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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四章,各自分飞 ...

  •   话分两头,我们再说回楚枫家中老父亲这一头来,说这楚枫父亲靠着墙皮过了梁,倒了地,没有几刻时间,心血就平缓下来,从头脑之中退回了四肢百骸,人嘟嘟囔囔醒了过来,这老汉醒过来瞬间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四下打量一遭,发觉周遭无人,家门大敞,冷风嗖嗖往家里灌,他却没心思计较这些事,颤颤巍巍爬起身来,转而从炕上揪了一件棉袄披在身上,又背了弓箭,挑了一盏灯笼歪歪扭扭跌跌撞撞冲出门去,绕到房后看是个什么事态,心中又加之杂念纷扰:若要那一箭了了这冤孽,自己就抵了这一条命,再给女儿说说情,总归不至于连累女儿,若伤了女儿,那自己要去护着才行,这群货色眼睛里全是富贵荣华,哪里知晓人命轻重。老汉边想,脚下的步子越急,待刚刚绕道屋后那片空地上便被石头绊了一个趔趄,手中的弓箭也丢在了地上顾不得捡,老头忍着后背撕扯的疼爬起身来,举起灯笼向四周扫视一圈,发现正前方一群人马提着灯笼举着火把正地往回走,老汉见此情形,心中只道是女儿落了法网,眼中便噙了泪,连滚带爬手脚并用迎面走上去,见着众人越走越近,老汉双腿竟止不住打起颤来,泪花也开始往外翻涌。
      两方人不一会就会了面,人多势众一方却灰头土脸,为首的正是林云,只见这探花郎神色不善,眉头紧皱,脚步匆匆,后面一群衙役则是满脸不痛快,一脸丧气,而队伍后面却是几个小厮举着火把,又尾随着几名猎户,这几名猎户却是一瘸一拐,相互搀扶,眼瞧着腿脚上是挂了彩,面上满是痛苦之色。林云满腹心思往回走,瞧着楚枫的老爹也是一瘸一拐走上前来,满脸焦急,不由又叹了口气,迎了上去。那老汉见着为首的林云,不由分说,开口便道“我丫头呢?你们追上没有?我伤着她没有?她怎么说的?她人现在在哪呢?我怎么没有瞧见?”一边说,一边行走间又失了稳当眼瞧着又要摔一跤,林云见状赶忙上去扶住老头,老头却不领情,未及站稳便从林云手中挣脱出来,勉勉强强站住脚,林云见老头这般举动,闭了闭眼,深吸一口冷气,再长呼出一口污浊烦闷之气道:“您的好女儿在林子里设了埋伏您可知晓?现下她人进了林子里我们追不得,谁知道她是死是活?”老头听闻此言,心里安稳了大半,又问:“那你们见着我女儿何种境况没有?那一箭......那一箭......射伤了她没有?伤的重不重?”林云身后的猎户此时围上来,冷笑一声回道:“老丈人真是大义灭亲的好手段,这一箭是您老人家亲手射出的,用得什么力道,什么弓箭,瞄准了哪里,距离多远,您老应该最清楚不过,怎的还问起我们来了?”那老头听闻此言血又冷了大半,射那一箭时自己鬼迷心窍,冲着娃娃发了箭,用了十足的力气,又是黑灯瞎火母女二人全无防备,如何躲得过去?这边懊悔起来为何要用弓箭这劳什子去伤人性命?。若是女儿中了箭,这么冷的天,这么重的伤,她如何捱得到天明?想到此处这老汉又慌张起来:“那你们就把她生生逼进了林子里?!你们一群大男人见着小媳妇受了伤就不知道退让?!这么冷的天气,这么黑的天色,你叫我女儿如何得活?!更何况她还带着一个孩子呀!”