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再不见那场雨

1、检讨

　　“嗨嗨嗨，听说没！那两位爷又打起来了！”教室里，一个戴着眼镜，圆头圆脑的小同学兴冲冲的道。

　　他旁边的人可能是习惯了，“哦”，还顺带问了一句，“这才开学多久，打几次了？”

　　另一个人回道，“第二次闹到老白办公室，至于第几次打架那就不知道了。”

　　教学楼办公室，老白看到面前这两个问题少年开始头疼，面前俩人一个赛一个好看，只是脸上都挂了彩，一个嘴角破了一块，一个脸颊青了一块。

　　“又是为了什么？”老白叹了口气。

　　两人都不说话，那神情一个比一个傲，“江阮，你说”

　　脸颊青了一块的少年撇了沈季一眼，然后慢悠悠的开口，“看他不顺眼。”

　　白国明，也就是老白摆摆手，“沈季，你来说。”

　　“我跟他一样。”相比江阮的声音，沈季嗓音更低，说出来的话让老白又噎了一下。

　　“你们俩把这星期卫生给我包了！明天交一千字检讨！”老白说完就让这俩碍眼的家伙滚回教室了。

　　旁边的老师看白国明一脸愁苦，安慰道：“这俩人还算好的，每次打架也没牵扯别人，像我们班那几个，还经常约着外校的，管也管不了，说起来就愁。”

　　白国明：“……谢谢你啊，老何。”

　　另一边，反正后天就放假了，江阮不在意，倒是那一千字检讨让他有点愁。

　　他长了张厌世脸，不笑的时候简直能把小孩吓哭，他丧着脸，丝毫看不出来在为一千字检讨发愁。

　　再加上那块新增的淤青，就像小说里的阴郁校霸，下午的课他不准备上了，抬脚就往反方向走。

　　走了两步发现不对劲，这才发现去身后那人把他的卫衣帽子揪着。

　　九月刚过半，滨江市的天气就已经开始转凉了，江阮就穿了件白色卫衣，沈季一拉，一阵风吹来，他腰肚子一凉，阴着脸道：“你是不是还想挨顿揍？”

　　沈季反问，“你去哪？”

　　沈季的眼窝有点深，他倒是长了张笑脸，唇角微微扬起，整个人给人一副好相处的样子。

　　只有江阮知道这家伙脾气阴晴不定，跟好相处没半点关系。

　　他一把拍掉那只手，缓缓翻了个白眼，“关你屁事。”

　　“我妈说江叔叔和江姨都没在家，让我带你去我们家吃饭，”沈季不为所动。

　　“到点了我会去。”说着他就往偏门走，沈季跟着他，“那不行，我妈说了让我带你去，万一你一个人出去瞎浪被人打残了我怎么交代。”

　　江阮心烦的不行，“随你，爱他妈跟就跟，你跟着我被人打死了我也不管你。”

　　他熟练的翻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也确实没有回头看这人跟没跟上。

　　——

　　“老板，开台机子，”江阮敲了敲收银台，收银员是个年轻姑娘，一看江阮这张脸小小的惊叹了一下，随即笑着说，“开几小时的。”

　　“三小时，”江阮瞥到沈季的身影顿了一下道，“开个包间。”

　　沈季一下子将手搭在了江阮的肩上，小姑娘一看，再次在心里惊叹：今天什么运气，一下子看到两个绝色小哥哥！

　　“你们是一起的吗，我们这里是有双人包间的。”

　　“不是”“是”不同的话同时从两人嘴里说出来，老板愣了一下，沈季继续说道，“一起的，开双人包间。”

　　这话一说前台姑娘迅速办好，指了指路。

　　江阮把钱递过去了就走，也不管有没有人跟着他。他熟练的拐到包厢里，先打开音乐放了起来。

　　独立包间好的就是不吵，也没有乱七八糟的味道。

　　他整个人都靠着椅背，耳机套在头上，说不出的慵懒。

　　沈季打开旁边的电脑，却不大乐意碰那耳机，他总觉得那么多人带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不舒服。

　　江阮知道这人的毛病，带了点讥讽道，“穷讲究。”

　　沈季原本心情就有点微妙的不爽，一听这话，把那耳机往桌上一扔，“又想挨揍？”

　　“谁揍谁？”江阮眼角往下压，不甘示弱的回。

　　沈季也冷笑一声，“谁不讲究？那个漫漫？”

　　听到这个名字，江阮开始头疼，“你要喜欢陆漫漫自己追去，别搁我这阴阳怪气。”

　　他们俩今天这一架起因就是因为陆漫漫，陆漫漫是江阮初中同学，高中同校不同班。江阮自认俩人关系普普通通，他性格不冷漠却也不热情，班里也就有两三个关系不错的同学。

　　初中三年也没什么交集，这小女孩今天却突然写了封信给他，好巧不巧被沈季碰见了。

　　沈季又在去年莫名其妙跟他不对头，一来二去，江阮以为沈季喜欢陆漫漫。

　　沈季说，“你不喜欢人家？那你回什么信啊？”

