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记仇了程老师》三水千里

2、居然打了我的人？

　　床尾和衣柜之间的深色木地板上有一小摊红色液体，看上去像血液一样，但只有林玗知道那是自己作假的痕迹。
　　“人家不想留就不要强迫了，现在闹出这事儿。”林玗故作可惜道。
　　说话间他还偷偷瞄了一眼王女士看有什么反应，结果反应就是自己的背上狠狠遭了一巴掌。
　　林玗不用看都知道自己那光滑结实的后背上已经多出了一个粉红色的手掌印，自从他心脏病痊愈后也就只有他亲妈敢这样下手了。
　　还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林玗有些无辜道：“妈你怎么……”
　　“几滴血点子都没有。”王娜恨铁不成钢，“连造假都不会。”
　　林玗看了看自己的“杰作”在心里暗骂了一句脏话，有些悻悻。
　　王娜气愤地拿出手机给程北打了电话过去，可惜手机嘟嘟响了几声没人接，最后自动挂断了。
　　她知道肯定是自己那个狗儿子干的好事。
　　这个时候再生气也没用，事情已经发生了，她只好控制住自己即将爆发的情绪。
　　“你个没良心的狗东西，说！人在哪！”显然没能控制住情绪的王娜已经愤怒到火山顶上了。
　　林玗心虚地看了看王娜，眼见瞒不下去便自暴自弃道：“出去买书了，估计这会儿被堵在哪个小巷子里面了。”
　　一小时前他找借口让程北帮他买辅导书，叫了几个自己认识的面相凶狠的朋友在路口堵人，一五一十全部从他的嘴巴里说出来了。
　　这会儿外面的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深蓝色的天空因为有路灯的点缀才显得不那么压抑。
　　王娜骂了无数遍自己那个没脑子的儿子才问了具体地址，准备换衣服出去找人，结果还没动身就听见了楼下大门那边传来了按铃的声音。
　　“李姨，快去开门。”王娜急匆匆地说。
　　李姨听到后连忙放下了手里的抹布跑到门口开门。
　　紫檀木门前，额头处流下几条血痕的程北把李姨吓了一跳：“诶呦这是怎么了？”
　　程北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干净的地方，右手提着装书的袋子，有些不好意思地冲李姨笑了下。
　　那是一个小心翼翼且充满歉意的笑，仔细看甚至有点像硬挤出来的。
　　他那全是泥块脏水的袖口上还有一小片血迹，裤子上的泥水滴答滴答在了门口的瓷地板上。
　　李姨目光停留在他站的地板那里时他默默低下了头，像只打翻了主人家里花瓶的小猫，委屈巴巴的。
　　又添麻烦了……
　　他心想。
　　林玗在楼上看见程北这副模样连忙滚回了自己卧室。
　　王娜则下楼拿了医药箱处理程北的伤口，心里已经想好了一百零八种收拾自己那混蛋儿子的方式。
　　“小玗他这事做的过分，你放心，我回头一定好好收拾他。”王娜用纱布轻轻在程北额头上缠着。
　　“阿姨，贴一小片就行了，缠住有点勒。”程北歪头躲了一下，那动作好像生怕别人发现什么似的。
　　王娜对伤者有求必应，换了片带有棉绒的小纱布贴在了伤口处。
　　楼上的林玗手忙脚乱拿起手机发消息。
　　——怎么回事？怎么真动手了？
　　消息刚发出去不等对面回复，他又连贯地拨了语音通话过去。
　　“喂？”对面传来的声音还伴随着网吧嘈杂的游戏声。
　　林玗本来就因为自己作假暴露生气，现在听到对面消遣地玩游戏更是一肚子火：“谁他妈让你真动手的？我不是说吓唬一下就行了吗？”
　　“谁动手了啊？小六被那小子打的脸都肿了，你问问谁先动的手。”对面那人有些不满道。
　　对面说完就没了什么动静，只有敲键盘的哒哒声和几句游戏开麦的声音。
　　林玗冒着一脑子问号挂了电话，心说“怎么都有病一样”。
　　他把手机扔到一旁堆成山的被子里，深呼吸了两下才下楼去客厅。
　　“你动手的？”林玗黑着脸问。
　　“没大没小，再这么没礼貌你就滚出这个家！”王娜对林玗吼道。
　　奈何林玗已经习惯了王娜对他的喊骂，装作没听到似的直直站在程北面前看着他那乌黑的发顶。
　　“再问一遍，你身上的伤哪来的？你动手都打了谁？”林玗问。
　　此时他站在程北面前完全没有了平日里的那股孩子气，好像活生生变了一个人。
　　程北低着的头抬起来和他对视时看到他那张黑沉的脸上多了几分气愤，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
　　“原来今天还有你的人呢？”程北一脸平静地反问道。
　　这是什么意思？他今天出去本来就会有人堵吗？
　　好像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程北自从失去双亲后一直在处于躲债状态，但林玗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总觉得有点不安。
　　两人安静严肃的对视被一旁王娜的电话铃打断了。
　　王娜“啧”了一声示意林玗坐回去，然后才拿起手机接了电话。
　　“什么？这次出差这么长时间？”王娜一脸愁苦，“行行行，我马上收拾。”
　　挂断电话后林玗带着几分戏谑看向程北，抛了个意义不明的媚眼。
　　“干什么呢林玗？”王娜对自己儿子简直是失望又生气，“这几天好好跟程老师学习，别整那些有的没的，妈要出差几个月，你乖点。”
　　程北压根没搭理林玗的媚眼，他知道王娜走后还要面对林玗的各种小把戏，但他什么都不想做。
