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运设计》Zespri

30、第 30 章

　　再见赵漠，是一个月之后。谢桥参加了冬奥会的宣传拍摄，他的任务是带着小朋友一起画画。
　　谢桥之所以能参加，是因为葛静怡见他当年选的是学前教育，后来随了自己的意愿去了美院，给他创造和孩子们互动的机会，算是聊胜于无的弥补。
　　谢桥站在豆大点的孩子们中间，看上去竟然是最乖的那一个。孩子们穿着统一的制服，叽叽喳喳甚是可爱，他们拿着颜料在墙上涂抹，谢桥时不时上去添两笔。
　　在活泼好动的孩子里面，有个孩子格外引起谢桥的关注。这个孩子不像其他孩子画一会儿就东张西望，或者找大人拿主意，全程站定画自己的画。有孩子挤到他了，他也不推搡，而是很礼貌地说“请让一让”。
　　现场的孩子玩心大发，互动一多，那孩子就被挤到外面，但是他也不恼，就站在一旁看着。谢桥走过去，弯下腰问他：“你画完了吗？”
　　“差不多了，”那孩子回答道。
　　“你画的画在哪里？”谢桥接着和他搭话。
　　“老师，你可以去陪其他人，我一个人可以。”小孩眼睛像葡萄似的，晶莹剔透，说出来的话懂事得让人心疼，谢桥将他抱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赵源，源头的源。”
　　“源源，我叫谢桥，你可以叫我小谢老师。”
　　“我能叫你小桥哥哥吗？”赵源问道。
　　谢桥一愣，小乔是女孩子呀，不过他还是点头道：“可以。”
　　“小桥哥哥。”赵源奶声奶气地叫他，谢桥的心都化成了一滩水。

　　赵漠是冬奥会的赞助商之一，他过来看场地，顺手将弟弟赵源丢去参加活动，他那边的事情结束后去接赵源。
　　他远远看到赵源拉着谢桥朝自己走来——谢桥穿着活动T恤和浅色牛仔裤，微微欠身任由赵源拉着。第一次见谢桥，赵漠就觉得谢桥的长相很符合他的心意，可谢桥胆子实在太小了，他没再主动创造什么机会。
　　赵漠顺风顺水的一生里，只有两个障碍，一个赵源，另一个就是他的审美。他觉得自己找对象的要求非常简单，就两条：漂亮的、乖的。又乖又漂亮的男孩很多，哪怕是装乖呢？按理来说赵漠身边应该不缺对象，可拿他朋友的话来说，他对乖的定义太邪门了。
　　在他的标准里，没有张顶漂亮的脸太乖，就显得过于讨好；顶漂亮的男孩难免有些恃宠而骄，装乖就显得愚蠢做作。
　　可这一次偶遇，谢桥再次戳中了他的心，一副漂亮温良的模样让他恨不得揉进怀里，很适合带回家养起来。
　　他带着略显惊讶的表情上前道：“学弟？这么巧。”
　　赵源站在一旁，扯扯谢桥的手指，说道：“小桥哥哥，这是我哥哥。”
　　谢桥也十分惊讶，甚至忘了和赵漠打招呼。
　　“赵源没给你添麻烦吧？”赵漠关心道。
　　“没有，”谢桥腼腆一笑，“源源很听话，很会画画。”
　　赵源抱住谢桥的胳膊道：“小桥哥哥画得最好。”
　　虽然赵源的动作是故意腻歪给赵漠看的，笑得倒是真情实意。
　　“我和小桥哥哥约好了，下周末去马场骑马。”赵源得意地说。
　　赵漠心里很高兴，但上前一步把赵源抱起来冷脸责问道：“你小桥哥哥答应了？还是你自作主张？”
　　“小桥哥哥答应了！”赵源不知道赵漠在欲擒故纵，只知道自己被剥了面子。到底还是孩子，当下真的生气了，他转身朝谢桥伸出双臂，挣扎着要从赵漠怀里下来，谢桥怕他摔了，连忙接过来。
　　两个人一下凑得很近，赵漠看着谢桥的头顶，头发软得像云朵，发尾微卷，乖乖的叠着。再往下，两帘睫毛像小扇子。
