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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本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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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外婆走在他们身后一起往楼上走。
徐澈进门后把手电的光对着天花板,整个屋子都淡淡的亮起来,可以勉强视物。
徐澈和宋青铭去杂物间把折叠的竹床和黑色的网质躺椅拿到客厅,先把竹床搬到顶楼。
竹质品都比较轻,两个人抬也不算太累。
到顶楼时候赵阿姨喊他们到中间的空地上,顶楼还有好几台太阳能,好些人家都在地上铺了些纸板垫上凉席躺着聊天,比起楼下确实要凉爽一些,有微风,只是风也是温热的。
姜顺巴巴的拿着盆和毛巾跑上楼来,先把手机塞宋青铭裤子口袋:“我给你留了十格电。”
宋青铭捏他脸:“你还蛮贴心。”
徐澈正要把竹床打开放好,姜顺就说:“等下等下。”他拿着水盆在空地上洒了些水,然后才说:“你们放吧。”
他们这才把竹床放好,大概比单人床要大一些,但又没有双人床那么宽。
姜顺又拿着湿毛巾轻车熟路的趴在竹床上擦了一遍,一边擦一边说:“澈哥,你今天和我睡这上面。”
“那舅舅和舅妈睡哪里?”徐澈问。
姜顺擦完竹床又洗洗毛巾去擦躺椅:“我爸说今天不回来了,我妈睡躺椅上,外婆在房间睡。”
徐澈看向宋青铭:“你等会儿回家吗?”
宋青铭说:“我打个车回去,也不好和你们挤一床。”
姜顺靠过来,小声说:“青铭哥你要是想试试睡屋顶可以睡的,我去和周志挤一床,他说要教我拼魔方的。”
周志是他好兄弟 ,天天凑一伙玩,其实还有想要半夜去探险的,平时晚上都不方便下床,离徐澈和他妈远一点方便他们出去找鬼。特别是笔仙,今天晚上一定要在十二点玩一局的,他们七八个一伙都商量好了,周志说要问笔仙他是不是能当上电竞选手,姜顺想问他是不是有超能力。
宋青铭瞟姜顺一眼,伸手搂住他肩,也弯下腰小声说:“我就算不留下来你还是要过去是不是,你拿我当借口呢。”
宋青铭一看他贼眉鼠眼眼睛冒光就知道他不安好心,他好歹也是这样耍到大的,这真是弟弟。
突然想知道自己小时候耍心机是不是一样明显,还自以为天衣无缝。就是说怎么每次搞小动作到最后阶段就会被他爸一网打尽。
“唉呀,”姜顺谄媚笑道,“我就过去玩会儿,你就留下来呗,我等下去给你找冰块,睡着跟空调房一样一样的。”
宋青铭假装犹豫一会才说:“行吧,下次请我吃糖葫芦,我要杨梅的。”
好,这下又是有合理借口留下来,还顺便宰个两块钱的糖葫芦,宋青铭真觉得自己可太坏了。
姜顺很爽快:“行,我妈问起来就说我去周志家睡了奥。”
徐澈看着姜顺喜滋滋的跳下楼,才问:“你们哥俩说什么东西?还得背着人。”
“说我今晚和你睡一床。”
“你这人挺占位置的,贴着睡太热了,让姜顺挨着你。”
“那我侧着睡,”宋青铭笑了下,“而且我挨着你睡,姜顺找他好朋友去了。”
“随便,但你别挨着我,你招蚊子,”徐澈说着就要下楼,“我去洗澡了。”
“就要挨着你,不能只咬我一个人。”宋青铭跟在徐澈身后说。
两个人下楼摸黑草草冲了一遍,徐澈穿白背心配了条半身的短裤,晚上真的太热了,宋青铭身上都是泥,徐澈就给他找了套睡衣,卡通奥特曼的。
宋青铭穿着奥特曼的短袖短裤睡衣出来,他看着徐澈说:“没想到你喜欢这种啊。”
