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姗姗来迟》喜言草

18、第 18 章

　　自从黎玥出事后，黎玥皓活着的目的就只有一个——给黎玥报仇。
　　事发之后大概有半年多的时间里，他每天都去警察局，但每天听到的结果都是还没有线索。
　　越是抱有希望，失望就越大。
　　渐渐的，他不去警察局了。改成去粥铺，也不进去。就在粥铺马路对面的街边上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经过的人。
　　他想，其中的某个人会不会就是来故地重游的凶手。
　　直到遇到了秦珊，黎玥皓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也有了具体的目标。
　　秦珊跟黎玥皓说过走这条路会很危险。黎玥皓根本不在乎，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还怕什么危险。他不光没担心过自己的安全，也没担心过秦珊和尤瑷玲会怎样。理所应当的把她们划进了可以牺牲的战友行列里。
　　而现在秦珊对程阳的这一句总结性发言像砸在黎玥皓脑袋上的当头一棒。
　　黎玥皓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把他辞了。”黎玥皓把头埋在手心里说。
　　“你担心他？”黎玥皓的反应让秦珊感到很惊讶。
　　“我担心阿灰，”黎玥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担心程阳，但秦珊突然这么问让他感到有些怔住，下意识的就在反驳，“他如果出了事阿灰就没人养了。”
　　“阿灰？”秦珊没听过这个名字。
　　“就之前我放在后门的那只狗，”黎玥皓解释道：“后来被程阳捡回去了。”
　　“哦……”秦珊若有所思的说：“那你们跟那只狗还挺有缘。”
　　“是。”黎玥皓想也没想随口说道。
　　秦珊顿了顿，见黎玥皓没有要对阿灰做很多的描述之后，又把话题拉了回来。
　　“你觉得辞掉程阳有用吗？今天的事儿那几个人肯定是会给郭子汇报的。”秦珊看着黎玥皓说：“现在事情的发展已经无法改变了，这种情况下他跟我们在一起反而会安全些。”
　　阿灰也好、程阳也罢，秦珊还没见过黎玥皓对谁是这样的态度。不管是谁，如果能让黎玥皓在复仇的这条路上停下来，看看周遭的风景，那就是她喜闻乐见的。
　　黎玥皓抬头看着秦珊没说话，他在思考秦珊话里的逻辑。秦珊比他更了解符洪，她的判断自然也跟准确一些。不过……黎玥皓还是不想把程阳牵扯进来。
　　“符洪以前不把我们放在眼里是因为他以为我就是个碌碌无为开个酒馆还赔钱的傻白甜，”秦珊把酒杯添满，缓缓地跟黎玥皓说：“我对他没有威胁。现在他已经知道我不光能拿了他临东的生意，还能拿这笔钱继续投资房地产，你觉得他能咽下这口气吗？”
　　黎玥皓皱了皱眉头没依然沉默着。
　　“等他发现那块地的问题的时候，在这段时间里跟我有过关系的所有人都会是他的目标对象。我们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找到程阳，也不知道他找到程阳会做什么。我们帮不了他。”
　　黎玥皓和秦珊在这件事里看似是伙伴、队友，不过黎玥皓更多的像是秦珊的执行者。
　　黎玥皓的眼里只有黎玥被害这一场意外，但这场意外背后的根源在秦珊身上，秦珊才能从源头解决这件事，从而找到黎玥皓要找的凶手，他相信秦珊的判断，也只能相信秦珊。
　　“那现在要做什么？”黎玥皓叹了口气看着秦珊。
　　“你找时间把事情跟程阳说一下，让他自己心里有个数。”秦珊一口喝完杯子里的酒后，向着办公室走了过去，黎玥皓还在那儿愣着，秦珊只得冲着他喊了一声：“过来。”
　　黎玥皓起身跟过去，在办公室里的沙发上坐下了。
　　秦珊拿出药箱先帮黎玥皓处理他脸上的伤。
　　这种简单的伤口秦珊还是会弄，不用黎玥皓指导。她拿出红花油在黎玥皓额头上揉到发热，然后给鼻子上的伤口消毒后贴上创口贴。
　　“身上还有吗？”秦珊贴好创口贴后直起身看着黎玥皓。
　　“你弄背上的就行。”黎玥皓脱掉外套，把里面T恤拉到了胸口上后趴到了沙发上。
　　秦珊拿起遥控器把办公室里的空调温度给调高了些，他们这儿没有暖气，虽然只是初入冬，不穿衣服搽药还是有些冻人的。