说罢就要冲出人群往林子里去寻人。此时,衙役又围上来,拽住老头道:“如何得活?老丈人,容后生提醒你,你女儿现如今行迹依我朝刑律当论盗贼,当论违逆婚律,单这两条就足以要你女儿性命,她现如今和死了也别无二致,若不是老丈人你大义灭亲,只恐连你也要受牵连,你还关心她是死是活?”老头虽心中早有预备,可现下听了这番话语心中不免还是有些惧怕,不禁有些呆愣,面上一副惶恐悲伤的神色,林云见了老头这副情形,不免有些不忍,设身处地地想,自家女儿做出这般事迹,为父的如今做到这般地步已属不易,现如今女儿外孙又生死不明,再去逼迫确不人道,不宜再去诘问这老人了,便开口道:“老丈人,今日那一箭小婿记在心中,来日官府判案小婿自当如实禀报,以免你牢狱之灾,只是有句话小子还是要提醒你,你女儿如今生生将事态推入了无可挽回的境地,小子也没有办法再圆回来了,若日后您见着令女劳烦劝其大彻大悟回头是岸,须知法网恢恢疏而不漏。那孩子,是小子亲骨肉,在下自不会善罢甘休,当活见人,死见尸才算了结。”说罢,眼睛一睁,死死看了老头一阵儿才仰起头招呼起众人打道回府而去。
      其余众人经过老头身边时那眼中意味更是不甚明朗,衙役看着是一副同情之色,受伤的猎户看着则是一副咬牙切齿的模样,更有那些小厮纯一副看热闹的模样。只是这些人的神色均没有映入老头眼帘。老头在原地呆呆立了一会儿,接着便腿一软瘫坐在地上,脸上懵懵懂懂,神色茫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刚走了没几步,林云又回过头来,瞧了一眼,扬声道:“今日在下夜闯民宅,虽属不妥,然依律行事,几日后在下将贵宅损失如数补上,望老丈人不要介怀,从今往后你我二家就算是断了干净了。”说罢便再没回头,径直离村回府去了。
      而老头听了这些言语却冷笑一声,一个人在冷风里径自坐了许久,待众人都散了伙,才慢吞吞站起身来,提着没了火光的灯笼,披着被冷风浸透的棉衣走回了破了门的屋里。
      当晚,林云一刻也没有停留,骑着马赶夜路回了林家大院儿。先是嘱咐仆人请来郎中为猎户门医治,后又领了衙役回官府复命,再又回了家中内宅向双亲禀明情由,如此这般林林总总费时费力又费心。
      当夜,林云便向其父母禀报完事态是个如何的结果,这两位老人听完面上均是一片难堪,林云他爹是五味杂陈,神情肃穆,最终只有一声无奈叹息道:“好了,今日之事先到此为止,剩下事情皆由我来料理,你只安心应对赴任之事,待赴任后迎娶苏家二小姐便可。”说完摆摆手,由着自家娘子抱怨,林云他娘见当家的如此态度则是忍不住直言道:“我早就料定这女子野性难驯,你偏偏视若至宝,现如今吃了教训了?也罢,你今日回去好好休息吧,余下事端自有你爹处置,你先回去吧。”他娘见儿子无精打采目无光亮,心知自家儿子也是颇受了打击,也就指责了几句没再舍得责问。只是这二老说完不约对视了一眼,二人眼中均有无奈之色,也不知是自觉理亏,还是可惜自家的孙子。
      林云听闻完长辈责令安排,自不再多言,拜别父母后便回了住处,此时已经是丑时,月照当空,林云草草洗漱完毕后,躺在床榻上,定定瞧着衣架上还未收拾的女子衣物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久久不能入睡。