徐澈看着宋青铭半天,笑着说:“这是之前舅妈带姜顺出去买衣服的时候给我带的,因为姜顺喜欢奥特曼,然后那一套是亲子装,要买得买两套,于是我也有一套了。”
“感觉比我睡衣舒服,滑滑的。”宋青铭在衣服上捏了捏。
两个人朝房间里外婆打过招呼之后就上楼了,宋青铭又帮姜顺在黄霞面前打了掩护。
这时候楼上的人大都睡着了,好多呼噜声此起彼伏的响。
姜顺给他们竹床下面放来一盆碎冰混在水里,躺在竹床上会有一丝丝凉气从下面升上来。
可能是天太黑了,离市区又远,这里没什么灯光。
以前往天上看的时候因为周围的灯光太亮了,所以几乎看不见星星,今天的星星很漂亮,似乎能隐约看见银河的光带,以前还不知道会有这么多星星,密密麻麻数不清,亮亮的。
模糊过了很久,宋青铭感觉床下面的冰化了,变得热了些,想往旁边凉快的地方挪挪位置,这下真挨着徐澈了,手臂叠着手臂,凉凉的,他翻身就想抱住。
有人轻轻拍了他肩膀。
宋青铭睁开眼看见徐外婆在旁边,她小声说:“宝贝睡不熟,你别挨着他,会醒的。”
宋青铭慌忙小声应道:“我不是有意的。”
“可以和我说说话吗?有事情想问你。”
宋青铭立马小动作的起身穿鞋。
“跟我下楼吧。”徐外婆说。
宋青铭莫名有些慌张,不知道有什么事情。
两个人在楼下小街上走着。
徐外婆开门见山地问:“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她时间不多,只好问些具体的话题。
宋青铭老实答:“我爸这边三代从商,涉及很多行业,妈妈是化学博士,以前在研究院工作,现在是大学老师。两个舅舅是军队的,外公辈有几个从政的,干什么的都有,家里亲戚很多。”
“那你呢,”徐外婆听他话没什么意外,“你以后做什么?”
“我学钢琴,是想当钢琴家的。”
“是要出国的吧,去哪个国家?”
“还没想好,应该是要出国的。”
“你喜欢徐澈吗?”
宋青铭怔了好一会儿,才认真道:“是。”
“他没有看起来那么的独立自主,从小有什么事就喜欢藏起来,性格别扭得很,也喜欢钻牛角尖,”徐外婆说,“和他亲近的人不多,他挺喜欢你的,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可能需要你多多照顾。不然总憋着他会想很多事,这样不好的,我想他会愿意听你说话的。”
宋青铭有些迟钝的应了声:“嗯,我会的。”
徐外婆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红布包着的嵌宝石凤凰金头银簪,放在宋青铭手里:“他朋友很少,我希望接下来你能帮衬他一点,他性子倔不低头容易吃亏的,上大学出社会会很艰难,提前谢过你了。”
这是她最珍贵的首饰,从明朝时候留下来的,她还做大小姐时候就戴着了,认真保留了很多年,这是第一次拿出来,是博物馆收藏级别的饰品。
她的兄弟姐妹都落魄了,她也没有能力护着徐澈了,不想他和他妈妈一样,没背景怕他太辛苦,有人帮着点会好过很多。
如果有路子也不会找到宋青铭,他这样一个小孩子,到现在只觉得没能给徐澈足够匹配的身份和金钱,不想他低一头。
虽然这对别人来说可能是九牛一毛,但这是她能拿出来最珍贵的东西了,只能这样了。
直接给徐澈钱不如他自己能养活自己,足够他生活的学费和生活费也给了她儿子姜宁,提前嘱咐过了,徐澈在这个家里不会很难过的。
所以簪子给了宋青铭,徐澈选择相信的人她也不觉得差劲。
宋青铭大吃一惊想还回去:“我不能收这么贵重的东西。”
