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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回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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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荷裳肉眼可见的头大了两圈,她眼角直抽,怒火无从发泄,门口那群刚吃了败仗的军官们就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乌元帅给殷水墨打了一针有安抚镇静效果的针剂后,将她留在医疗舱,自己则带着一群鹌鹑似的军官们来到主舱。
军官们训练有素地按照军衔高低顺序排成一列,方才受过伤的也早已在医疗舱的作用下痊愈了,谁都没法装病。
乌荷裳扫视众人,沉声道:“谁来汇报一下,这一仗为什么打成这个样子?”
为首的军官向前半步,敬了个军礼,答道:“报告乌元帅,我是空天军第七舰队副队长马克西姆中将,我们在巡航过程中遭遇海盗突袭,过程中发现他们的武器装备相较于过去有大幅提升,我们的防御罩和反追踪系统左支右绌,所以才不得已,险些全队牺牲。”
乌荷裳冷哼一声,示意他归队,然后继续说:“空天军一共就只有八大舰队,如今联盟进入战时紧急状态,打掉一个就少一个,每一位空天军将士都是花费联盟巨大心血才培养出来的。你们有没有想过,用一整个舰队去换全歼海盗的战果根本不值得,今天我开着雷霆赶来了,那下次呢?全面战争爆发的时候,谁能来救你们?一群蠢货,回α星之后全部打散编入其他舰队,空天军第七舰队编制暂时撤销。”
万钧是个人工智能小可爱,仗着自己没有实体,殃及池鱼也最多是被骂,于是非常头铁地出声道:“尊敬的乌元帅,方才我在分析第七舰队指挥舰战斗数据的过程中发现,他们之所以非要全歼海盗不可,是因为当时Φ星的十几亿民众尚未来得及转移至地下城,所以是为了保护民众,殷上将才下令哪怕战至最后一人也要彻底驱逐海盗不可。”
乌荷裳沉默片刻,端起桌上的冰水灌了两口,才道:“好,我知道了。”
万钧十分意外:“哦,尊敬的乌元帅,你竟然没有因为我的辩解而发火,我真是受宠若惊。”
乌荷裳冰冷的目光扫过监控摄像头,冻得没有实体的万钧也仿佛一个激灵,她说:“万钧,禁言,航行模式改为人工驾驶。”
摄像头连忙上下一点头,答道:“好的乌元帅,我明白您的话外之意——‘要么服从,要么死。’——也请您不要迁怒于我,我从现在开始禁言,已将驾驶权限全权教给您,需要时您可以随时将我唤醒。”
说罢,世界便陷入了安静,军官们都知道乌元帅是个什么性子,真恨不得自己现在是个透明人。
“全体都有,原地休整,半个星际标准时后准备降落。”
乌荷裳说完这句便在驾驶座上闭目养神了起来,不再管他们。
......
飞驰而过的星星和陨石如同炫目的光带,寻常人根本无法在这样的视野中保持不感到眩晕,然而乌荷裳却很早就在圣安娜军校接受过最严苛的训练。
她在圣安娜军校读书的那阵子,正是契诃夫元帅和海盗打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全联盟都被笼罩在战火阴影之下,军校准毕业生提前上岗,而非毕业班的学生则把日常训练强度全部加到接近人体极限的强度。
那一批学生里,大多战死,少数幸存的被指派到联盟的不同行星上参与驻防,表现最出色的乌荷裳则拜入契诃夫元帅门下,成为了契诃夫后来亲手培养和指定的接班人。
这些过往乌荷裳没有和殷水墨提起过,所以殷水墨自己大概还不知道乌荷裳既是她上司,也是她学姐。
当然,现在这个状况,告不告诉都不重要了,殷水墨的神智能不能恢复都是个问题,什么军校、什么空天军,只怕早就被她遗忘得一干二净,甚至连正常的语言沟通都存在问题。
乌荷裳一想到这个就发愁,一个不留神险些让一块巨大的陨石给撞上,陨石近在眼前才条件反射地拨动操纵杆躲避。
舱内所有军官都被这一个剧烈的甩尾给甩到一边去了,像叠罗汉一样挤成一堆,但谁都不敢出声,长了眼睛的都能看出来现在元帅她很烦躁。
乌荷裳叹了口气,凝神开启降落模式,将雷霆平稳地停在了α星上的空天军基地。
舱门缓缓打开,同时弹出可折叠阶梯,乌荷裳带领第七舰队军官们走了下去,军官们依她所言分散去到其他舰队报道,而乌元帅则去了指挥部和副帅米哈伊尔交接军务。
此番动作几乎震惊了整个联盟指挥部,没有人能想到,当今堂堂联盟三军统帅,竟然会亲自开着战舰飞上天救人,而且还真救回了一批空天军军官,为联盟挽回了巨大的损失。
人们不约而同地想起契诃夫老元帅离职前的话:“她一人,可顶百万雄师。”
此言非虚。
......
