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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室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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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杨诗然没说,但看她甩手臂看表的次数,许奂青就知道她应该还有事,在签好字之后便乖巧地退了出来,拿走了属于自己的那份留存,带上了门。
十四楼现在正是忙的时候,走廊时不时有人进出,大概见多了从办公室进出的年轻人,工作人员就算看到他这么个生面孔,也没多看一眼。
许奂青慢悠悠地戴上口罩和帽子,他的脸瘦削而小,口罩反而像个面具,帽檐遮住了他上半张脸,瞬间从营养不良的练习生转变成了疑似新来的神秘工作人员。
他的手机亮了起来,那个前缀是“OW”的群在昨晚上就已经把他踢出去了,而单独的消息框里,一上午都没人找他。他抿了抿嘴,还没把手机收回去,就听“嘀”一声,电梯门开了。
电梯里只有一个人,全黑的一身,装束乍一看像是电视剧里那种会莫名其妙对人亮刀的恐怖分子,但他面部平整、下颌清晰,能出现在这里的,多半是什么演员,也许还可能是练习生。
但许奂青低着头,被帽子一挡没注意,只能看见那人的裤脚和鞋,正要收回目光进去,却又发现这人裤脚只挽了一半,他眨了眨眼,下意识想抬头看。
但这人显然没给他这个机会。
他进去的瞬间,这人就和他擦肩而过——他要进,这人要下。
刚从玫瑰香水窝里逃出来,许奂青觉得自己的嗅觉还没完全恢复,就又感受到了一股雪松味……还有一丝辛辣的味道,极具侵略性的香气差一点让他汗毛就要竖起来。
他没忍住,按下关门键后,又往那人走的方向看过去,但那里已经空无一人了。
OW在北京。
这段日子整个江南都处于狂风暴雨中,乌云从这个省飘到另一个省,又从另一个省飘回来,让从北京出发到江南地区的飞机取消又延误,许奂青的航班延误又改签了好几天。
他原本计划是前天就来,免得水土不服,结果被这诡谲多变的夏日天气一打断,在不断的改签中,终于于昨晚上凌晨落地上海。中间也没来得及休息,闭眼没几个小时就要收拾收拾和杨诗然见面,两天轮轴转导致眼下看起来十分明显的青黑被他用遮瑕遮住了,但今天要求素颜,也不知道她看出来没有。
他捏着钥匙的手摊开,手心上还有些冷汗。
空降?她说得倒是容易。
盛产明星的几个公司中,华臣不对外公开选秀,全靠自家火眼金睛的星探递名片,或者看上了什么人采取倒贴政策,条件说不上严苛,但算得上是最难进的造星工厂之一。同时华臣也是最封建的那个,近十年来,永远都在坚持自己的那一套练习生方式,从声乐发声到舞蹈特点,被主推的那几个人像是复制粘贴一样,当然,这样的模式也有好处——承袭下来了不少“公司粉”。
如此封闭下,每一代组合都经历了平均三四年的练习时长,可想而知内部对于空降的态度。现在的人喜欢新鲜的东西,OW和其他公司顺势异军突起,年轻人对组合喜好的突然转变让华臣的星光在他们的衬托下都黯淡了不少,不然他也没有这个机会被挖进来。
杨诗然今天的心情不错。
这是戚岘见到她第一眼的感觉。
办公室里的烟雾报警器被她“以权谋私”地关掉了,戚岘一进去就是满屋子的烟雾缭绕,她抽完了一根,也许……烟灰缸里还有一根没抽完的。
“什么事?”戚岘直接切入正题。
杨诗然见他来了,夹着烟的手抖了抖,上面积累的厚烟灰一下子掉在烟灰缸里那层薄薄的已经被染黑的水里。
“多了一个队友,算不算正事?”
“队友?”
