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九中那些年》南山鸢

43、生病

　　一天的时间过去，景闲都没能从昨日发生的尴尬事里缓过来。
　　他背着书包，心情忐忑进入教室。
　　有种小时候没有写作业还要装作作业落在家里的负罪感。
　　温晟睿早就雷打不动坐在了教室里，景闲悄悄走过去放下包。
　　本希望对方不要注意到他的存在，可是拉开椅子的时候，椅子腿摩擦着地面发出尖锐的噪音。
　　温晟睿侧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景闲。
　　景闲：“……”
　　卫晞手里提着两个书包迅速冲进教室，发出一阵乱响，将其中一个扔在陈韵的座位上，回到自己的位置拿出作业疯狂补救。
　　“我操他妈的为什么物理还有作业啊？他昨天不是考了试吗怎么还布置作业？能不能学一下小饼干有点自知之明，考了试就不准布置作业！”
　　卫晞打开作业的第一件事就是破口大骂。
　　景闲却像是抓住了希望，转到卫晞的桌前，借着给果冻的机会暂时性远离温晟睿。
　　卫晞接过果冻：“景闲你作业做完了啊？”
　　“昂，今天早上六点钟起来做了。”
　　卫晞不可思议瞪大眼睛：“六点？六点我都还没睡觉。起这么早学习，不要命啦。”
　　景闲回忆起自己为什么今天早上早起的原因，尴尬到无地自容，只能反驳：“这么晚都不睡觉，你才不要命了！”
　　卫晞：“哎呀就是昨天追综艺一不小心看过头了。今天早上七点陈韵给我发消息问我醒了吗，我说我还没睡。”
　　景闲愣住：“那你……睡觉了吗？”
　　卫晞：“睡了，七点半睡到下午一点。”
　　景闲点点头：“你……挺牛的。”
　　卫晞看着长篇幅的计算题实在是有些眼花缭乱，干脆拿出答案抄，想着等明天有点精神了再重新看一看这道题。
　　景闲在卫晞抄答案的期间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卫晞写到一半，抬头，满眼不理解道：“景闲，你一直站我旁边干啥？你不回去坐着找你热心温柔的睿哥哥了？”
　　景闲急得跳脚，向温晟睿那里瞄了一眼，压低声音：“卫晞！你在说什么？！”
　　卫晞视线在两人之间穿梭，恍然大悟：“哦～你们俩又闹矛盾啦？”
　　景闲抿着嘴，一言不发。
　　“有瓜，说来我听听。”卫晞疯狂眨眼示意。
　　“没……没什么。”景闲摆摆手，“就是，发生过一些，尴尬的事。”
　　卫晞嘴角就一直没下来过：“什么尴尬的事？难不成——你偷看温晟睿洗澡？”
　　“我是这种人吗？！”景闲炸了毛，“我……我，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卫晞：“啊，那——”她突然提高声音，“你昨天用我的号刷那么多腹肌男的视频干吗？”
　　班上可不止温晟睿一个在自习的同学，听到卫晞的说话声都纷纷回头，看向景闲。
　　景闲：“！”
　　不是，我没有，我昨天……
　　那是手机自动推荐给我的！！！
　　他目光和温晟睿相对。昨日的记忆更加清晰。
　　景闲：“！”
　　不如以头抢地，让我死吧。
　　“卫！晞！等等，你说……我用的是你的号？”
　　“对啊。”卫晞总算是把答案抄完，“你知道我昨晚上打开软件十个视频九个都是腹肌男有多吓人吗？我刷了好久才没有给我推呢。”
　　景闲石化在原地：“我……我昨天，用的你的号？”
　　“你不会忘了吧，之前我找你借会员用了你的号，现在我还你会员给你登了我的号。”
　　景闲当然没忘，不过，为什么，不是，他居然忘记将账号换回来！
　　“景闲啊景闲，实在是看不出，你居然喜欢这款的。”卫晞笑嘻嘻地拆开果冻，甜水滋出溅在卫晞抄的答案上，洇开笔墨，“我操，我恨直液笔，待会儿又得描一遍。”
