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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决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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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徐澈还是回学校上晚自习了,快决赛了每天都有很多题要做,少做一天手感都差了,所以不能停,特别是临近比赛的时候。
可是宋青铭却没办法继续练琴了,距离柴可夫斯基钢琴比赛不到两周,日本仙台大面积流感,宋青铭很少生病,所以一旦生病都是来势汹汹。
11月14日开始有些咽喉疼痛,以为只是太干燥了喝了很多热水不见好,晚上就开始咳嗽畏寒。
晚上徐澈发了几条消息过来,又打了电话。
宋青铭接了电话,声音微微有些沙哑,偶尔咳嗽几声,徐澈问起来他只说有点小感冒。
第二天开始有些低烧。
宋青铭以为只是普通流感,买了些消炎药和感冒药,许昧和易澜都说让他去医院看看,他只说不严重。
凌晨开始胸部右侧突然剧烈疼痛,呼吸不过来,撞倒了些东西。
许昧匆匆进来的时候,宋青铭正蹲在地上,身体微微发着抖,一直在冒冷汗。
怀疑是胸膜炎,当晚就去了医院检查,做了胸片发现右侧胸腔严重积液,马上办理住院做检查,是耐药性金色葡萄球菌感染引起的,一直在住院输液。
甚至于身体炎症反应严重,以前受过伤的地方都开始慢慢发炎,特别是手上关节地方。
这几天宋青铭都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了徐澈的视频和语音,只发消息联系,甚至有些后悔,不该让他给自己发消息的。
既不愿意让他为自己但心,也不想让他看见自己脆弱的样子,他希望自己在徐澈眼前都是意气风发的。
由于用药方案不对,19日的时候病情反复,浑身都开始疼痛,肺里更是像是镶满了刀片,每呼吸一口气都疼痛难忍,犯恶心也吃不下东西。
医生会诊,怀疑是结核性胸膜炎。
真的没想到会这样严重,宋青铭每天都在期盼一定一定要在比赛前好起来。
许昧一直仔细的陪护,宋致远听说了也坐飞机过来看护了他两天。
他吃不惯日本的饭菜,许昧就去超市买了很多菜自己做,即使宋青铭吃不下也逼着自己吃下去,务必快些好起来。
为了查找具体的病因,又做了气管镜检查和肺灌洗。
整个过程都非常非常痛,胸腔似乎被撕裂开来,不断地不断地发痛,像是把肺给抽出来,用鬃毛刷刷几十遍。
怕妈妈担心,每次问起来宋青铭都说不那么痛,但好几次他都差点落下泪来。
可是许昧怎么会不知道他怕疼,看着他眼眶就酸酸的,只要生病她就担心得不得了。
医生从肺里取了样进行了各种病原体的检查,最后确诊是金色葡萄球菌和甲流。
距离比赛不到三天,还在住院治疗。
傍晚时候易澜拿着水果过来看望:“没事的,柴塞参加不了,明年还有肖邦国际钢琴比赛,接下来也有好几场重要的国际比赛,每个都能打出名声来,不用太担心,你就好好养病,等病好了我继续带你。”
许昧也劝道:“这次不去也没事的,晚一年没关系的。”
宋青铭沉默了好一会,这一整年的努力都为了这一场比赛,他不舍得就这样放弃,太可惜了,太遗憾了......
