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龄差》乃时落

2、逃避

　　郑亦唯刚从震惊中缓过来，有点惊喜地扭头看着郑子言：“这么厉害？”
　　郑子言推了推眼镜，神色很淡然：“正常。”
　　暖色调的灯光透过郑子言的眼镜和发丝，在他脸上打下了一片乱七八糟的阴影，看不清情绪。
　　郑亦唯笑了一声：“那我发家庭群里了，让你那两个哥哥也开心一下。”
　　郑亦唯把截图发到家庭群，不多久，家里比郑亦唯小但是比郑子言大的那两个双生子哥哥很快发来了贺喜。
　　郑亦宸首先冒泡：可以啊，很明显的未来可期。
　　郑亦琛紧随其后：厉害的厉害的。
　　郑子言：谢谢哥哥。（笑脸）
　　家庭群里只有他们几个和林叙楹，所以当时图方便在群里用真名备注，一直也没改。郑子言怔怔地盯着聊天看了很久，然后依次点进他们的主页，盯着那个“亦”字看了很久。
　　在郑子言愣神之际，发现另一边的班级群已经炸了锅，消息一条一条地蹦。他随手点进班级群翻了翻，入目就是咆哮体：
　　-全班最低分655？！卧槽！这他妈全班超常发挥啊！！
　　-每次看见自己的超常发挥的高考成绩单，都会想到这两年我们在郑子言手下过的什么日子。
　　-毕竟，郑大佬，一个高三时期老余都得看他眼色的存在。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等会儿，郑大佬呢？
　　-回复一下，听老余说被屏蔽了。这个时辰估计在庆祝。
　　-卧槽！郑大佬牛逼！！
　　-接接接……
　　-成绩都下来了还接你妹，你要复读啊？
　　-哎呀万一呢。
　　-说句题外话，郑大佬高中毕业能谈恋爱了吗。
　　-高中同学优先好不好，求求了。
　　……
　　依旧是高中时的样子，表面上看起来一潭死水，有一点点小事就堪比冷水下油锅。
　　郑子言不喜欢参与这些热闹东西，但是他看着其他同学吵吵闹闹，总是感觉很开心。所以尽管这次讨论的对象是自己，但是郑子言依然不太喜欢在发表意见，只是挑了几句重要的看了看，简单回了几个私信就关了手机。
　　刚刚离开的郑亦唯走过来，把手里刚拿的可乐分了他一瓶：“来，不管是不是省状元，我们先庆祝一下。”
　　郑子言刚接过可乐，他好朋友鲁安祈的电话就过来了。郑子言淡然地喝了一口冰可乐，摁下了鲁安祈电话的接通键，在郑亦唯疑惑的目光中动作娴熟地伸长胳膊，把手机移到了离自己耳朵很远的地方。
　　“牛逼啊哥们！！你知道这届！光咱全班！预计十二个清北！十二个！！！”鲁安祈极具穿透力的嗓门冲破话筒，即使没开免提都阻止不了声音冲破听筒后在屋里回荡，“你战功赫赫啊哥们！！”
　　郑亦唯突然明白了郑子言把手机拿远的原因，这种音量真对着耳朵，不聋才怪。
　　郑子言依旧动作娴熟地等他嚎完了就把自己的耳朵凑回去，语气淡然得很：“不必多礼，我应得的。”
　　鲁安祈磕巴了一下，贱兮兮地笑出了声：“好好好，你小子。”
　　郑子言有点受不了鲁安祈这个语气，想了想，张嘴就是：“你不会没到班里前十二吧？ ”
　　鲁安祈沉默了几秒，再次开口时语气中带着得意：“别小看你鲁哥我，我可是要考北外的男人！”
　　郑子言听出来他的言外之意，哭笑不得：“好好好，鲁哥厉害。”
　　“那可不，看哥给你谈一个金发碧眼的洋妞……”
　　“别，不感兴趣。 ”
　　“你这人怎么个事，油盐不进？你就不像苏……”提到一个人，鲁安祈突然压低声音，“对了子言，最近你跟苏淼少一点来往。”
　　郑子言皱眉：“苏淼？”
　　苏淼也算是郑子言的朋友，很奇怪，郑子言目前没有看见苏淼的任何消息。
　　鲁安祈继续压低声音：“他好像……没考好。”
　　高中时的郑子言人前高冷还话少，表白墙上天天叨咕他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但是多亏了鲁安祈这个小情报站，郑子言对于所有情报几乎是了如指掌。
　　鲁安祈一般情况下嘴严得很，尤其是郑子言以外的其他人。但是即使是能让鲁安祈对郑子言张嘴的事，背后一定有它的道理。
　　郑子言应了一声：“我知道了，谢了。”
　　郑子言放下手机，就看见不远处的郑亦唯正在打电话。
　　“忙啥呢？……什么打电话干啥，我知道你很困但你先别睡，你咋知道我弟的高考分屏蔽了？……不知道没关系，现在知道了……别挂！没说完呢！！……”
　　郑子言靠在椅子上，抬头就发现郑亦唯郑亦唯正强行拉着对面自称“困得想死”的梁子珩强夸了郑子言三分钟才肯放过他。
　　郑亦唯好不容易挂了电话，郑子言就听他清了清嗓子，然后夹着嗓子发了一条语音：“宝，言言成绩被屏蔽啦。”
　　估计是声音哪个地方不对，郑亦唯撤销了那条语音并再次录了一遍。这次看来还可以，郑亦唯顺利地把它发了出去。
　　这边，郑子言的手机一响，是林卿怜的消息和红包来了：很厉害哦，小朋友。
　　郑亦唯坐在郑子言旁边看着他对林卿怜表达感谢，心里忍不住暗暗得意。他一边继续翻着自己的手机通讯录一边自言自语地继续盘算：“还有谁没通知到的……哦对，还有一个，差点忘了，沈励千……”