　　赵源用手臂圈住谢桥的脖子，把脸埋在谢桥怀里，赵漠这才意识到赵源是真的喜欢谢桥。
　　谢桥轻轻拍赵源的后背，解释道：“您别怪源源，是我答应和他一起去骑马的。”
　　“赵源喜欢马术，家里给他养了几匹马。说来惭愧，我鲜少有时间陪他，他虽独立，总是一个人去马场，心里还是希望有人陪着，你心善，不好拒绝幼弟的请求，但我实在不想给你添麻烦。”
　　赵漠一段话情真意切，外界谣传他不喜欢赵源，其实只说对了一半。赵漠天性凉薄，赵源缺少孩子应有的童真，兄弟俩话不投机半句多罢了，这些年赵源一直被赵漠带在身边。
　　谢桥连忙道：“不麻烦。”
　　“当然，如果你能去的话，我们非常欢迎。马场那边的风景不错，我们一定好好招待。”
　　赵源刚才还在生闷气，听到赵漠和谢桥定下时间，偷偷笑起来，他憋得身体抖动，谢桥以为他哭了，哄道：“我们下周见，到时候你教我骑马呀。”
　　赵漠知道赵源决计不会哭，在他露馅之前从谢桥手里抱回来，赵源用手掩着脸，闷闷地说：“谢谢小桥哥哥。”
　　回到车上，赵源的手才从脸上拿开。
　　“给小桥哥哥买一匹汗血，要白色的。”赵源一点也不客气，张口就要汗血宝马。
　　赵漠被赵源使唤人的样子给气笑了，反问：“你小桥哥哥是个新手，怎么骑汗血？”
　　赵源不管：“汗血漂亮，漂亮的马才配得上小桥。”
　　这话赵漠倒是赞同，也提醒他需要给谢桥准备一匹合适的马。赵源的马体型小，他的马性子烈，都不适合谢桥。
　　“为什么这么喜欢他？”赵漠问。
　　“他比你善良一万倍。”赵源加了谢桥的微信，正在给谢桥发消息，他依依不舍退出聊天框，想了想：“长得也好看，他和别人一点都不一样。”
　　这下赵漠开始好奇活动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赵源对谢桥如此着迷。
　　“反正就是很好咯，想让他当我哥哥。”赵源扎起人的心来毫不手软，还一边得意道：“大家都很喜欢他，但是他最喜欢我。”
　　大家都很喜欢谢桥这一点赵漠没有异议，但谢桥最喜欢赵源，赵漠不敢苟同。
　　赵源不想继续和赵漠说话，他给谢桥发语音道：“小桥哥哥，我专门为你注册了微信，你是我的第一个微信好友。”
　　赵漠听了额角突突直跳：“我劝你适可而止。”
　　赵源不止：“你的头像很好看。”
　　“赵源，你要是还想见谢桥，就整这么多有的没的。”赵漠下了最后通牒，赵源若无其事地捧着手机翻了个身。
　　兄弟俩各怀心事回各自的房间，赵漠还有公事攒着，忙完已经是凌晨，这才有时间回想白天和谢桥相处的场景。谢桥确实和别人不一样，只是站在那，什么都不做，偶尔说几句话，就有一种叫人移不开眼的魔力，想了解他的想法，想逗他笑一笑。
　　所有小朋友喜欢他，被很多孩子缠着的时候他如何应对？白天近距离看他，谢桥唇峰饱满，微微翘起。之前他就发现，谢桥在认真思考时，嘴巴会无意识地用力，今天画画的时候也会这样吗？
　　想着，赵漠打开谢桥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里只有一张照片，是三年前和另外一个男生的合照。除此之外，谢桥并没有更新任何内容。不知为何，赵漠总觉得那个男生他在哪里见过。

　　学校活动一多，谢桥不再每周回香山庄园，傅承宇忙起来时不着家是常有的事，谢桥不再事事和家人报备。反正去哪儿都是司机接送，谢桥想他们总归是知道的，等问起来再说。
　　到了马场，谢桥换上赵漠给他准备的骑士服，他两条笔直的腿包裹在白色裤子和黑色长靴里，燕尾服设计优雅，完美贴合着腰身曲线。阳光正好，照在他身上像镀了层边。