他想了很久,此时他说话都觉得格外辛苦,嗓音很沙哑:“我还是想去比赛,没那么严重,住了这么久院也快好了,我就去比完赛就回来。”
易澜严肃道:“身体还没养好比什么比,以后时间还长的很,身体拖垮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还有很多机会,何必急在这一时。”
许昧也说:“是啊,真的没事的,不拿奖也没事的。”
宋青铭坚持道:“我真的想去比赛,你们就算拦着我我也要进去比赛的,不然我肯定要后悔的。”
易澜和许昧在一旁将所有利弊都给他分析了一遍,软话硬话都说尽了他还是坚持要比赛。
最后还是易澜先妥协,她叹了口气:“那就比赛吧,什么样的结果都是你自己选的,自己做好了选择就自己承担后果,我支持你比赛,要比那就好好比。”
当天晚上宋青铭就在医生的同意下暂时办理了出院,请了家庭医生跟在他身边检查身体。
又接近两周的时间没有弹钢琴,宋青铭再碰上钢琴的时候还有些轻微的不适应。
他没说手一直在发炎,他把要比赛的谱子摆在琴架上,开始几遍都控制不好力度,弹得很难听。
一直练了近三个小时才恢复好正常的状态,但还没有到他弹得最好的程度,两周没练还是不行,不仅是手感的确下降了,更加严重的是心态,没有了当初那种确认自己绝对会赢的感觉。
练完一次,整个手都在痛,从关节处蔓延到手掌和手腕。
但接下来两天除了输液和短暂的休息就一直在练琴,许昧就一直在旁边陪着他,易澜认真给他指出问题和需要改进的地方。
直到比赛前一天晚上,易澜才发现他手指尖一直在颤抖,伪装得太好了,平时也不喊痛,装得和受伤前一模一样。
一首曲子还没弹完易澜就捉了他手,蹙着眉凶巴巴地问:“什么时候开始痛的。”
宋青铭知道没瞒住,也就不继续遮掩:“生病之后就开始痛了。”
“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能忍呢,”易澜咬牙切齿道,“手不要了是吧。”
“可是老师,我真的要参加,”宋青铭认真的看着她眼睛,“你不要再劝我了。”
易澜都忍不住有些想笑,放下他手:“没想劝你,别以为自己很能忍上场比赛就没问题,你这样很容易失误的。”
宋青铭咳嗽了两声,又问:“那我应该怎么办。”
“打封闭针,这是最好的办法,能消炎镇痛和短暂麻痹,”易澜看着他脸,又说:“还有你比赛时候咳嗽的话肯定会影响效果的。”
“我比赛时候不会咳嗽的,”宋青铭说,“我要打封闭针。”
柴赛分三轮进行。
11月20-22日是第一轮比赛。
宋青铭打了两针封闭上场,麻醉效果很好,短暂的镇痛。
40到50分钟的曲目,内容包括巴赫的复调作品:十二平均律中的一首前奏曲和赋格。
一首完整的古典奏鸣曲。
自选柴科夫斯基的一首作品。
三首炫技曲。
22日24:00公布第一轮结果,他顺利进入第二轮比赛。
打过封闭针之后,只是短暂的麻痹痛觉,等麻药劲过了之后就是加倍的疼痛。
11月23-24日,第二轮比赛,两针封闭和三颗止痛药。
50-60分钟独奏,包含一首或多首柴可夫斯基作品,还有俄罗斯作曲家作品。
24日23:00公布第三轮结果,两次都以钢琴组第一的成绩强势进入下一轮比赛。
11月27-29日,决赛。
两首协奏曲,和乐团合作比赛。
柴科夫斯基第一或第二协奏曲和自选一首协奏曲。
两针封闭和三颗止痛药,这次药效明显减弱了很多,若不是手指已经不堪磋磨,他甚至想再打两针。
宋青铭在后台准备上场的时候,额头细细密密的出了汗水,克制不住的想咳嗽,用尽力气想克制住,整个气管都压得发痛难以呼吸。
不止他紧张,还有很多站在电视机屏幕前面的同学也紧张得手心冒汗。
徐澈拿了手机和耳机来学校。
他在直播将开始的时候就去向班主任请了肠胃炎的病假,万庆犹疑地看了他一会儿才勉强批了假。
徐澈虽然觉得有点奇怪还是没多想,拿着假条和书包直接去了医务室。
正是晚自习时间。
外面人很少,医务室关着门的,连窗帘都拉起来了,但是光照从缝隙里透出来,还有隐隐约约不太清晰的喧闹声。
徐澈正怀疑着里面有人会不会不方便,还是敲了门。
里面的喧闹声突然停了,又过了一会儿李嘉逸才过来开门,看见是徐澈还有些疑惑但明显是松了口气。
“你生病了?”李嘉逸半开着门问他。
“我来看个视频,”徐澈说,“今天宋青铭决赛。”
李嘉逸直接开了门,笑着说:“那和我们一起看好了,我们也请假来看决赛的。”
徐澈进门就看见三个和宋青铭玩得好些的同学拿着瓜子零食围在烤火桌旁边,还有一个人吊了水,是八班体委陈显。
他们见徐澈进来给他让了个位置,徐澈靠近了才发现陈显吊的葡萄糖,还是假的,水都不流动,只拿了根管子贴在手背上。
陈显问徐澈:“你请什么假?”
徐澈坐在他们让开的位置上:“肠胃炎。”
李嘉逸拍了拍他肩,笑着说:“那我们俩和陈显都生一样的病啊。”
围着的几个同学都笑了,徐澈突然知道为什么老师这样看着他了,也忍不住笑了。
年轻的男校医从后面房间进来,拿了一排AD钙奶出来,疑惑道:“怎么又多了个同学?”