　　“沈励千”这个名字刚出口，身边的郑子言几乎是同时伸手摁住了他的手：“哥。”
　　郑亦唯偏头看他，满脸差异：“嗯？”
　　“你、你别找励千哥哥。”郑子言抬起另一只手也扒着郑亦唯的胳膊，声音很小，其中带着一丝很浅的紧张的哀求。郑亦唯感觉郑子言很不对劲，于是下意识地抬起另一只手摸摸他的脑袋，安慰他：“他肯定高兴的，他最喜欢你了。”
　　话是这么说，郑亦唯还是能感觉到郑子言扒着他胳膊的手在微微发抖。
　　郑亦唯偏头看向他，连声音都带了一丝犹疑：“言言？”
　　郑子言没抬头看他，依然盯着自己的手，但是摁着郑亦唯的动作用了点力气。
　　郑亦唯手里的手机因为呼来的电话而微微震动。郑子言识趣地抬起了手，郑亦唯翻开屏幕一看来电显示：励励励励千。
　　郑亦唯扭头看了看郑子言，笑了：“你看，沈励千还是在乎你的。”
　　他接通电话，语气带着点笑：“励千啊，你是不是……”
　　“亦唯，”沈励千的声音好像是刚忙完什么，疲惫而执着，上来就打断了他，“你今天上午有时间吗。”
　　郑亦唯被他牵着，自然地跟着思路就跑了，愣了两秒：“今天上午？有，有啊，怎么了？”
　　沈励千揉了揉眉心：“送我去高铁站。”
　　“高铁站？你去高铁站做什么？”郑亦唯震惊之余忍不住大了点声，“这么急？这都凌晨了，你怎么突然……”
　　旁边偷听的郑子言迅速低下头，目的不明地玩着手指。
　　沈励千在电话那头静静地听着郑亦唯开口就像连珠炮一样的语气，话筒里一直传来他浅浅的呼吸声。他一直等到郑亦唯说完，才不轻不重地开口：“我要去贵州，一年半载的回不来。你送我去车站吧，咱们再见一面。”
　　郑亦唯突然想到正经事，赶紧补救：“对了，郑子言高考——”
　　他话还没有说完电话就已经“啪”一下挂断了，只剩悠长的“嘟——”声。
　　郑亦唯放下电话，蹙着眉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然后继续打字。
　　他想知道的真的很多。
　　你怎么了？不是你想回来才约的我吗？突然去贵州干什么……
　　面对他喋喋不休的询问，沈励千只回复了五个字：睡了，明天说。
　　郑亦唯的手顿住了，犹豫了很久才回复道：好，晚安。
　　正值夏季，天亮的很早。郑亦唯站在高铁站前面，整个人还是懵的。
　　“你，你真的……要走？”郑亦唯实在难以理解，“你去哪里啊？”
　　沈励千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十分有耐心地重复：“去贵州，在那里待一段时间，我和导师说了我会把我的画带过去。”
　　郑亦唯有点意外，他张口发了几个音，某一瞬间甚至有点口不择言：“郑子言他刚出高考……”
　　沈励千不轻不重地笑了笑，打断他的话重复了一遍：“我走了，你跟他说我走了就好。”
　　“你……没必要吧。”郑亦唯手里扶着沈励千的行李箱，整个人还是没有反应过来，“你，不是，你，啊？”
　　“我什么我不是，我是谁啊我。”沈励千戴上鸭舌帽，然后接过郑亦唯手里的行李箱，“大事微信小事□□没事托梦，抖音火花别忘了续。好了，走了，拜拜。”
　　郑亦唯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刚想起来举起手沈励千人就快进站了，于是抬起手茫然地接了一句：“拜……拜拜。”
　　站台上的风很轻，偶尔路过的高铁裹挟着聒噪的风声震耳欲聋。
　　沈励千往上抬了抬帽子，给沈奕倾报了个平安，然后看到了一个备注zzy的微信刚刚给他发的消息。
　　-哥哥，我的高考分屏蔽了。
　　沈励千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一阵风吹来，裹挟着夏天尚还闷热的空气。远处沙哑的蝉鸣和不远处一个小男孩隐隐约约的说话声。沈励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手在键盘上停留了很久，有点挖苦地打字：怎么，以我为祭品的重大仪式结果不错啊。
　　刚准备点击发送，沈励千发现自己还是于心不忍，于是删删改改，最后以哥哥和长辈的口吻回复：我知道了，好好学习。
　　沈励千看着遥遥的铁路，心里盘算着：就权当放松心情，还有……
　　离某个小崽远一点。
　　一阵带着喇叭的呼啸，高铁缓缓停靠在铁路边。
　　沈励千上车找到位置，刚放好东西坐下，手机又是一响。
　　他打开一看，是zzy的回复。
　　“哥哥对不起，你想恨就恨我吧。”
　　沈励千突然有种沉重的疲惫感，又像是一种莫名的如释重负。
　　这种感觉，矛盾到难以描述。
　　有点像一块沉重的大石头压在心口上，不声不响地碎成了一堆的大块。
　　他收起手机没有回复，靠在靠椅上看着外面，沉默了很久才苦笑了一声。
　　爱他还来不及，怎么舍得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