交接完军务后,一艘满载着各领域科学家的运载星舰,在空天军第一舰队的护送下来到α星。
其中包括军工材料学领域的专家,他们一落地就被接去军工所,海盗的武器升级对于联盟来说是很大的威胁,他们才刚一落地就被接去进行改进防御系统的研发工作。
还有一部分则是神经科学领域的专家,他们来到联盟医学部,他们是赴元帅之命来解决殷水墨的失忆症的。
乌元帅至此开启了她人生中最难忘的时光——每天白天打仗,晚上“带孩子”。
因为那位失忆后的殷上将,她每晚都非要人哄才能睡觉,不哄就大吵大闹,而且还非得是乌荷裳哄不可。
虽说打镇静剂也能让她强行睡眠吧,但那毕竟是下策,长期打镇静剂对神经系统会有不可逆的损伤。
这天殷水墨又完成了一系列的脑电波检查分析和生化指标检测,检测结果都被科学家们拿去研究商讨下一步的治疗计划去了,而她则叼着医生给的棒棒糖,眼泪汪汪地望着病房门口,期待每天哄她睡觉的那个人能早点过来。
她发现了,那个人对自己的眼泪和抱抱没有任何抵抗力,虽然表情看起来一言难尽,但是行动上却从来没有拒绝,而是比医生们还要温柔许多。
笃笃笃。
一阵整齐清脆的脚步声从走廊传来,是军靴落在瓷砖地板上的声音,殷水墨竖起耳朵,眼前一亮,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病房门。
果然不一会儿,乌荷裳就推门而入了。
乌荷裳手里拿着一本书,是最近每天都会给殷水墨念的睡前读物,尽管殷水墨现在已经不识字了。
殷水墨嘴里的棒棒糖被拿走,她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乌荷裳,眼底的幽怨都要溢出来了,只听乌荷裳说:“糖吃多了坏牙齿,漱个口然后睡觉,乖。”
接着就是一杯薄荷味的漱口水递到了殷水墨嘴前,她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赌气似的含了一口,漱了一会儿乌荷裳又给她递过来一个空杯子用来接,她也十分顺从地照做了。
但还是对抢走自己棒棒糖这件事情耿耿于怀,所以打算今天不理乌荷裳,她转过身去背对乌荷裳,把被子一蒙盖住脑袋,假装自己什么也看不见听不见。
乌荷裳扯了扯被子,发现她攥得挺紧,于是作罢,从旁边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给殷水墨念睡前读物,乌荷裳知道,她只要听一会儿,就会不自觉地将脑袋露出来,她喜欢这本书,最近每天都要听,尽管听不懂。
这本书名叫《星空中的玫瑰》,是远古地球时期的一位女性航天工作者写给她爱人的书,她的爱人是第一批参与地外生命探索的女航天员,在某次执行任务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书中这样写道——
“亲爱的塔莉娅,你是我心中唯一的女战神,你是唯一的胜利者,正如你的名字所寓意的那样。
曾经你说过,会在那浩瀚星海中,亲手为我种下一朵玫瑰,而我想,我已经见到了它的盛放。
你是自由灵动的,地球引力也困不住你的脚步,每当思念泛上心头,我就会抬起头看向天空。
从前,那片天是我毕生想要攻破的研究对象,而自你离开以后,它就成了我梦寐以求的归宿。
有人说,仰望星空的人,终归于星空。
可亲爱的塔莉娅,你为何要先我一步?
第四阶段的研究成果已经被投入生产,我想,你很快就能看见‘探索者’号飞船驶入太空,请一定善待它,因为它是替我触摸你的使者。
如果可以的话,请你托个梦吧,我很久没有见你了,思念足够把这片天空贯穿,也请你再等等我,我会赴约,我答应过你要永远在一起。”
读了一周,乌荷裳终于将这本书念完,据说那位女科学家写完这部绝笔之后,没过多久就离世了,但具体死亡原因记载不详。
乌荷裳看向已经陷入沉睡的殷水墨,床头灯暖红的光映照在她脸上,羽毛一样浓密卷翘的睫毛在脸颊打上一片阴影。这样安静乖巧的睡颜,根本看不出她是曾被星际海盗誉为“联盟女流氓”的空天军上将,也看不出这躯壳里有一副暂时被封印住的刚毅灵魂。
乌荷裳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眼底的神色是她自己也没意识到的温柔,她闭了闭眼,最终遵循着自己本能的想法,低头在殷水墨眉心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