家医院,可这里的医护人员明知自己入住VIP病房,却不提前准备早餐和饮用水,他闭目也不忘抱怨其不专业性。

      催铃声沿着线路传至护士站,女护士带着晨困回复:“Alen先生,您的心理医生稍后回去病房,请稍作等待。”

      心理医生?
      陈宕用枕头按压着脸,强忍下脑中的阵痛,想起耄叔跟他提起的治疗方案很无奈。

      走廊里又传来类似小学生广播体操的滑稽音乐,伴随着护士号令,紧接着病人整齐踏步,机械般地重复道:“一二三四!二二三四!”

      陈宕气笑,肩膀抖颤着想,谁要是敢强迫他也做这些一定精准无误地揍到那人脸上。

      那号子声太聒噪,他为了耳道健康又往被窝里缩了缩,焦急等待护士到来。

      他发誓一定要反映这形同虚设的门墙,完全不隔音!

      就这要老子全款两百万,吃人血馒头?差评!

      谁知等到快睡着,也不见有人前来服务,陈宕不得已又按下催铃,分贝抬高:“你们是软体动物爬行过来的啊?人呢?!”

      话音未完,只听咔嚓一声,病房门打开。

      陈宕扔掉靠枕,视线微微上移,而他的专属医生也随之瞥向他。

      那是个男人,顶着陆莫芷的脸。

      如雕刻般的俊美,鼻梁高挺,一双丹凤眼满含笑意盯久了容易沦陷,散发着财力滋养出来的矜贵气质。

      忽视掉最不想看见的那张脸,男人身形修长挺拔,皮肤冷白,端着托盘的手指骨分明,盘里却没有早餐。

      陈宕反应很淡,默认还在发病期,嫌弃地看了眼男人:“怎么是男医生,噫。我饿了,有没有吃的?”

      男人琥珀色的眸底泛起疏离光泽,走到床边,手掌缓缓搭在陈宕肩头。

      陈宕不明白男人突然有点肢体触碰是何意思,他斜视向那人:“干嘛?”

      男人手指突然用力,抠抓他的肩胛骨,陈宕瞬间疼醒惨叫出声,下意识掰开那几根手指。

      被那双眼睛死盯着,他眉头紧拧,用力推开男人:“有病吧,我问你有没有吃的,云耄到底怎么交代你的!”

      那人的脸色平淡如水,倒让陈宕思忖起之前看医生也会拿小锤在关节处敲打检查,难不成现在也是治疗的一部分。

      “算是,先看看你的感知力是否正常。”

      男人的嗓音略沉,有点耳熟,又说不上来在哪里听过,也许广播电台里的男主持都是这般磁性嗓。

      他迟疑地看向盘里,只有一根注射器和一个药瓶,垫放在蓝白条纹的布上,再仔细看了眼,发现那是件病号服。

      “我只需要你每日送一日三餐,其余时间不要擅自进来,听懂没。”

      陈宕打算先与心理医生说好相处事宜,这种粗暴的检查手段,他根本不需要。

      男人眼神微眯,表情似笑非笑地说:“脱掉所有的衣服。”

      “……什么??”陈宕眼神惊愕,指着自己重复道,“拿了钱让你做什么就照做,耄叔雇你来是服侍我,命令我脱衣服?……呃唔!”

      那只大手毫无征兆地紧扼住陈宕的脸腮,力道很重!

      他被迫微昂起头凝着男人反常的举动,心跳在胸膛里冲撞,感觉骨头要被捏碎。

      “脱掉。”男人的声音在耳畔回荡,扑出温热呼吸,鼻尖触着他的颈动脉向上,像是随时都会咬下去,眼神充满侵略性。

      “妈的,你听不懂人话?!”

      陈宕狠剜了男人眼,受不了连个心理医生都敢随意喝令他。

      擒住那人的手腕,他恼怒地砸向男人的脸。

      “啊!啊……嘶……”

      可他并没占据上风,反倒腹部遭受重击,男人的拳头砸向他脆弱的胃部。

      还没等回过神,铁制托盘咣当一震猛击向他的头顶,一股温热的血顺着额角流淌下来。

      不对。

      这人不是医生!

      那只手掌袭来喉咙被挤压,每呼吸一口都需要对抗,陈宕心底泛起恶寒,眸子微颤艰难地问:“……你、你是谁?”