      次日大早,林家丫鬟起来发觉这大公子还未起床,又想着昨儿个因少夫人的事情折腾了大半宿,许是累狠了,便没敢进屋打扰,只是将早饭送进屋内,搁置在床头的桌子上便离开忙别的去了。
      而到了日上三竿,这林云依旧没有起身,丫头才发觉不对劲儿,便走进屋,解开帐子,想一探究竟。方一揭开帐子,丫鬟就发觉不对,只觉帐子内温热久久不散,见林云满脸通红,嘴中嘟囔“叶儿,叶儿”不断,额头上遍布汗珠,整个人裹紧了被子却不住发抖,主子却是一副发热的病相,这下,丫鬟慌了神儿,赶忙叫来总管,禀报林家老爷太太,请了郎中前来医治,林府内又是好一阵儿闹腾。
      再说扬州府衙门里,那扬州府尹当晚听得林云等人禀报完案情又遣散众人后,斟酌再三,挥毫着墨便向皇都起了一封折子,请示当今刑部、吏部如何料理这探花郎家的事端,又问刑部准许下发通缉令,于各路内追缉楚枫。待拟完书信,用了印,便差人将书信连同信物连夜发往京城去了。
      第二日,扬州府府尹又遣人去林府取来楚枫画像,交付手下刻印模具,拓印了无数份张贴至扬州城内各个街道角落。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再说回楚枫这边境况来。
      说楚枫起了大早,于寅时起身向西进发,足足骑着马匹行进了一日一夜,期间除却喂养幼子,更换衣物不敢有所停留,遇山辄转,遇水而上,辗转就来到了淮南东西两路交界之处。直至此处楚枫才些微安心,于第二日中午找了荒野村落从村民手中买了些干粮与衣物金疮药,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又紧着赶路,期间分毫不敢露脸,只使破布遮面,遇人问起,只道是自己感染风寒,恐传染幼子,故不得已为之,因这天气寒冷,便也无人起疑。
      又赶路半天后,这母子二人进了淮西地界,距离庐州城不过数里的行程,此时楚枫身子实在是疲乏,怀中幼子亦一路颠簸,是吃了吐,吐了吃,竟未曾好好吃饱过奶水,早已饿得哇哇大哭起来,任楚枫如何哄弄也不得消停,其母见此亦心知孩儿再无法承受马匹颠簸和冷风吹打,只好停当下来先给孩子哺育些奶水,将幼子安抚下来。
      此时时近黄昏,母子二人身处荒郊野岭无处安顿,楚枫环顾四周树林,思忖现下入冬不过几日,林中猛兽虽陆续寻了石窟树洞躲藏起来,却仍未绝迹,入了夜需小心为上,须得搭个遮掩的窝棚才最为安全。思及此处,楚枫下马牵起马匹,一边走一边抽出随身柴刀砍了好些树枝,树干,系在马匹身上,又在密林中寻了一处略微开阔的地方,将马匹身上干柴卸下后又牵起马匹去砍树枝、树干,如此往返五六趟后方才停下来。随后楚枫将几根较为粗壮的树干一端用老藤捆住,支作了一个四面的半人高一人长的三角架子,这架子好似一个没了四面墙的的屋顶一般,立在一处低矮土崖边上,楚枫又在架子脚底用几块石头摞住,完事后,楚枫用手轻轻推了一下架子,发现还凑合,塌不下来,点点头,就又转头挑出些更细一些的枝干横搭在架子上,用细藤绑住,随后又用更细的树枝细细填了架子间的缝隙,最后又薅来大堆野草枯枝,落叶覆在上面才算作罢,这楚枫前前后后花了两个时辰左右竟又搭出一处窝棚出来,楚枫抱着孩子打量这窝棚,钻进去发觉也算能挡挡风,满意地拍了拍掌中木刺泥土,在窝棚里稍稍休息了一下。