“王老师辛苦,”李嘉逸和两个同学靠过去接了他的AD钙奶,“我们都是有请假条的,多一个没关系啦。”
陈显也笑:“王老师这么帅人又善良肯定会获得萧姐芳心的,萧老师说最近想看电影,是好机会要抓紧啊。”
别“乱打岔,看完就回去啊,不能待太久。”王老师笑着说。
灯关了几盏,大家打趣着又安静下来,只有面前的小电视机在发声。
宋青铭还没出场,八班这四个男生都是帮亲不帮理的,只要不是宋青铭,全部嘘声一片说难听,也不需要知道是什么曲子。
“这弹的什么鬼东西,宋青铭赢还有悬念吗?”
“这是弹钢琴还是打架子鼓啊。”
......
徐澈坐在位置上,书包里堆满了化学晚自习时候老师发给宋青铭的试卷和习题,他又拿出来按照难易顺序仔细整理了一遍,虽然宋青铭可能都不用做了,但是他还是收起来了。
就是想替他做些事,随便准备点什么也好,他比宋青铭更紧张。
在一片掌声里,宋青铭出场了。
烤火桌旁围着的几个同学都躁动起来。
明明知道他听不见也纷纷给他加油鼓劲。
徐澈看了看他们又转头看向多媒体里不太清晰的宋青铭的身影,都什么年代了,这个画质还是不清晰,像是糊了一层油。
如果宋青铭知道这个场面会是什么反应呢,应该会很开心吧,或许还得臭屁地给下面一群人一个飞吻。徐澈这样想着又弯了眼睛。
宋青铭先向面前的乐团和台下的观众鞠了个躬,然后拉开凳子端坐好,等着指挥指示。
指挥挥动指挥棒,一段稳健的圆号先响起,紧接着画面转到宋青铭的脸,他开始弹奏《柴科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
琴声真挚悠扬,大家很快都安静下来。
激情又理性,信仰和救赎交织驳杂。
徐澈感觉宋青铭的情绪带动能力更加强了,像是用生命歌唱,去触摸琴谱的灵魂,有那么几段听得头皮发麻,甚至视频还吞了音效的,无法想象现场听会多震撼。
真的是天才音乐家,前程不可估量。
琴声层层推进,到结尾的时候速度更快,力度更强,显示出磅礴宏大的气势。
四十分钟后,完美结束,即使没有学过专业的音乐鉴赏的人,也是能看出来曲子的好坏和高难度的,桌上一片赞叹和掌声。
视频里宋青铭站起来鞠躬谢幕了三次,因为掌声持久激烈,持续了五六分钟之久。
然后在他突然双手捂住胸口,急匆匆退场了,视频画面也迅速切换到观众席大家鼓掌的画面。
宋青铭刚退到后台就开始吐酸水,放肆地咳嗽起来,仿佛要将肺咳出来,一声声听在耳朵里格外刺耳,甚至还吐出几口血沫来。
许昧马上过来给他顺着背,叫了救护车将他送到医院。
继续吊水住院治疗。
29日21:00公布第三轮成绩。
公布成绩的时候宋青铭还昏迷着。
徐澈一直在给他打电话和发消息,都石沉大海。
颁奖仪式30日12:00。
易澜作为指导老师代替他领了奖。
时间已经到十二月,宋青铭刚刚从病床上醒过来,窗外雪白一片,太阳不大,却反着刺目的光,眼睛有些微微发痛。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他一个人。
他看了看挂钟,下午四点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好久没休息过这么久了,身体似乎要将所有透支过的时间都补起来,自从比完赛之后就不分白天黑夜的睡过去了。
许昧打开门进来,轻声问:“青铭啊,身体还有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现在几号了?”宋青铭用手指按了按眼睛。
“十二月三日,你躺了四天了,”许昧把花瓶里有些枯萎的百合拿出来,“医生说好得差不多了,可以再观察几天,但我还是想带你回国。”
“嗯,”宋青铭点了下头,“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后天,”许昧说,“回国还有一场你的生日宴和庆功宴。”
“妈妈,我觉得我没事了,”宋青铭看着她,“我不喜欢医院,晚上我们回酒店吧。”
其实是很久没联系徐澈了,不知道他怎么样了,手机一直放在酒店。
许昧想了一下:“行,我叫医生给你检查检查,没事我们就出院。”临出门前想到什么又补充道:“徐澈给我打电话问你情况了,我和他说你有点发烧和肺炎,病好了就会回去的。”
宋青铭怔了一会儿,到酒店之后他才给手机充电开机,数不清的人给他发消息打电话祝福。
徐澈只在决赛结束那天发了信息,问他是不是不舒服,打了很多电话,过了两天才又发让他好好养病,早点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