      男人居高临下睨向他蜷缩着的堪态,血污沿着额角汩汩涌出,弄脏了洁白床单,陈述道:“这样整洁的地方打扫起来很麻烦,我不喜欢脏东西。”

      陈宕被男人擒住强行拖下床,压迫在颈部的力量持续,让他难以呼吸,最终眼前一黑。

      “呼……咳咳……”眼泪漫出,他瘫倒在地发出剧烈粗喘,而下一秒,一拳拳到肉的声音不断响起。

      陈宕根本无力躲闪,浑身传来火辣的疼痛,再一次轰向小腹,他嘴角渗血难忍地发出哀求:“……别打、别打了……唔……”

      制造这么大动静,医院里却无人问津。陈宕清楚这里的隔音墙性能烂到家,从外面绝对可以听见病房内的打斗声。

      陈宕牙齿打着颤,头皮发麻,脑海中浮现被这等疯子打死的场面。

      他匍匐在地拼命爬向那道门,却在手即将触及到门框前,又被男人强行拖拽回来。

      “再反抗,我会割开你的气管。”

      男人脸上挂着森涔涔的笑,周围环境除了白还是白,待久了正常人都会精神失常。

      门被上了锁,一间近乎于密室的房间内,陈宕想象不出究竟要如何才能逃出去。

      苏醒后,他第一反应就是寻找手机联络云耄,可枕下空荡荡的,而他的所有饰品以及身份证件早在安排入院时就被没收。

      “陈宕,还不明白啊,包括送你进来的云耄,他和我一样都是白小姐的人。”

      男人拉来张椅子跨坐其上,熟练地从抽屉里翻出一副手铐,将陈宕双手锁在床栏杆处,自报家门:“你戏弄白小姐前就应该想到自己的下场,想怎么死。”

      陈宕脑袋轰的一下,脸色逐渐惨白。

      云耄可是陈建彬最信任的合伙人,这些年云耄兢兢业业替陈家搜寻财阀中合适下手的攻略对象,若不是亲耳听闻,陈宕到死都不会怀疑耄叔。

      他瞬间想到这时期出国的陈建彬,养父一定还未识破云耄这个内鬼,他就算想联系也做不到。

      男人心思缜密,那双眼睛如同能窥探到他所有心思,无论头脑还是硬碰硬,他都没有胜算。

      “我与悠菡那时是真心相爱的,是悠菡的父母瞧不上我。拜托了,我没有撒谎,让我和悠菡见一面吧!”

      男人吟笑,掰开他的嘴塞入不知来源的药片:“是吗。乖乖吃药,等你冷静下来,我让你与白小姐通话。”

      尖锐的针头刺进他的静脉,冰凉液体流入,陈宕不相信这疯子有这般好心,抿唇忍着男人打完那针。

      口腔里弥漫苦涩,他啐了口血沫,接过男人拨通了的手机,听到白悠菡略哑的声音,“齐赫川?”

      陈宕情绪激动:“悠菡!你听我说,我没骗你,我那时身无分文,怎么能给你幸福呢……”

      白悠菡像是哭过,抽噎几下后歇斯底里地骂道:“身无分文??你真无耻,从我这骗走钱不说,还窃走我父亲公司的机密文件,去死吧!我会让你在精神病院关一辈子!!”

      “悠菡不是我做的,悠菡……”

      “去死!!!!”

      嘟嘟……嘟……

      电话被挂断,陈宕陷入恐慌,但仔细回想白悠菡说的是要监禁他,并未打算悄无声息杀掉自己,而那男人为何说……

      “白小姐将你的生死全权交给我,但我现在很无聊,可以和你玩场游戏。”

      陈宕面无表情,盯着男人戏谑的神色早已濒临崩溃,无非就是玩弄于股掌之中,让死亡缓至,他再也不相信任何无妄的可能。

      男人提出游戏规则,让陈宕与之前骗过的人打电话,只要有一人能够原谅他就立刻放他走,期限为一个月,如果陈宕失败就只能死。

      “……我拒绝。”
      陈宕如同失去知觉的木偶,在地上一动不动。

      -

      他抗拒男人送来的一切食物和水,一言不发,几次尝试咬断舌根。

      男人极为专业的塞了医用纱棉进去,又在他晕倒后提供输液救醒。

      每一次睁开眼,对陈宕来说都是新的噩梦,无休无止,分不清日夜。

      “你和我有仇?我他妈又没骗过你。”