　　“不是，我没有。”他无力辩解。
　　“没有？没有还看这么多，我数了浏览记录，你昨天总共看过三十二个腹肌男视频，其中十个黑皮体育生，十五个白皮男大以及男高，还有七个搞擦边的。”卫晞字正腔圆掰着手指，声音不大，前排自习的同学也许听不清，但旁边的温晟睿绝对听得一清二楚。
　　“嘻嘻，清纯男高，景闲你就按耐不住，寂寞难耐了？”
　　“卫晞！卫老板，我求求你了，你别说了。”景闲心虚地往温晟睿瞟了瞟。
　　温晟睿坐得端正，在草稿纸上卖力演算。
　　景闲心如死水，只希望大家的耳朵在这一刻都聋掉。
　　“诶，所以你和温晟睿到底都发生了什么？”卫晞依旧没有放弃八卦，拉着景闲小声询问，“不会真发生什么嗯嗯之间的事情让你怒刷腹肌男视频检测自己吧。”
　　“我，没有！我又不是故意的……”景闲含糊其辞，想要敷衍过去。
　　卫晞凭借多年混迹同人圈的经验，大概已经猜出来发生了什么，身体向后一仰，“这么喜剧？”
　　“我哪儿知道。”
　　“哎呀，大景啊。如果真的没问题的话，你为什么不敢坐回去？”
　　景闲：“这个……这个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
　　“那回答我两个问题。第一，事发后你道歉了吗？”
　　“道了。”
　　“第二，既然道了歉，你现在又在纠结什么？”
　　景闲结结巴巴：“就，就还是感觉有些尴尬。”
　　“那行，我再继续问，你为什么会觉得尴尬。是因为事件本身让你尴尬，还是事件里所关乎的人让你尴尬。”
　　“是……事件吧。”
　　“嗯？那假如这件事发生在你和任晓玮身上，你会尴尬吗？”
　　“不会。”景闲摇头，“当然不会！晓玮又不一样。”
　　“那如果是你和胡嘉望，或者苏天杰呢？”
　　“也不会。”
　　“那对了啊，为什么你会觉得是事件让你感到尴尬呢？明明就是那个人让你有情绪的。”
　　景闲：“所以……”
　　“说明这个人对你来说是不一样的，他在你这里有不一样的定位，所以在事件发生后你对他的态度也不一样。”
　　“卫老板，您别分析了。”景闲低下头，“你别把你看的同人文带到我的身上。”
　　“怎么了，我的分析很有道理啊，我还特意运用了控制变量法。”
　　景闲：“……”
　　卫晞用大拇指指着自己，信我的。
　　景闲摇头，不信。
　　卫晞再次放大声量：“怎么，拥抱哥，暑假吃烤肉还跟人手握着手一起烤，这次还嗯嗯，最后告诉我你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
　　“景闲你可真是个卖腐圣体，我都有点嗑～你～俩～了～”
　　景闲倒吸一口凉气，再次跳脚：“卫晞！你别乱说！”
　　卫晞撑着头：“反正你和任晓玮那个直男肯定是没有牵手拥抱还有嗯嗯的。”
　　教室里的人逐渐多了起来，景闲和卫晞也不好再讨论这个问题。
　　景闲退到自己的位置上，咯噔一屁股坐了下去。一点一点挪动，将身体转了过来。
　　温晟睿正看着他，眼神里带有些许难以琢磨的情绪。
　　景闲眦着牙，挤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下……下午好。”
　　温晟睿转回头，不自然地盯着草稿纸：“嗯，下午好。”
　　景闲从来没觉得时间可以过的如此漫长，如此煎熬，如此折磨。
　　也不知道温晟睿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或者沐浴露，景闲始终都感觉有一股海洋的气息盘旋在周围。
　　清新自然，心旷神怡。
　　做完语文试卷，景闲身心俱疲。打开水杯，热气氤氲，吹了两口风，小口抿了抿，“嘶——呸！”。
　　舌尖被烫到，景闲整个人一激灵。
　　他将水杯打开，放在左前方，希望能凉一会儿再喝。