待恢复了些力气,楚枫却又钻出小窝,跳到土崖下面,用柴刀刨起土来,刨了一小会儿,在窝棚下方刨了一个□□出来,最后又将搭窝棚剩余的枯枝落叶一股脑儿填进了坑子里,然后又从怀里抽出了火折子,将这些材料全数引燃,楚枫就抱着孩子蹲在火坑旁边烤火,又将腰间竹筒放在火坑旁边,把竹筒里的冰烤化了后,楚枫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拿起竹筒狠狠灌了几大口水解渴,又咽了几口干粮。渐渐,楚枫与孩子身子烤的暖了过来,接着,待火着得通红的时候,楚枫又将刨出的泥土填了回去,将一窟窿烈火闷在坑内,做到这一步楚枫才觉已经筋疲力竭,便栓好马,拿起包袱,抱着孩子钻进了窝棚里,用一件棉大衣挂在口子上,挡住冷风,充作了门帘。待楚枫抱着孩子钻进窝棚,发觉地面被烘烤地干燥温热,正适合入睡,楚枫便草草在地上铺了一条破布枕着包袱抱着孩子睡下来。因赶了两天的路程,这母子二人实在是困得不行,没多久就睡了过去了。
      就在楚枫逃遁的这两日里,林府上下却翻了天了,原因无他,是林家大公子,当今探花郎林云重病在床,引得府内大小上下无不揪心。
      先说林府如今的当家掌柜的林晓峰夫妇二人,这林云卧病在床的头一日,这林晓峰只当是林云奔波劳累的缘由,再加上夜里吹了冷风偶感风寒,开服药吃了第二日估计就好了,只是未曾想的是,那郎中开了药给林云服下后的第二日,林云的风寒仍不见好,症状反而有加重之相,到了第二日晚上这林云神志迷迷蒙蒙,身体忽冷忽热,双眼紧闭却不住留下泪水来,一副遭了魔魇的样子,这时林晓峰及其夫人刘彩华才觉出不对劲来,赶忙从名下大小药铺诊所里召集了数名大夫前来会诊。当夜,十数名大夫轮番切脉诊治商讨才有了定数。
      林家名下最大的诊所青林堂的掌柜的老郎中向林晓峰陈述林云病情道:“回老爷,经诊治,又有与数位同僚一起商讨,在下对公子病情有了一个初步的定论,公子现下这病恐怕不单单是被冷风侵袭所导致的风寒入体。”林晓峰皱着眉道:“先生但说无妨”那老郎中接着说:“老爷明察,公子现如今的病症恐怕是有三方面的成因,一则是邪风入体,公子不妨故而感染了风寒之症,只是这本不妨事,公子身强体健,气血两旺,休息几日便可痊愈,可是,二来公子连日操劳,饮食又不按时足量,故而风寒有所加重,然这也便罢了,只是再填几副汤药的是功夫而已,最麻烦的恐怕在于这第三点上啊”林晓峰耐不得烦:“别卖关子,快说!”那老郎中面上显出一片难堪又道:“第三点是公子乃心神枯竭之相,其志郁郁,难以抵御风邪,现如今只能先以汤药先吊着,再想办法唤起公子神志,其病便可得医治。”那林晓峰听得此话,反应过来,摆摆手,示意不必再说下去,面上一片烦恼,喃喃自语道:“都是冤孽。”转头又吩咐下去,请一众大夫小心照看,细加调养。自己则是回了住处,和夫人商议如何调处此事。夫妻二人于房中又是窃窃私语,又是铺排纸笔,直至月上中天才算有了办法,想定了主意后,二人也就熄灯安歇下了。
      第三日头上,林家林晓峰夫妇二人起了个大早,未及天上放光,这夫妇二人便寻出楚枫的身契,一面派人去找楚枫亲爹,一面带着下人直奔扬州城中的衙门去了。
      到了衙门,辰时刚刚过半,县太爷最后一口早饭刚咽下去,这夫妇二人就紧接着这口早饭到了衙门大门上。林晓峰见府衙开了门,便从袖子里抽出昨夜写好的的状子叠作一条握在手里,向着衙役作揖道:“在下今日前来为得是一桩官司,劳烦各位大爷代小人向府尹大人通传一声,说扬州府林晓峰要状告一人,请府尹大人裁决。”那些个衙役经历这些天波折,哪里还能不晓得这林晓峰前来所为何事,便回了一礼,安顿好这位当今探花郎的双亲,转头去通传消息去了。