　　谢桥走出来，笑盈盈地冲赵漠和赵源两人招手，两人皆是呆了，赵漠先回过神，点头示意，赵源挣开他的手，朝谢桥跑去。
　　“小桥哥哥！”赵源两只手都要拉着谢桥，高兴道：“我们穿的一样！”
　　除了颜色哪都不一样，赵漠心想，这是他凭自己的想象给谢桥定制的，没有具体尺寸给裁缝犯了难，但好在谢桥穿上很合适。赵源穿的障碍服，身后并没有谢桥那两条燕尾。
　　谢桥倒是没有在意这些细节，柔柔地笑道：“对呀，你教我骑马吧。”
　　只见草场上，三个驯马师分别牵着三匹马候在旁边，其中有两匹是小马。草坪刚修剪过，散发着泠冽的香气，一部分用白色绸带圈起来，里面立着为赵源准备的低矮障碍。
　　赵漠给谢桥准备的马通体白色，在阳光下像掺了金丝的缎子般晶亮，鬃毛被微风拂起，静静地站在那，倒也真真适合谢桥。
　　赵源在一黑一白里也选了白色，小心思不言而喻。他熟练地翻上马背，有意要在谢桥面前表现，两条小腿一夹马腹，马便慢慢走了起来。驯马师松长绳子，在后边跟着。赵源骑马行了一段，又拽绳子返回到傅安安跟前。谢桥很给面子，摸摸赵源的头夸他厉害。
　　只见赵源在谢桥的夸赞中逐渐迷失了自我，脸蛋上的得意之色根本掩盖不住，两脚一蹬又要开始表演。这么小的孩子，能把马骑好，并不多见。
　　“他没个同龄的兄弟姐妹，给他找的老师又管教严，亏你耐心理他，嘚瑟呢。”赵漠话虽如此，赵源小小年纪展现出的身姿和气质，确是不凡的。
　　和赵漠寒暄完，谢桥脚踏上马石，小心翼翼地骑上马背。谢桥第一次上马，难免紧张，整副身体绷得僵直，下嘴唇死死咬着，似乎一个风吹草动人就要从上面摔下来。
　　赵漠目光如炬，盯着谢桥。白马性情温顺，等谢桥坐稳了才轻动前蹄，在驯马师的牵引下向前走了几步。赵源则在后面亦步亦趋地跟着，生怕惊了谢桥的马。
　　走了大半圈，谢桥逐渐适应，从极度的专注中解脱出来。经过赵漠时，面露抱赧之色道：“看源源骑得那么轻松，没想到还挺吓人的。”
　　赵源坐着，映入眼帘的是谢桥被黑靴包裹的腿，仍是有些不安地夹着马腹。手死死拽住缰绳，身体微微前倾，叫人毫不怀疑要是马突然跑起来，他会立即抱紧马脖子。由于无法完全松弛下来，可怜地坐着一半马鞍，后面空落落的，叫人也想翻上这匹马，和他一起在这草地上驰骋。
　　谢桥骑着马到远处，草场尽头茂密的藩篱像一张画布，骑着白马的他就是画本身。有时马停下来，他还会伸出手轻抚马的鬃毛，用自己的方式安抚马的情绪。他不需要学习额外的技巧。光是看他坐在马背上，看他那张礼帽下认真专注的脸，已然心旷神怡。

　　“学长，你要骑吗？”没多久，谢桥的脸变得粉扑扑的，额头上还挂着细密的汗珠。
　　赵漠闻声站起，询问道：“累了？”
　　谢桥点点头，身后赵源骑着马赶来，赵源的速度并不快，可白马许是受了干扰，有些烦躁的在原地跺脚，谢桥本就有些体力不支，马身不稳，竟从上面栽下来。
　　赵漠立马伸出手抱住谢桥，驯马师赶紧勒住缰绳，让马的前腿跪在地上，好在赵漠反应及时，谢桥的脚还挂在脚蹬上，并没有摔伤。
　　赵源从马上跳下来，扑在谢桥跟前，赵漠眼神冰冷，赵源自知理亏，没有辩解，只是问谢桥有没有事。
　　“没事呀，”谢桥挤出一丝笑容，他的腿还在发软，明明自己被吓得不轻，还安慰赵源道：“把你吓一跳。”
　　谢桥跌坐在赵漠怀里，有些害羞，手撑着地要起来。谢桥在赵漠怀里香软一只，他趁机偷香，并不有什么动作，直到赵源要拉谢桥起来，赵漠才将谢桥扶起。
　　“能走吗？”赵漠关切地问。