　　没过一会儿，前排坐的同学突然向后向后一退，椅背撞在景闲的桌边。
　　完了！
　　水杯倒下，杯子里的热水顷刻撒出。
　　景闲站起身往旁边一躲，水杯顺着课桌滚了下来，“哐当”砸在地上。
　　桌面，书箱，椅子还有地上全是水。要不是景闲反应得快，他整个大腿都会被烫着。可惜左大腿外侧还是湿了一大片。
　　“不好意思。”前桌的同学起身，捡起景闲的水杯，去清洁箱里拿过拖把将地面上的水拖干。
　　“没。”
　　景闲借擦黑板的帕子清理了桌面和椅子上的水，又将自己的抽纸用完去吸干撒在书箱里的水。书箱里的笔记本和课本难免有些遭遇劫难。
　　拿出高一的数学笔记本，翻开，绝大部分的内容都晕染开。
　　哦豁，当时自己好像也用的是直液式的笔。
　　景闲随手一翻了几页，全是黑色、红色水性笔晕开的颜色，等纸张干了，字迹也都会被溶解。
　　还有英语笔记和两本语文书，许多的内容已经模糊不清。不过除了数学笔记，其他的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景闲十分痛心，下意识想旁边侧身。
　　不对。
　　有点尴尬。
　　景闲犹豫再三，还是转过头去问任晓玮：“晓玮，借一下你高一的数学笔记。”
　　任晓玮抽屉也找过，书箱也找过，最后告诉景闲：“数学笔记啊……我可能带回家了，要不我明天给你带回来？”
　　景闲想还是算了，还是不要麻烦别人，大不了自己照着教辅上的再整理一遍，还能多复习一次。
　　他转过头的时候，看见桌上突然多了一包纸，是温晟睿抽屉里的那包。
　　“裤子。”温晟睿小声提醒。
　　“啊呃，谢谢。”
　　景闲抽了两张就还了回去，反正裤子上的也擦不干，只能任其自然。

　　前不久班上流行开始讨论要不要穿秋裤，这都马上11月份了，早已深秋，自然是要穿秋裤的啊！结果景闲问了一圈，发现目前为止真的只有他穿上了秋裤。
　　懂不懂什么叫做预防老寒腿啊！
　　现在他又可以给一条穿秋裤的理由，那就是穿秋裤可以减轻热水烫伤！
　　一下课他将他的结论告知任晓玮和卫晞。
　　任晓玮：“不穿秋裤，勒在腿上，死都不穿。”
　　卫晞：“不穿，穿了秋裤再穿校服的红裤子，腿肿得真的像加大版美好火腿肠。”
　　景闲：“……”
　　你们不穿，我要穿！
　　景闲回到寝，打开灯，直接脱下裤子，一双修长的腿赤裸裸暴露在空气里。
　　校服裤子材质不同，可以很快就干，可是秋裤至少要晾一晚，景闲图早上换衣方便一点干脆想重新从行李箱里掏出来另一条秋裤扔上床。
　　他背着门，弯腰在行李箱里找。
　　身后有人推门而入，景闲以为是胡嘉望便没有在意，可是微微转头才发现愣在身后的是温晟睿。
　　自己还没穿裤子。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也算是扯平了。
　　睡裤还在床上，行李箱还没关。
　　景闲缓缓蹲下，扯了扯衣服下摆。
　　这样……总行吧。
　　景闲假装不在意，双手慌乱在衣服里翻找，可是怎么却找不到另一条秋裤。
　　温晟睿从他行李箱旁边路过，还飘留一阵海洋香氛。
　　景闲反复确认，自己就是没有带另一条秋裤！
　　天要亡我。
　　景闲绝望地抬头，望见温晟睿看着他的目光迅速别了回去，盯着空荡荡的桌面，书还拿在手里忘记放下。
　　景闲：“……”
　　他合上行李，还是乖乖地爬上床，换上睡裤。
　　看来打湿的裤子只有拿吹风机吹干。整个寝室任晓玮和胡嘉望头发都很短，根本不需要吹风机，有吹风机的时候他和温晟睿。上周他的吹风机坏了在网上重新买了一个还没送到，也就意味着他亲自去找温晟睿借吹风！
　　不要啊。
　　景闲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向自己的秋裤妥协。无论要发生什么，他明天一定要穿上舒舒服服的秋裤！