      前文还未提及这扬州府尹的来头,扬州府尹名唤周济,时年三十有八,祖籍开封,乃是当今朝中吏部尚书门生,也是科考入仕,为官十数载,今年是在扬州城任职的最后一年,当初被调遣这扬州城时是因为朝中暂无合适的空缺职位,故而被调遣外走,所幸朝中老师多加照拂,被调到扬州这富庶地方,又离京城不远,当初来扬州时其老师许了诺,若朝中有了合适位置,再有合适的时机自然会向圣上禀明情由,调任升迁自然不再话下。
      来了此处数十载每每与老师书信往来均言时机未到,就这样辗转了十多年。而这周济便是在他乡也算个争气的,又借着老师在朝中多加提拔,混到了如今的地位,直到今年夏天,老师忽的主动送信,给这人点了个醒儿,要他明年年初之前把屁股擦干净,手头一应事务都料理妥当。周济哪里还能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自当兢兢业业料理公家事务,自打这入了冬以来,便掰着指头数着日头等着京城调令。可不巧的是,近来扬州城林家一应变故就这么不识时务地发生了,周济一边处理,又一边应对日常琐事,几近焦头烂额。多了这么个变故,谁能知晓还能不能再回到京城中去当差,周济心中自然是万般无奈,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应对,胸中怨气顿生,暗自骂这林云一家,大好的探花郎送到眼前却处理不好这点家务事。
      可是,再骂也无济于事,只得连夜修书一封递到老师府上,向老师讨教应对办法。最近周济除了盼调令,又多了一重期盼,这便是盼老师来信。就在老师来信没回来的时候,林家林晓峰夫妇却先一步到了,周济听闻此消息,一口早饭差点给自己噎住,还能怎么办?只能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呗。周济只能吩咐师爷张罗升堂只之事,草草抿了一口热茶汤便匆匆换上官服升堂去也。
      这林晓峰早已在堂下等候了足足半个时辰,天寒地冻,又不得不掬着礼,实在是等得苦了。就在夫妇二人就要等不住的时候,列位衙役才精神抖擞步入了厅堂,分两列左右排了开来,待衙役站定,喊完威武,那穿戴齐整的周济才稳步走到了堂上书案前,端端正正坐了下来,师爷则站立在侧。林晓峰夫妇二人见了周济坐定当即跪在地上行起叩拜大礼来。二人行完礼,跪伏在地上不敢有所举动,等着周济发话。周济见二人还算是懂礼,心情稍微有所回转,便开口道:“下方何人?告官何事?”林晓峰听言跪在地上,直起背来,低下头回道:“草民林晓峰,家住扬州城西,乃林家宅中主事之人。今日前来,是请青天大老爷给草民做主。”周济明知故问:“哦?为何事做主?你有何冤情要禀明?”林晓峰面不改色,似是心中有数道:“回禀老爷,草民今日前来是求老爷做主帮草民断一桩婚姻官司。”周济演出一副疑惑神情,看了下方的林晓峰媳妇儿:“婚姻官司?你媳妇儿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你写一封休书,再请双方长辈做个见证便是,此种小事还要劳烦本官?