“签了一个很不错的苗子,嗯……比你不足,比下十分有余。”杨诗然也不打算把压在她面前的资料给戚岘看,公司虽然重视他,也让她亲自飞到大洋另一端,三顾舞室请他回国,但比起高层,她对艺人更多是一视同仁。
和她以往带演员和纯粹的歌手不太一样,华臣的偶像组合成员权力不大,上到每个人的人设和后续的歌曲制作,下到剪头交友,全要经过负责的工作人员点头才行。但比起其他更没存在感的练习生,戚岘在公司的地位甚至比一些三线艺人还要高,分部十分看重这个她求来的海归ACE,每个人都把他当作是下一个组合的秘密武器。
她四两拨千斤地说:“给你说一声是因为现在出道组里的练习生都愿意听你的,只有你自己去协调,新人加进来才能更快融入,才能保住月末考核,不是吗?”
在练习生期间,部分练习生会被要求留长一些头发,这样能让造型师更好地设计发型,甚至还会影响到后期的部分考核。戚岘的头发比起其他练习生的头发已经算短,但还是被碎发遮住了眼皮,他漆黑的碎发和睫毛来了个亲吻,而阳光十分晒人,杨诗然根本看不清他藏在碎发下的表情。
好一会儿,他才开口道:“是刚才从这层楼下去的那个戴口罩的?”
杨诗然有些惊讶:“这还遇上了?”
“猜的。”戚岘道,“你的烟味很臭,可以掐了吗?”
杨诗然觉得他莫名其妙,笑了一声:“这老法的水果烟,山猪吃不来细糠,你是对新队友有意见?”
“五人组合,他进来,那总有人要走。”
“各凭本事的事,出道就固定了五个人,总不能都出道。”杨诗然耸肩,她看向戚岘,在资深的经纪人面前,下个月才满十八的男生总归是太嫩了点,“没想到你看起来面冷,心倒挺热。”
戚岘不可置否,目光扫过杨诗然面前那几张薄薄的纸,问:“需要保密吗?”
杨诗然摇头,说:“前段时间开了会,加上有一些经纪人和练习生走得近,估计你现在再上去问,这些人比你知道的还多。”
冷气开得十足,中央空调的风顺着飘过戚岘的皮肤,吹了他一身“水果味的浓厚冷气”。杨诗然总算要抽到最后一口了,他躲过即将爆发的烟气,又问:“那个人叫什么?”
大少爷没发脾气,让杨诗然松了口气,她模棱两可地说:“……也许,明天你会认识的。”
“星探还是你们挖来的?”
杨诗然十分配合:“隔壁的。”
只是这好心情转瞬即逝,她手机意外地响了两下,瞥了一眼屏幕上的字,她冷笑一声,脸色瞬间冷了下来,烟也不抽了,嘲讽道:“OW推广都买到公司对面了,这群人还想压着推迟出道。”
杨诗然本就不是微笑唇,薄唇一平,再配上她狭长的眼尾和妆容,这样看起来就透出些凶狠来。
现在的出道组已经延迟了半年出道,只要还没确定,一切都很难定下来,这趟水看似浅能见底,实则操作度极高。一年前还是五人出道,现在许奂青一加入,那还是不是五个人再出道,也没有个定论了。
办公室安静了几秒,戚岘不想听这些像草台班子一样的临时变动情况,冷淡地说:“我回去了。”
杨诗然把烟掐灭,叫住他:“好了,我去和其他人交涉。你记得通知下午的舞蹈课取消改成外教课,梅囡这两天在美国处理事情,今天其他的舞蹈老师也没有能协调来的。要是他们没带东西,让他们自己看着办。明天二组的老师会带你们几天。”
出道组大多数交涉都是戚岘来处理,来这层楼的次数多了,大多数人自然也认得了,见他出来,路过的工作人员友好地打了声招呼,端着手里新冲的咖啡,问:“要一杯吗?今天才换的咖啡豆,听说是南美的,没喝过,感觉还不错。”
戚岘摆了摆手,又指了指电梯的位置,对面恍然大悟:“你还有事要忙吧?杨组也是,都要到吃饭时间了,怎么还什么事都要让你来。”