　　“我说了你要是喜欢她你自己追去，我跟人压根没关系。”江阮烦躁的不行，语气也不耐烦。

　　沈季也臭着一张脸，“你希望我追她？”

　　江阮：“？你他妈有病？”

　　“呵呵，被我说中心事恼羞成怒了？”沈季继续火上浇油。

　　江阮随手把音量调高，顺便打开了一个射击游戏，不想再搭理他。刚刚满脸阴郁的人这会儿脸色也没好，“别烦我，打游戏了”

　　沈季冷静了一会儿，闷声闷气说道“我也要玩。”

　　江阮转过头看向他，不说话，沈季重复道：“我也要玩。”

　　少爷脾气。江阮无语，但还是道：“上号。”

　　沈季喜怒无常的，江阮都要习惯了。他们俩人当年在爸妈肚子里还曾玩笑着道，要是一儿一女结个娃娃亲，也算是青梅竹马。

　　沈季明明比江阮大上几个月，但小时候是个娇气包，江阮从小就脾气臭，却很喜欢这个奶呼呼的小白团子。

　　小时候的沈季也确实很乖巧，尤其喜欢江阮，甚至会追着他叫哥哥，哪怕爸爸妈妈都说了他才是哥哥也不改。

　　直到去年，江阮不知道这货犯什么病，哥哥不喊了，小时候乖宝宝的样子也荡然无存，还老是想着跟他打架。

　　以为是青春期到了，结果到现在都高二了，这人还这样，上一秒可能还会对江阮笑吟吟的，下一秒就变脸大魔王，像刚刚这种情况江阮见多了。

　　可能因着这层关系，江阮对沈季的容忍度很高，心里都被这人逗笑了。江阮撇开眼，专心打游戏。

　　沈季一看江阮不跟他吵了，也收起了那一副臭脸，用余光偷偷瞄旁边的少年。

　　从小到大沈季就知道江阮长得多好看，唇红齿白，少年人该有的轮廓都有，长了双丹凤眼，不笑的时候看着人家会显得有点凶，加之江阮又总是抿嘴面无表情的看人。

　　可就是这样的江阮从小到大却很少会对他臭脸。想着想着沈季入了神。

　　自从去年做了那些荒唐的梦，他甚至一段时间不敢直视江阮，可这个人却无孔不入。沈季才明白，这个人早就一天一天渗透到他的生活中。

　　到了五点两人才收了游戏准备回家。

　　从洗手间出来抬头看着脸上那块明显的淤青江阮才开始头疼，他皱着眉头道：“下次动手别他妈打脸。”不好跟家里人交代。

　　沈季心里后悔，嘴上依旧得理不饶人，“行啊，下次动手先问问你打哪里。”

　　果然，到了沈家门口，对面的大门紧闭，看来他爸妈确实不在家。

　　沈妈妈一眼就看见江阮脸上的伤，心疼得不得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小阮，哎哟！”

　　江阮路上已经想象到了眼前的画面，轻车熟路的带着沈妈坐在饭桌上，解释道：“沈姨，做卫生的时候不小心磕到了，现在已经不疼了。”

　　“这么大块青紫怎么可能不疼！”徐薇说着横了自己儿子一眼，“身为哥哥也不知道帮小阮，看给小阮撞的，去去去，赶紧去盛饭！”

　　沈季无话可说，也不敢在这时候触他老妈霉头，老老实实去舀饭。

　　“沈叔没在家吗？”江阮转移话题。

　　“老家那边有点事，回去一趟，不等他，我们先吃。”徐薇道。

　　替江阮盛了碗鸡汤，又道，“今晚要不要在阿姨家睡觉，阿柔他们应该没这么快回来。”

　　徐薇口中的阿柔是江阮的妈妈，钟柔，江阮一愣，“他们干嘛去了，晚上也不回来吗？”

　　徐薇道，“他们也没跟我细说，就说去南城那边看看新的楼盘。要不晚上和小季睡一起，或者阿姨给你重新铺个床。”

　　江阮哭笑不得，“不用了，沈姨，就在对面怕什么。”

　　旁边的沈季听见这话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涌起一点失落。

　　徐薇没强求，只说，“那睡觉的时候再回去，不然一个人多无聊，我准备了水果在冰箱，等一下和小季一起去房间玩。”

　　江阮没再拒绝徐薇的心意，他和沈季也很默契的维护在双方父母面前的和平。

　　吃完了饭江阮准备帮着收碗筷被徐薇赶走了，还从冰箱拿了个冰袋包着让他敷在脸上。

　　他们现在高二刚开学不久，学校还没有要求走读生上晚课。

　　两个人都被徐薇赶到了房间，顺便把冰箱的水果也端了进去。

　　沈季的房间很大，在门口旁边有一张巨大的书桌，不过什么东西几乎都准备了两份，是给谁的不言而喻，连电脑都是两台，江阮的房间也差不多。

　　江阮打开手机看到了钟柔给他发的信息，跟徐薇说的差不多，他简单回复了一下。

　　刷了下手机正好看见群里在艾特人玩游戏，于是他打开了靠窗那台电脑，准备上游戏。

　　沈季看着他，开口道：“你要干嘛？”