你林家就如此尊贵不成?”林晓峰无奈且惶恐:“草民不敢,大老爷就莫要拿小人玩笑了,草民今日前来实是为犬子婚事。”周济听了,却更加不爽快:“哼,原来是你儿子的婚姻,怎么他的家事他今日不来,来的是你?他考了探花就不把本官放在眼里了?”说罢,周济右手拿起惊堂木往桌子上一拍,惊起的声响吓得堂下夫妇二人脖子一缩,亦不敢左右对视,只是背后冷汗岑岑。周济见二人这副模样,心中怨气稍有缓和,追问:“怎的不开口?哑巴了?”林晓峰这才畏畏缩缩开了口:“大人明鉴,草民胆子饶是再大也不敢拿大人不当回事,今日犬子没有前来,只是因为他性命危在旦夕之间,实在是起不来身,草民别无他法,只能前来求个了断,大人若不信可即刻派人前往草民家中查验,草民绝没有欺瞒轻视之意!”周济听闻此言,见林晓峰缩在地上不住颤抖,心知其没有说谎,心中也便没了追究林氏父子不敬之罪的兴味,叹了一口气,直起背来,调了调坐姿道:“好,你继续说,待会儿我再派人去查验一番,若有虚假陈述,本官定要治你罪责才罢。”林晓峰听得此言,一颗心才落回了肚子里,继续陈述道:“草民家中育有一子,名作林云,十年前,草民与幼子入山采药,不幸落入山涧,万般危难中得了山中猎户楚山相救,草民自当万般感激,因楚山正好家中养育有一女,名作楚枫,便和这姓楚的定了亲,约定待到犬子学有所成,便迎娶楚枫。三年前二人完婚,今年秋分这楚枫给我林家添了一子,尚未取名。今日前来,就是求老爷做主了断这幢姻缘。”周济听得林云婚姻如此来由以及林晓峰如此请求忍不住皱了眉头道:“这本该是桩善缘,为何到如今这般田地?你这做公公的可是亏待了儿媳?这楚枫不日前盗走自己孩儿又是何缘故?”林晓峰长叹一口气回到:“回禀大人,草民非但没有亏待这女子,草民全家老小反而在生活起居,礼仪教习上多有包容,到如今这般田地,原因无他只是因为在下亲手种下了苦果。当初订了娃娃亲后,我们两家多有往来,草民犬子林云与楚枫也算是两小无猜,故而草民一时糊涂,给了这女子一些念想,草民见他二人年幼熟识,脾性相合又念及其父的救命之恩,便对这孤寡父女许诺,若楚枫婚后熟识礼仪,孝顺公婆便准许楚枫做林云正室妻子,林云不另取他人。只是婚后,这楚枫野性难驯,时常顶撞公婆,对犬子林云也不加以尊敬,宅院难以安宁,草民难以成全当初许诺。”周济听到此处,眉毛倒竖起来:“这便是其逃走理由?好个不识好歹的泼贱货色,有此女子家宅如何安生?”林晓峰接着道:“回大人,她楚枫倒还不至于如此不识自己斤两,缘由是落在去年,林云进京赶考途中,得贵人赏识,这户人家见犬子容貌才地成个气象,便欲将家中二女儿许配给犬子,待科考放榜后,犬子高中探花,这门亲事自然水到渠成,年初时候草民便与这户人家定了亲,这楚枫当时虽不甚痛快可也自知愚钝没有多言,只等着林云赴任后迎娶这家二小姐,风光完婚,只是......”周济追问:“只是什么?”林晓峰道:“只是意外却生出许多波折出来,立冬前几天,我夫妇二人顾念楚枫从小没有受过教养,担心养育不好孩子,便夜里商讨待林云完婚后,让她楚枫做小,将孩子交由长房养育,那长房家的姑娘知书达理,当比这楚枫更能教养,只是这事情不小心给那不知好歹的楚枫撞破,这个姑娘也是个烈性子,未及我们劝和,立冬当夜便带着孩子跑了出来,如今下落不明,别的,犬子前几日已经向大人禀明,想毕再无需小人再叨扰了。”周济听到此处心中疑惑顿消,点点头道:“所以,你今日前来,便是想让本官予以决断,了却这幢孽缘?”林晓峰夫妇再拜:“大人明察,”