“能收的,”徐外婆按住他要拿回来的手,“你也知道的,有背景就不会受欺负了,以后你帮帮他,不要让他被迫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不要做不成自己想做的事。我只有这点希望了,想让他能凭自己心愿过生活。不管你们以后怎么样,对他好一些吧,他总是需要很努力很认真很辛苦,其实我不想他这样独立勇敢的,应该轻松一点的,像普通孩子一样快乐就好了,不用早早的去工作,也能出去玩。”
宋青铭握着簪子,只觉得这是沉甸甸的爱。
天渐渐亮了,橙红色的太阳从远处的地平线上升起来,万里无云,天空红堂堂的。
徐澈睁眼的的时候宋青铭已经走了。
中午,苏齐吃过饭就来接外婆回去了。
徐澈送他们到楼下:“等放寒假了我就去看你,不要过来了,来回太颠簸了。”
“你也不用天天挂记我,我过得很好,有钱有闲的,”外婆抚着徐澈的脸颊,“你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当状元郎,把身体养得好好的。”
徐澈弯下腰看着小老太太,笑眼也弯弯:“行,到时候考回去北京陪你。”
苏齐拿过徐澈手里的行李箱:“明年这个时候就是你上考场了,考怎样都行,你做什么都能做得很好的,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听见没有。”
徐澈说:“知道啦,我向来不紧张你还不知道吗?”
“尾巴也别翘天上去了,”苏齐笑着拍了下徐澈的后腰,“那我们先走了,快到点了。”
徐澈招招手:“再见。”
苏齐说:“再见。”
明明外婆只来了三天,但是回家看不见人徐澈还是有点淡淡的怅然若失,他天生不擅长告别,每一次离别都能在心口留下一道痕迹。
牵挂或许是爱的本能。
宋青铭从小就好动爱玩,小时候经常上着上着课就跑没影了,虽然长大了也乖了很多,但也确实是很久没去看过宋青铭练习了。刚好下午没课,许昧也没打算坐司机的车去,这样太显眼了。
她打了个的士去了风澜居,让车在前一个巷子口停下了,她穿着高跟鞋,尽量轻轻地迈着步子,隔着窗玻璃看见宋青铭认真的端坐着练习。身高腿长,和小时候大不相同了,忍不住笑了笑,孩子都这么大了自己还担心什么。
但就是觉得孩子好像一直长不大似的,小时候老是盼着他快点长大快点长大,自己就能轻松很多,可一晃眼都不赖着自己了,这种心绪难以言述。
易澜走出来:“真是好久不见啊,青铭妈妈。”
许昧有点意外她这样喊自己,但回过神来也和她开个玩笑:“真没想到我都习惯这个称呼了,近来如何,伊米娅妈妈。”
两个人都笑了声,很像回到当初青葱少年时,她们是对方是最好的朋友,相伴整个少年时代,甚至一起出国留学,一个学钢琴一个学化学。
易澜带着她往旁边的沙发上坐,给她倒了杯茶:“当初没去参加你的婚礼实在是不好意思,那几年实在是忙得脚不沾地。”
“这有什么的,你的婚礼我不也没去参加。”许昧喝了口茶,感叹道:“这世界真是好大啊,真没想到不刻意去见你真的就见不到了,这么多年一次偶然相见的时机都没有。”
易澜手指摩挲着杯沿:“是啊,出学校之后都去各自的下一段人生了,过去很多朋友无可避免的要和利益扯上联系。”她抬起头来看着许昧眼睛,“还是很庆幸,再见你还是和当初一样的感觉,”
“我也是。”许昧笑了笑:“不过我以为你不会结婚的,当初你可是信誓旦旦和我说要看遍世界自由一辈子的。”
易澜说:“人的想法都是会变的,很多我原来的想法都随着我的经历在改变。”
“我父母辛苦了一辈子,为了供我学琴真的负债累累,那时候我用得到的奖金还完所有负债,我想把他们一起接到上海去住,谁能想到出车祸都走了,还没来得及享到女儿的福,这是我这辈子最遗憾的事了,上海的房子现在还空着。“易澜叹了口气,继续说:”原本我是想自由快意一生的,不知道你能不能理解,就是突然间没有家了,我没有家可回了,我越是向上越是觉得,孤独无助,那真是高处不胜寒。”