　　江阮觑了他一眼，“打游戏，怎么。”

　　沈季哦了一声，见这人没有下文，江阮也没再问，被邀请进了个游戏房间。

　　是刚刚群里的人，也是班里的同学，江阮刚带上耳机那头便传来说话的声音：“老江，另外有两个妹子，劳你带一把。”说完还不怀好意的笑了笑。

　　江阮无语，“开，别废话。”

　　玩着玩着江阮发现有点不对劲，他玩的是打野，但辅助妹子一开头不跟中路也不跟ad，就直接跟着他刷野。

　　直到中单妹妹开了麦，传来熟悉的声音，“江阮，辅助是我朋友，她不太会玩，你别生气啊。”

　　江阮：…………

　　“陆漫漫？”一听到这个名字旁边的沈季面皮一绷，不动声色的坐在江阮旁边，却发现屁声音都听不见。

　　江阮头疼，“不用跟着我，你保c就好了。”

　　射手连忙说，“没关系，我不需要哈，跟着老江就好。”上单也贱兮兮的说，“老江，人家妹妹保护你还不好啊。”

　　江阮更无语了，眼见旁边这大少爷又要把眼睛凑他屏幕来了，就直接把耳机取下来闭了麦。

　　见此沈季问道，“陆漫漫又找你干嘛？”

　　江阮说道：“不是陆漫漫，我跟她也没什么关系，你大可放心，”

　　“那你跟我说说那封信怎么回事？”

　　江阮一听心想这事儿不解释还他妈过不去了。于是道：“陆漫漫班上有个女孩子，写了封情书，不好意思给我，让她代为转达，行了吗？”跟你想的不一样懂了吗傻比。

　　谁知沈季听了这话表情也没好，“谁？那你呢。”

　　江阮道：“我不是让她把信拿回去了吗，没准备霍霍人家小女孩。”谁承想又不知道从哪里认识了他朋友，追到游戏里来了。

　　“哦。”沈季闷闷道，“那你这把打了还打吗？”

　　“不玩了，换个游戏。”江阮想着顺便去群里跟他几个朋友说一声以后别揽这种拉红线的事情。

　　游戏一结束江阮就借口有事直接下线了，打开了群聊信息。

　　无敌暴龙战士：老江，真走啊，人小女孩真挺想跟你玩的。

　　内向高中生：就是，老江你也太不够意思了，说走就走。

　　J：以后你们俩再闲的没事干我不介意告诉老白哪家网吧生意好易逮人。

　　……

　　群里俩人安静了一会儿，又一应一和的错了错了，下次还敢。

　　江阮懒得回了，看了下时间刚过七点，于是道，“我先回去了。”

　　沈季道：“这么早回去干嘛？”

　　江阮皮笑肉不笑，“写检讨啊。”

　　沈季：……说实话他都快忘了这回事儿。

　　“在这呆着。”语气硬邦邦的，“我写两份。”

　　闻言江阮嗤笑，“可别，我怕老白知道就不是一千字的事儿了。”

　　但江阮也没提要回去的事儿，只是掏出了本子，打开万能的百度搜了篇检讨抄起来。

　　沈季觉得自己跟有病似的，老想撩拨人家，最后却总是以打架结尾。

　　他看着认真抄写的江阮，心慢慢静下来，趴在桌子上静静看着他。

　　江阮皮肤白，便显得颧骨那块儿淤青越发严重，少年神色怏怏，于是沈季开口，“今天的事儿是我做的不对。”不该跟你动手。

　　这话一出江阮心下无语：三天两头找茬还知道道歉呢。

　　但他还是大度的开口：“这事儿就算过去了，以后你喜欢谁自己追，别算我头上。”

　　沈季一听这话心里郁闷死了，“我说了我不喜欢陆漫漫，你以后别提她成不成。”

　　江阮下意识反驳：“不是因为她难不成因为我啊，讲讲道理大少爷，我这两天没惹你吧。”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沈季被噎了一下，嘟囔：“不然那。你别看别人不就好了吗？”

　　江阮皱了皱眉，“嘀咕什么呢？”

　　沈季却没有再说一遍的想法，江阮也懒得再问。

　　写完检讨，看了会儿电影江阮真准备回去了，他看着沈季道：“我回去了。”说完转身走了出去。

　　沈季听了这话也起身，跟着他一起下了楼，欲言又止：“哎，”

　　江阮疑惑的看向他，沈季又道，“要不在我们家睡？那么大个房子又没人。”

　　他们两家是复式楼，周边几乎都是独栋别墅，江沈两家关系好，只围了一个院子。

　　听了这话江阮心里某个角落被触动了一下，于是他眼神也没有不耐，甚至还勾了下嘴角，“我又不是你，我怕什么。”

　　怕少爷又要炸，江阮又补了句，“明早上我想吃蟹黄汤包，谢了。”说罢招了招手示意沈季不用下来了。

　　沈季在楼上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背影出神。

　　在客厅跟徐薇道了别，江阮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