      就在此时,林晓峰忽然听到有身后响起脚步声,扭头一瞧,是衙役领着自己早上派出去寻楚山的小厮来到了堂上。那带刀衙役,来到堂上后先行了一礼,禀报:“大人,这林晓峰派人将楚山寻来了,可要一见?”周济瞥了一眼林晓峰笑道:“你倒准备得周全。”转而又向衙役吩咐:“带上来吧。”不多时,那楚山便随着衙役阔步走上前来,见了地上正跪着的林晓峰眼中尽是鄙夷,只是,鄙夷归鄙夷,不忘了向堂上坐着的周济跪拜行礼。行过礼后,周济也不再废话,一旁的师爷接话问道:“堂下之人可是楚山?”那楚山老头拜在地上,不敢抬头道:“小人楚山。”师爷又问:“楚枫可是你闺女?林云可是你家的姑爷?”楚山回答:“是。”师爷看了看周济,周济便接过话道:“废话不再多讲,老头你可知这林晓峰今日将你找来是为何事?”楚山不敢摆脸色,老实道:“小人知道,定是为了那桩孽缘而来。”周济询问:“那本官问你,刚那林晓峰向本官陈述案情,说你们两家结亲是因为你早年曾救了他林家父子性命,可是真的?”楚山听闻此言颇感意外:“是真的。”周济点点头:“还算老实”,转而又向林晓峰问道:“你儿子林云当日求取楚枫之时可曾过了户籍?现下可曾携带?”林晓峰:“回大人,非是我林家三媒六聘上门迎娶,是楚山楚枫父女二人将女儿主动嫁到我们林家的。至于这身契草民今日带了来大人尽可一验。”楚山听得此言好似吃了一口痰一脸嫌恶,想开口,却无从说起,周济见了楚山这副情形有些好奇道:“楚山,你有何不服,尽管说来,若可信本官自当为你做主。”楚山听得此言心中对周济深为感佩,便道:“大人果然明察秋毫,这林晓峰虽未曾说谎,可是也并未全数吐露,小人乃山野村夫,不识礼数,我们乡村更也不晓得什么礼数周全之道,当初结婚时,一来是想着女儿能受些礼教,学习几个大字,二来是对他林家颇为信任,便早早叫女儿认了林晓峰夫妇做了干爹干娘,让女儿入了林家的门楣,受些教养,结婚时便也没有走那三媒六聘的正礼,只是在结婚当日将女儿接了回来,走了一遍花轿,算作一桩婚姻。且他林家在结婚司仪上花足了功夫,小人粗人一个,便也没再计较,哪里晓得何为奔,何为嫁。小人听闻刚才他林晓峰这般作答,便得知他有什么心思,只是大人询问也是得当,小人无从反驳。”
      周济听得如此回答居然也不奇怪,脸上微微有了些笑意,拿眼睛去瞅林晓峰夫妇二人道:“你们倒是会做买卖。”
      那林晓峰夫妇听得这句话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儿,慌乱起来:“大人明察,小人未曾欺瞒大人,只是......”周济眼睛一瞪调门儿一高:“只是什么?”林晓峰夫妇二人顿时委顿在地,腿脚不听使唤,不知如何是好。
      周济对着楚山道:“那你女儿带走孩子出逃可是事实?”楚山是个老实人,竟然也不分辨:“小人教女无方。”周济见此心中对这案子有了底,又问:“楚山,那本官问你,你可有收受林家钱财?”楚山语塞,嘟嘟囔囔道:“回禀大人,有,有收受一部分,大部分小人都充作了女儿嫁妆,有一小部分小人念及女儿嫁作他人妇,身旁无人照管,便留了下来做些傍身钱。”周济道:“还算老实,免去你皮肉之苦,那林晓峰今日前来向本官状告你女儿善妒,不孝,偷盗幼子,你可知晓实情?”