　　他觉得自己能活着就好，但看了看胳膊上的伤又觉得活着挺难的。
　　“小北？”王娜拉过程北的手，“有什么事一定要和阿姨说，林玗这孩子皮，麻烦你了。”
　　程北很礼貌地微笑了下，示意让王娜放心。
　　“今天这事实在是没时间说了，一会儿给你转点钱，严重了就去医院看。”王娜说完就喊了保姆跟她上楼去收拾行李。
　　沙发上只剩他和林玗了，他不想去回忆今天发生的事，但好像不得不问清楚，因为林玗叫的人……
　　傍晚七点，程北照着林玗说的地址去买书，是个偏僻一点的书店。
　　按理来说书店开在那么荒凉的郊外根本没什么生意，他敏锐的直觉一下戳中了大脑——书店只是个幌子。
　　林玗不知道他的家境，所以也并不知情这个书店的真面目，只是为了把他引到郊外然后叫人吓唬吓唬。
　　买完书出来他警惕地向四周看了看，走了没两步就遭遇了两面夹击。
　　左边三个肌肉壮汉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是什么人，但右边的四五个小混混瘦的跟猴一样，一看就是没什么经验的纸老虎。
　　程北叹气摇了摇头后退一步，留下那三个壮汉和四五个社会青年默默相觑。
　　“这小子叫的人？他怎么知道林哥……”其中一个黄毛给旁边的纹身哥还没说完就被一拳打肿了眼睛。
　　“程北，没想到你跟这种垃圾都能沾上边儿，不愧是程明华的儿子啊。”光膀子的壮汉笑着说，步步逼近那几个小混混。
　　“还挺聪明，知道发现你行踪了，学会叫人了。”这次说话的壮汉是脸上有条黑疤的人。
　　程北冷笑了一声，朝着光膀子的壮汉就是一拳。
　　黑疤壮汉想偷袭却被程北一脚踢地趴在了地上。
　　“跟我爸有什么关系？”程北几乎是从牙齿里挤出来的声音。
　　那几个小混混早已跑得没了影儿，还有个壮汉穿的斯文得体，他看着那几个小混混的背影抽了口烟。
　　“知道这书店干什么的吗就敢来？”
　　他听到这句话时抬头看向那个穿着双龙黑衫的壮汉，一脸的阴险狡诈让他顿感不妙。
　　但反应太慢根本来不及防御。
　　四个拿着棍儿的书店“店员”同时挥棍冲向程北，棍棒无情落在程北的脊背上，肩上，头上……
　　怎么回来的他记不清了，隐隐约约记得有人骂他的父母，有人要债，有人说他该死。
　　“你的人，不是我打的。”程北说。
　　林玗装作没听见，把自己的腿伸到了程北坐的那个沙发上，还抖了抖示意程北给他按摩。
　　“我只负责监督你的课程学习。”程北压着火气道。
　　“怎么不是你打的？证据呢？”林玗一副少爷样看着程北。
　　程北被他这样看得有些不舒服，没理他直接转身上楼。
　　“那就是没证据，你这是欠我……”林玗说到一半突然闭了嘴。
　　“在家给我收敛点，谁欠你了？赶紧跟程老师补课去。”王娜背着包下了楼。
　　后面的保姆给她拿着行李箱，临走前王娜又不放心地看了看林玗。
　　“在家好好的，你爸这两天是回不来了，家里就你张姨和程老师在。”王娜有些担忧。
　　“妈，你就别担心我了。”林玗已经做好了煽情的准备。
　　“我是担心你张姨，还有小北。”王娜叹了口气接着道，“你少让你张姨操点心，少折磨点小北。”
　　确认是亲妈没有被什么恶魔附体后林玗嬉皮笑脸地回了自己房间。
　　“喂，今晚去网吧不，老地方？”林玗悠闲地坐在懒人椅上。
　　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林玗直接摁断了电话把手机重重摔在了松软的灰色被子上。
　　他看着书桌前的一大堆学习资料就头疼，偏偏最心烦的时候程北不敲门就进了他房间。
　　“补课，林同学。”程北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手里的辅导书放在他书桌上时还带有一股柠檬清香的味道。
　　那个味道似乎让他心情舒坦了些，但看到程北那张脸他还是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我们的私事还没解决呢程老师。”林玗吊儿郎当地说。
　　“我说的很清楚了，人不是我打的。”程北还是那平静冷淡的模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林玗听到这话勾了勾嘴角，起身走到程北面前看着他的眼睛。
　　他比程北矮一点，但并不妨碍两人快挨在一起的鼻尖让双方都感觉到了对方的呼吸。
　　“额头上那道疤，很久之前的了吧？”林玗微微眯起眼睛瞧着程北额前挡住疤的头发，“没少打架吧？”
　　程北微微滞住了，明明今天王娜给他处理伤口时还刻意躲着没敢让人看到。
　　但这不能证明什么，他礼貌回视着林玗的眼睛：“那种书店都找得到，没少打交道吧？”
　　程北说话时的语气总是不带任何感情的，但这次带了点试探，仔细听的话也能猜到程北在暗示林玗那个书店的真面目。
　　他试探林玗是否真的知道这个书店是一群鱼龙混杂的人，毕竟能找到这个书店的不是一般人。
　　可他的直觉又告诉他林玗虽然贪玩厌学，但骨子里不像是那种人。
　　只可惜他的试探不但没有得到回复，反而让他感到意外和惊慌。
　　“那就是赵叔打的了，真是冤枉你了啊，程北箫。”
　　程北瞳孔骤缩，眼前的一切都化为虚有，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刚林玗的那句“程北箫”。
　　那个不为人知的过往，不为人知的曾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