许昧说:“各人有各人的艰难啊,你这些年真是辛苦了,那时候的确需要一个能支撑你的人。”
“朋友呀亲人呀都有各自的家庭和人生要去经营,而且一直弹钢琴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我感到这里就是我的上限了,我可能没有办法更加优秀了没办法用更出色的正反馈支撑我生活下去。那时候我就很想要有一个家。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幸运,我去瑞士的时候,遇到我爱人了。”
易澜继续说,“后来我发现,原来我不是不想结婚,只是没有遇到我愿意去结婚的人。不过等真的结了婚,有些时候我又会觉得家庭的柴米油盐对我有些束缚,也不全是幸福美满,因为不同国家,在文化饮食各方各面都会有很多需要磨合的地方,在那种时候我又会忍不住想,是不是不结婚更好。”
“同感。”许昧听着她话就笑了。
“不过你怎么和宋致远结婚的,当初他可是出了名的花心,”易澜揶揄道:“这宋二公子的名头到了现在还被人津津乐道啊。”
许昧低头回忆着,忍不住弯了眼睛,慢慢说:“其实没有传出来这样不好,我有过两段谈了三年以上的恋爱这你知道的,我每一次都是奔着结婚去的,很认真的交往。可是要么是因为时间、距离以及不同步的人生分开了,要么就是家庭不匹配,相处很久之后确实是不合适,喜欢也没用,两段感情谈下来我是真的身心俱疲。”
“空档了好几年,那时候正好碰见他了,这次我没有奔着结婚去,因为他见我第一面就说喜欢我,实在是太轻佻了,我就是觉得和他在一起时候我很开心,也懒得管是不是因为他会撩会玩,不过真是一段很特别很不一样的人生,后来他说这辈子只有一次想结婚的念头,一定要和我结婚的。”
易澜笑道:“你真信啊,谁知道他是不是和所有莺莺燕燕都这么说啊。”
“我没那么傻,”许昧笑着拍了下她胳膊,“反正我爸是不可能同意他这浪荡公子样的,所以他就全心全意扑在他家的事业上,真的闯出些名堂就直接上门来提亲了,很俗气,可我就是想嫁给他了。虽然他容易生气老耍小孩子脾气,但实在是很真诚的一个人,我知道他爱我,愿意为我改变,我们就慢慢磨合到现在。”
易澜喝口茶又调笑道:“怎么感觉你现在浑身散发着母性光辉呢,有孩子就是不一样了啊,你变得好温柔了。”
“诶,别说我了,你不也是。”说到孩子,许昧又问:“青铭怎么样,会不会太烦你了?”
“没有,你带得好,很有礼貌很活泼,有天赋也聪明,布置的任务都超额完成的。今年小柴比赛冠军希望很大,以后肯定会是很出色的钢琴家。”
“你愿意教他真是他福气了。”
“我的确是喜欢这孩子,没看你面子,就是他做得好,”易澜说,“我带不带都迟早会出头的,只是需要一个展示他的舞台和契机。”
许昧笑了笑:“那就好,我看伊米娅也是优秀又漂亮,要不咱两家订个娃娃亲,这样我们就亲上加亲了。”
易澜笑道:“那当然好,只是我觉得我家姑娘只怕比宋青铭还要更活泼,要是两个孩子互相看得上我当然是愿意把女儿嫁进你家的。你这婆婆肯定当得特别好,打着灯笼都找不到。”
许昧又被她逗笑了,两个人随便胡说了些话都把未来生几个孩子和谁姓,孙子孙女放哪个国家读书都说好了。
两个人喝完半壶茶许昧才出门。
每次听到别人对宋青铭的评价她都有一种陌生的感觉,总觉得长不大,现在真觉得宋青铭好像不用她操心了,没觉得不好,宋青铭迟早要自己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