      楚山听到此处,自知女儿携子出逃夫家已是理亏,可心中仍不服气,嘴上辩驳道:“大人明鉴,小人教女无妨酿成今日大祸自无可辩驳,只求大人听小人一番肺腑之言再做决断”,周济点头,瞧了一眼林晓峰夫妇二人道:“你讲。”那楚山老头这边放下心来表述情由:“小人早年丧妻,枫儿这丫头自小跟随在小人身旁,性子是烈但也是心地良善,断不会因为妒恨其他女子便做出此等事迹,更不会存了坏心去不遵孝义,更何况女儿出逃当夜也回了家中,和小人陈述情由,直言对那林云仍有情意,情义两难全才逃出夫家,故而决计不会伤及二人亲骨肉,小人与女儿说话时那林云就在一旁,大人若有不信,自可查问林云,请大人明鉴。”
      周济听闻楚山如此陈情表述微微点点头,似是应许。
      一旁的林晓峰夫妇听得这番表述也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眼中寻么出了几分无奈与烦恼。
      周济坐在上面看着下面三人神色各异,又看了一眼旁边师爷似是记录完毕,正瞧着自己,等着这边下发指令。
      周济脑袋里过了一遍案情,想着先将案情收录在册,待日后楚枫到案后再慢慢审议决断,就要做个手势,责令众人退下,就在此时,周济见内府管家在堂外探头探脑,手中捧着一只信鸽,周济见到那只信鸽就和见到亲人一般,也顾不得威仪,忽的站起身扬声问道:“可是老师来信了?”管家点点头,周济见此赶忙吩咐:“还不速速将信呈上来?”管家得了应允便越过堂下众人捧着信鸽径直来到周济面前,小心从信鸽脚边解下了一只小纸筒,递到周济面前,周济接过纸筒用手指将纸筒外面的蜡衣捏碎,将内封藏纸张一抖展了开来,定睛一瞧,上书十六个大字:“冬至前后,必有音信。快刀乱麻,结善林家。”周济见此信息便知这冬至前后怕是就要有所动作,若是到时候留下什么尾巴成了言官的把柄只怕又要再等十数载,这周济瞧了一眼堂下三人,眼中狠决神色一闪而过,心想:“这是个小案子,朝中当犯不上细查,再加上老师照拂当属无碍,自己尽可速速处理妥当。”牙关一咬,心中便有了决断。于是便摆摆手,摒退管家,又坐回座位上。堂下众人眼瞧着这周大人这般行事均大为不解,然主事之人尚未发话,自己也只得乖乖听候指令。
      这周大人眼珠子一转便有了断事的主意,整理了下衣冠,展开桌上律令典籍,用手指指着书上条款扬声道:“本官现下有了决断,你等众人听候发落。”众人听此话有了个警醒,那周济紧接着讲到:“楚枫婚内持家无方,善妒,不孝,婚后私逃,并裹挟幼子以为人质,犯婚律,犯盗贼律,有人证本府衙役、林晓峰夫妇二人、林府下人、其父楚山当庭佐证,当属证据确凿。依照我朝律令应数罪并责,当杖责一百,流三千里,贬为贱籍,然此女现下落不明,本府日后自当派发通缉令,缉拿其归案受罚。其父楚山,教女无方,当杖二十,然则其能大义灭亲,无包庇之心,本官感其义举,念其鳏寡,特赦其杖刑。本案林云与楚枫之婚姻,因楚枫罪证确凿,依律当准许林云与楚枫婚姻作废,林家于七日内向本府提交休书,楚枫身契,本府予以登载造册上报。你等众人可服判?”
      堂下林晓峰夫妇二人听得如此判令眼中疑惑一闪而过,本以为要和这楚山再辩驳些时日,却不曾想能当堂结案。只是这二人遂了心愿,也顾不上思量许多,只得叩倒在地,拜谢周济,口中声称服判。
      而那楚山听得如此判决,心知其已无力回天,只得老泪纵横跪倒在地,拜谢周济宽赦。周济见众人并无异议,满意点点头道:“好,你等众人签字画押后自可离去。申时后于本府来领判书。”众人口中称是。周济摆摆手,示意众人退下。
      退堂后,众人出来抬头一看天,阴云密布,一问府内衙役,正是午时。
      那林晓峰夫妇二人出来官府,面上稍稍有了些喜色,连日来的折腾总算告一段落。了了这孽缘,彻断了这林云心中的念想,这儿子的病也有望痊愈了。瞧了一眼楚山面上痛心疾首的神色,心知得了便宜,也不好卖乖,趾高气扬登上来时的车轿,便打道回府去了。
      而那楚山见着林晓峰夫妇脸上的笑意心中却止不住冷笑,也不愿意再和这二人,再和他林家有任何牵扯,也是转头回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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