　　谢桥右腿抽筋，根本站不直，他的脸因疼痛皱成一团，把赵源记得团团转。
　　赵漠蹲下，也不嫌脏，直接用手掰起谢桥穿着长靴的脚，“忍一忍，”赵漠加大力度按了一会，谢桥的小腿肚稍稍好些了。
　　“学长，谢谢你。”对于赵漠的举动，谢桥很是感激，赵漠笑道：“人没事就好。”
　　赵源跟在谢桥身边，抿着嘴一言不发，谢桥发现他闷闷不乐，低头问道：“怎么啦？”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的马吓到了你的马。”赵源很费解，用脚尖踢草地泄愤，草皮被掀飞好几块儿，沿路留下几处坑洼。
　　谢桥笑起来，像春天里的一阵风，他弯下腰问赵源要不要抱。赵源人都要凑上去了，突然退后一步道：“算了，我太沉了。”
　　赵源还是被谢桥抱起来，谢桥和赵源说话时带着黏糊糊的尾声：“你不沉呀，今天开心吗？”
　　赵源天生早慧并且伶牙俐齿，此刻脸上罕见地露出害羞之色，他把脸埋在谢桥颈窝里，情不自禁撒起娇来。
　　两人的互动被赵漠收在眼底，心中一动，自然地将手搭在谢桥肩上，三人一起去室内更衣。
　　一起吃过饭，赵漠提出亲自开车送谢桥回去，谢桥的司机还在马场外等着，在接到谢桥的消息后，跟在赵漠的车后面。
　　谢桥很担心赵漠会问起自己的家庭，可赵漠一路上都在和他聊艺术、聊个人喜好，甚至聊到《彩画集》。赵漠完美地避开了所有敏感话题，对于个人隐私，彼此心照不宣地从不提起。
　　他在副驾驶偷偷观察赵漠，赵漠不论在什么场合都游刃有余、张弛有度，哪怕遇到别车这种坏人心情的小事，他都能稍稍转动方向盘，然后扬长而去。
　　和赵漠相处，很轻松很自在，况且他还有赵源这么个可爱的弟弟。快到公馆时，谢桥想，八卦都不可信，要真正接触了，才能知道一个人的本性是什么样的。
　　赵漠的车开不进去，他为谢桥打开车门，笑道：“就送你到这了。”
　　谢桥下车道谢，这时，两人都看见一辆黑色轿车朝他们缓缓驶来，谢桥一眼就认出那是傅承宇的车。车停在了离两人不远的地方，谢桥只是张望了两眼，就被赵漠看出端倪，他善解人意地道别。
　　谢桥目送他的车离开，然后上了那辆里面不知坐着谁的车，赵漠从后视镜看得不太清，但可以得知后座里是个年轻男人。他迅速联想起谢桥朋友圈里唯一一张照片，虽然他不问，但并不代表他对谢桥不好奇，相反，他简单调查过谢桥的背景，很有意思的是他什么也查不出来。
　　不过公馆里住着谁，在圈子里稍稍打听就能得知，赵漠并不着急，他是一个很有耐心的猎人。

　　谢桥上傅承宇的车之后，解释了自己和赵漠之间的奇妙缘分，以及赵源是个多么可爱的小孩。
　　傅承宇不知道又刚从哪个会议回来，手里拿着平板，他头也不抬，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谢桥的话，谢桥说到后面有些尴尬，悻悻地闭上了嘴巴。
　　白天和赵漠愉快的相处，让他处于一个比较活泼的状态，傅承宇的低气压，让他觉得自己很像一个显眼包。他担心傅承宇工作上遇到了不顺心的事，因此没有再打扰，跟在傅承宇身后回到公馆，便进自己的房间了。
　　他打开手机，发现赵源给他发来消息，问他有没有安全到家。谢桥笑起来，给赵源回复到了。
　　赵源又发来语音：“小桥哥哥，我已经开始想你了，下周你也要过来玩呀。”
　　小孩子直白的喜爱一下让谢桥的心情变得很好，他觉得自己也要多关心傅承宇，于是走房间去找傅承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