　　他小步挪动到温晟睿的身边：“温晟睿？”
　　还没说具体的请求，温晟睿打开抽屉从里面掏出吹风递给景闲：“最上面一档热风最大。”
　　“好的，谢谢。”景闲接了过来，每个桌子下都配有一个插孔，景闲背对温晟睿再次弯下腰。
　　温晟睿不自觉地又将视线放了过去，匀称流畅的线条在宽松的睡裤下若隐若现。
　　不可以。
　　现在还不可以这样想。
　　温晟睿用物理书挡在他的眼前，脑海中浮现出的画面难以忘却。
　　…………
　　景闲的秋裤干了，心情也明朗了不少，和往常一样笑着把吹风机还给温晟睿：“谢啦。”
　　“嗯。”
　　洗漱过后，景闲将秋裤宝贵地压在被窝里，这样明天早上穿的时候就不会特别冷了。结果是第二天景闲起来，秋裤露在外面，被子已经全部被自己裹在一起。
　　还好还好，现在还不是冬天。
　　换洗完毕，温晟睿却像上周六早晨那样依旧赖在被子里没有出来。
　　不会吧，有人意识迟钝了啊。
　　景闲不得不尽起他作为室长的责任，拍了拍温晟睿的床：“温晟睿，起来了！”
　　温晟睿坐了起来，嗓音很干，从外套里摸出饭卡递给景闲：“景闲，能不能麻烦你再帮我带一次早饭？”
　　景闲眨眼，关切地询问：“你身体真的没事吧？”
　　温晟睿神色恍惚：“没事。”
　　景闲就知道温晟睿会是这个回答，脱下刚换上的鞋，爬到了温晟睿的床上，执着道：“不行，让我看看。”
　　他大腿分开跪着，将温晟睿的双腿夹在中间。一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另一只手伸向温晟睿。
　　“不用……”温晟睿想挡开，景闲抓住抵在他面前的手一把挥开，然后手背触碰温晟睿的额头。
　　感觉不出来什么，他继续向温晟睿靠近。
　　“真不用。”温晟睿往后退，已经坐在了自己的枕头上。
　　“你别动！”景闲穷追不舍，为了不让温晟睿继续往后退，直接坐在了对方的大腿上。
　　温晟睿被压制住，不敢乱动。双手紧握成拳，只敢藏在被子里。
　　景闲的手背与温晟睿的额头紧贴，几轮呼吸之后，他感觉温晟睿的体温明显高了许多。
　　“温晟睿，你最近是不是感冒了？你可能有些发烧，要不然我去帮你给暇姐请个假？”
　　“我没事。”
　　“你没事个鬼，额头这么烫。我去给暇姐请假，你就在寝室休息。”
　　“我……”
　　景闲一点一点退到爬梯边，指着温晟睿认真道：“今天你听我的，不许反驳。”
　　温晟睿哑口无言。
　　景闲再次穿好鞋，拿着温晟睿的饭卡冲向食堂，再以最快的速度返回寝室，把温晟睿的早餐放在他的桌子上，又用自己放在寝室的玻璃杯接了热水兑上一包感冒冲剂。
　　温晟睿听着床下的动静，支起身体，景闲就把冲了感冒药的杯子递了上来。
　　“有点烫，你小心一点。”
　　温晟睿：“……”
　　“不要直接碰杯身，拿着个手把。”
　　杯子交接的时候，温晟睿的手掌几乎将景闲的手完全包住。景闲手背传来一阵滚烫，还有一点潮湿，莫名有些黏腻。
　　“那……我就先去教室了，你慢慢喝。生活老师那边我也说了情况，你注意休息。”
　　景闲临走前还抬头向上瞟了一眼温晟睿的状态，确实不好。他在心里排练了一份说辞，把温晟睿发烧形容得无比凄惨，这样暇姐肯定是允许温晟睿请假的！
　　距离早自习还有三分钟，景闲开启极速蹦跑模式，按时到达教室。
　　温晟睿手里端着景闲的水杯，不知如何是好。生活老师推门而入，也关心了他一番，让他赶紧喝完药再休息一会儿。
　　到底有没有生病，温晟睿心里是知道的。
　　昨夜梦里那些迷离的、朦胧的画面代表着什么，他怎么可能不会知道答案。
　　“操。”
　　景闲兑的药确实烫口，温晟睿还是慢慢喝完了。
　　可能，确实是病了吧。
　　他甚至觉得自己病得还不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