　　“你这背上五颜六色的，真壮观。”
　　红花油治这种跌打损伤效果很不错，就是上药的时候得揉发热。秦珊手劲儿大，痛的黎玥皓龇牙咧嘴的。
　　“轻……点儿……”

　　尤瑷玲带着程阳去医院挂了急诊，医生给他包扎完后脑勺后又让他去拍了个片儿。
　　“幸好你本来就是个寸头，不然还得剃你头发。”尤瑷玲跟在程阳后面一起往拍片儿的地方走。
　　程阳伸手摸了摸贴好的纱布，“他要给我剃了，我就去搞个光头，不然看着跟个斑秃一样。”
　　拍完片给医生看的时候医生说他后脑勺没大问题，主要就是外伤和轻微脑震荡，但是右肩的肩胛冈有一点儿骨裂。医生给他吊了个护具，为了防止拉扯，右手大臂被绑在身侧动不了，小臂倒是能动，但在抬不了大臂的情况下，小臂能动的这点弧度也没什么用。
　　这护具一吊，程阳外套也穿不了了。他只能左手穿袖子里，右边挂肩上。
　　尤瑷玲给秦珊打了个电话，把程阳的大概情况给她说了下。
　　“我们先回姗姗来迟，皓哥和珊姐都在那儿。”尤瑷玲挂了电话后回头看着程阳说。
　　“好。”
　　虽然已经提前知道程阳蝴蝶骨骨裂了，但是看着他挂着护具的样子还是觉得挺惨的。
　　“这右手都动不了了吧？”秦珊看着程阳问了一句。
　　“小手臂还能荡一荡。”程阳冲着秦珊抬了抬小臂，动作看起来挺滑稽的。
　　“脑袋呢？”黎玥皓问。
　　程阳转过去给黎玥皓展示了后脑勺的贴的纱布，“有个口子，说是有点轻微脑震荡，不过我现在不想吐也不晕，感觉还好。”
　　“医生说脑袋这个休息几天就行，背上的等四周后去复查，看看骨头愈合情况。”小瑷帮着补充道。
　　“你修养一个月吧，给你算工伤，也不扣工资。”秦珊说。
　　程阳在经历了无数剥削劳动力的资本家后，还第一次遇到主动给钱的老板，顿时就甘愿做牛马了。
　　“没事啊，我左手也能端酒。”
　　“先歇几天吧，今天也都早点回去，不开门了。”秦珊说完走到黎玥皓身边拍了拍他，“皓皓你送程阳回去。你们先走，一会儿我跟小瑷锁门。”

　　“打车吧。”
　　黎玥皓走在程阳前面出了酒馆大门，在巷子口拦下了一辆出租车。这次他上了后座后往里挪了一点儿，给程阳留了个座出来。
　　程阳跟黎玥皓相处的状态还停留在刚刚在巷子里吵架的时候，这时候两人在一个空间里，有点儿不知道这个气氛该从哪儿接。
　　“你……刚刚那个没事儿了吗？”程阳犹豫着开口问了一句。
　　“没事儿了，”黎玥皓说：“不看到血就没事儿。”
　　“你晕血啊？”程阳转头看着黎玥皓，晕血还出去打架斗殴，那不是只有躺地上挨打的份吗。
　　“差不多吧，血多了才有反应，一点儿的没事儿。”
　　程阳仔细回想了下说：“你哪儿出血了？”
　　“你的血，”黎玥皓无奈的把外套上的血印给程阳看：“你摸了脑袋后手上的血，还抹我衣服上了。”
　　程阳打开自己手掌看了看，“我刚那会儿血不多吧，也就手掌上粘上了点儿。”
　　黎玥皓顺着程阳的视线看过去，程阳还没洗过手，他手上残留的血迹确实没有糊满整手，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暗巷的时候会觉得他手像在血液里浸透了拿出来的。
　　“那就是可能看错了吧。”黎玥皓转头看着窗外，自动把这事儿归结于暗巷里的灯光太昏暗，看错了。
　　过了好一会儿黎玥皓又转头看着程阳问他：“你为什么来救我？”
　　程阳盯着黎玥皓，他需要判断下黎玥皓这会儿是不是突然又要回到跟他吵架的状态。
　　黎玥皓看起来很平静，可能是真的想要一个答案，但这种事儿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黎玥皓一直看着程阳等着他的答案，程阳叹了口气，只能给他找了两个理由：“因为你是我认识的人，因为我认识的人有危险。”
　　“哦……”黎玥皓收回了目光，转头看着窗外。
　　程阳不知道他给出的理由黎玥皓满不满意，也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这个‘哦’，只能跟他一样，转头看着窗外。
　　出租车停在了路边，下车后两人站在各自的楼道口，黎玥皓没有直接上去，程阳也没走，他觉得黎玥皓可能想要说什么，所以在等着。
　　“你就没有什么想问的吗？”黎玥皓过了有一个世纪般漫长的2分钟后说。
　　“有，还挺多的。”程阳没想到黎玥皓会主动给他机会提问，停了好一会才接着说，“但是不知道从哪儿开始问。”
　　“你在这等我下。”