      时间久了,他连骂的力气都没有,沦为躺尸。

      男人往病房里搬来一台电视,里面始终轮播录制好的DVD——《康复保健操》,命令他每日三餐按时吃,每天饭前做一遍,他不愿意吃就打流食,那种糟糠入嘴真的和屎没有两样。

      “大哥,你就直接杀了我行吗?算我求你了!我保证投胎转世天天供着你,你就是我再生父母我的大恩人……”

      “起来,做操。”

      陈宕:“……。”

      这样顽固抵抗,看似在宣誓自尊,其实陈宕已经内心动摇。与其被当成猴戏耍,不如按照那疯子的规则试一试,即便不成也能早点死。

      有天,陈宕制止住耐心往他嘴里灌食糜的男人,双手合十诚心说:“大哥,给我手机,我陪你玩就是了。”

      男人笑笑,将手机递过去,通讯录里仅有十个联系人。

      他在那人的注视下挨个打,白悠菡是他骗过的第一位,他略过,从第二位开始。

      有的顺利接通,等想起来他是谁后就变成了单方面输出,声泪俱下控诉他的恶劣行径。

      他想不通,怎么有的人骂起人来形容词能够运用的如此登峰造极,耳朵都快磨出老茧。

      也有完全打不通的,比如有个书香门第里的独女,他们认识时女生在贵族幼儿园里当老师,为了满足他高昂的花销女生不惜借了高利贷,下场不得而知。

      陈宕当时只把她们当作财阀子女,骗骗钱玩弄下感情,也觉得没什么,总比普通人有靠山,足以摆平一切。可男人告诉他,女生经历过这些后选择了出家。

      打到第八位,有警官登门。

      看到病房内多了位穿制服的哥们,陈宕弹跳起身,揪上对方的手就不撒开:“我被监禁了,我要报警……请求司法保护!”

      警官冷漠地瞥了他眼,询问他有关他大哥陈游涉及的金融诈骗案,现有人提供悬索指控陈游杀人,二十年监禁变为无期,甚至是死刑。

      陈宕一听炸毛:“哪个孙子干的?!当时操控证券交易不止我大哥一个人,盯上陆家的能从这排到三里铺,我给你份名单你去查,一定不是陈游!”

      “妈的,你们到底在干什么!”

      陈宕拼命拖住欲离开的警官,眼前一阵昏眩,“陆豪有个儿子,五年前被人劫车活活打死,你们查来查去,杀人凶手找不到就栽到我大哥头上?!”

      警察闻言止步,像是听到了最关注的问题,审视着满脸涨红的陈宕:“据我方调查,你与陈游无血缘关系,如何确定不是他杀人灭口?”

      “不是他!不会是他!!”陈宕双目猩红,膝盖重重砸向地面,他不断重复着,“那是我哥啊……他不会杀陆莫芷。”

      男人洞察陈宕的反应,在他即将晕倒前送走了那位警官。

      病房内一阵寂默,随即传来陈宕难以自控的呜咽声。

      “不继续打了吗,第十位。”男人话语冷漠,钻凿着他的神经。

      “呜唔……唔……”陈宕痛哭到五官拧起,蜷缩成团将脸埋在膝间,显得格外可怜。

      “……他死了。”

      陈宕悲咽不止,双手扯着发丝摇头泣道:“我赢不了你的游戏,莫芷死了……我骗过的人里只有他,只有他爱过我。”

      对上那湿漉漉的黑眸,男人眼底闪烁一丝恍然,寒潭深处也潋过几分难窥的情绪,用略带粗糙感的指腹揉搓着陈宕的耳垂肉,缓缓开口:“你还知道他爱你。”

      刺激耳垂穴道能够缓解失眠,这个偏门知识还是陆莫芷曾告诉他的。

      急速拉近的距离,让陈宕注意到男人眼神的变化,透着憎恶与迷恋交织的情愫,又有摇曳,但动作轻柔,渐渐让他止住哭声。

      陈宕惝神,下意识搂住男人的腰厮磨着说:“……莫芷。”

      男人身上有股淳厚木香,这是两人第一次近距离又极为平和的接触,他只能借助男人的安抚稍稍放松。

      被抱住的人身子一僵,触电似地后退,像是起了反应。

      陈宕抬眼觑向男人,抬手摸了摸仍有余温的耳垂,心里愈发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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