不等戚岘回答,这人又说:“你们这些练习生也是够可怜的,听说今天上午开会,出道方案又被推翻了。”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戚岘的眼神里带着一丝同情:“下午我们也要准备开会,估计是要重新再调整方案了。”
大概因为现在是休息时间,戚岘的手机亮了又暗、暗了又亮,群里一串一串的消息刷不完,中间夹杂着一组的人用一大堆问号咆哮。他靠在等电梯的门边,挑了几条回复,在陈御乔询问的那条底下,他点了点屏幕,原本想简单说明一下,但还是只发了条语音:“没什么,下午舞蹈课改外教课。”
回应他的是一致刷着屏的哀嚎,日复一日的舞蹈课好歹凭借着肌肉记忆可以熬过去,外教课却只能一边干瞪眼一边张嘴哈哈,近年来一跃成为练习生最讨厌的课。
没再管这群发疯的练习生,他又点开列表,找到前缀是OW的那位联系人,手指悬在半空好一会儿,他还是摁灭了电源。
华臣这几层楼上面的电梯都靠着巨大的落地窗,每天都有人打扫和擦洗,让玻璃清晰透亮,而四盆巨大的绿植也没挡住戚岘的目光,正对着的下面,是一直闪烁变幻着的大屏幕。
虽然少了固定的一节舞蹈课,但出道组的人还是不敢松懈,都自主在晚饭之后留了下来,晚上十一点才三两结伴陆续出来,十二楼练习室的灯一直亮到凌晨才关掉。
晚上的海风意外地比白天要乖巧许多,走在路上还能感受到些凉意,如果不是天太暗,还正适合散散步。
戚岘摇了摇只剩下两口的能量饮料,手上一使劲,把瓶扔进了宿舍楼下旁边积攒了一堆瓶装的垃圾桶里。这两栋楼都是练习生的宿舍,这一堆瓶子,不出意外也都是练习生练习完喝扔的,放眼望去,全是不同口味的能量饮料。
他们的宿舍楼在离华臣不远的居民区内部,这里的楼房不高不矮、不新不旧,看起来其貌不扬,住在周围的大多数都是已经扎根在这里几十年的老人,绿植覆盖率极高,夏天没别的地热、冬天也更冷一些,路边种满了比戚岘年纪还大的槐树。而此时月亮高挂的时分,小区里的灯已经不剩几盏亮着。
正是农历七月,为了在休息的时候打发时间,这段日子里,练习生偶尔会聚在一起讲一些似是而非的鬼怪故事,一组的人除了戚岘,胆子都不太大,早在十二点前便安安分分回宿舍睡了过去。
戚岘关上门换好鞋,他额上有一层薄薄的汗,碎发戳得他脸上的皮肤刺刺的,他干脆一把撩了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这是个一套三居室,一间主卧和两个次卧,主卧更大,自然而然睡了三个人,其他两个次卧睡两个人,但一组只有五个人,空出了个床位,戚岘已经一个人住了一年多。
他懒得开灯,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打开房门,只见另一边靠着墙一直盖着布的床位上摆了些物件,小到快递箱,大到电脑主机,全都按照由大到小的顺序摞在上面。
床脚边还摆着几双鞋盒,鞋盒全是用咖色的袋子包着的,也看不出来都是什么牌子。
这显然是要新住进来的那位空降练习生的东西。
这位新练习生很明显知道一些社交距离,东西虽然多,但是划开一半来看,靠近戚岘那边床位的位置,他是一点也没占。
戚岘走到桌边,许奂青带来的大行李箱被放在桌子底下,和他的行李箱并排着,上面还用透明胶带贴了最近十分流行的行李箱表情包,十分抽象看不清脸的熊猫表情包上面写着几个大字:这是我的,不准碰!
他扫了几眼,笑了一声。
怪不得杨诗然上午要那么说,原来是被她摆了一道,和新人做室友的居然是他自己,戚岘盯着空床位看了一会儿,神色不变地放下了自己的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