　　黎玥皓说完转身进了自己家的楼道里。
　　程阳站在楼下看着黎玥皓上楼的背影，心里有些紧张。
　　他不是一个很有好奇心的人，虽然常常会见义勇为，但不会对这些“义”背后的故事好奇。不过对黎玥皓不一样，程阳一直都对黎玥皓的故事很好奇。只是黎玥皓身上时有时无的强烈的边界感一直传递出一种‘不要乱打听’的气场，所以程阳也从来没有主动问过任何跟他私事相关的内容。
　　这会儿黎玥皓看起来像是要主动给他讲这个故事，所以他很紧张。因为不知道会听到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黎玥皓再次出现在楼道口的时候，一只手拎着一个大口袋，一只手拎着一个箱子。看起来都很沉。
　　“拿这么多什么东西啊？”程阳下意识的走过去想帮他接一个过来。
　　“调酒给你喝。”黎玥皓侧身躲过了程阳的手。“不用，你一个独臂侠来凑什么热闹。”
　　这些酒和调酒工具是黎玥皓买来放在家里练习用的，很久没动过了，刚刚从柜子里拿出来的时候还全部擦了一边灰。
　　程阳站在自己家门口的时候，准备拿钥匙开门，好巧不巧，钥匙在他外套右侧的兜里。他左手伸过去够了两次，衣服兜都快扯脱线了也没把钥匙拿出来，只得转身把右侧的兜冲着黎玥皓。
　　“全乎人儿帮个忙呗。”
　　黎玥皓放了一个口袋在地上才腾出手往程阳的外套兜里摸进去。
　　“我再全乎也只有两只手。”
　　“这不也是够用的吗。”程阳在黎玥皓开门的时候用没挂护具的手拎起他放在地上的口袋跟着进了门。
　　刚一打开门阿灰就扑了过来，但是估计没想到是两人一起回，它在黎玥皓脚边转了转又去程阳脚边转了转，来来回回跑了几趟不知道该选谁撒娇。
　　程阳刚刚故作轻松的逗了半天，也没阿灰出现的这一下让人放松。他看着黎玥皓冲着阿灰蠢蠢欲动的手，估计也是和自己一样。
　　黎玥皓碍着程阳这个正牌老爸在，没好意思直接去抱阿灰，直接拎着东西坐到了沙发上。
　　程阳这会儿也两只手都占着的，没空手去抱阿灰，只能绕着步子躲开阿灰的追击，跟在黎玥皓后面走到客厅把东西放在茶几上。
　　两人一左一右坐在沙发两边都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开始。
　　阿灰在两边都没找到抚慰之后，把注意力放在了黎玥皓带来的东西上，它把前爪搭在茶几边缘，伸着脑袋努力嗅着。
　　程阳盘腿坐到地上，把阿灰搂了过来放在自己腿窝里。
　　“这是什么？”阿灰嗅的那个袋子程阳能看出来里面都是酒瓶，这个像行李箱一样的东西程阳就猜不到了。
　　“调酒的工具。”黎玥皓向前挪了一屁股坐到沙发边缘，拿过箱子打开摊在茶几上，“你要喝什么？”
　　“这会儿？”程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晚上准备吃的烤红薯都不知道是被捡走还是压烂了。刚刚还又打又跑的折腾了半天，这会儿肚子里空空如也，“先吃点儿吧。你想吃什么？”
　　“点外卖吧，你这会儿也不能做。”黎玥皓把选好的店铺页面打开后把手机屏幕往程阳那儿转了转，“烧烤怎么样？”
　　“行。有炒面吗？”程阳背靠着沙发仰头看了一眼，“有的话来一个，有点儿饿。”
　　黎玥皓收回屏幕，在他点开的店里翻了一会儿，看到了程阳要吃的炒面。
　　“有，炒泡面。”
　　“行，就这个。”
　　阿灰从程阳脚窝里出来，走到阳台上把自己的水盆扒拉出了声响，程阳转头看过去才发现阿灰的水碗空了，他起身过去给阿灰补点儿水。
　　黎玥皓趁这会儿把他带来的酒和雪克杯、吧勺拿出来摆在了茶几上。工具虽然带了全套，但他没打算都用，毕竟今天也不是来品鉴鸡尾酒的。
　　他家里只有酒，刚刚点烧烤的时候他又顺便在超市外卖里点了些需要搭配用的饮料果汁。他自己本身不是很爱喝酒，但今天要说的事儿，他还从来没从自己嘴里说出来过，要聊这些他感觉自己需要一些助力。
　　程阳给阿灰添完水后回到客厅，拿了个垫子坐到黎玥皓对面的地板上，这个高度一会儿吃饭舒服。
　　黎玥皓在看他带过来的酒，这一幕让程阳突然想起了应聘那天他在吧台后面工作的情景。那时候虽然脸都没看清，但他能感觉到这个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一种又丧又坚强的气场，就像他现在感觉到的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