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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祖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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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遇低头盯着与母亲相握的手,轻轻动了动手指,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好,我会的。”
江宛卿僵硬的收回了手,“晚安,早点睡。”说罢,就匆忙起身出了房间。
江遇盯了一会儿天花板,起身叼着吸管喝了一杯睡前牛奶,开黑到大半夜才睡着。
事实证明他熬夜和迟起是完全挂钩的,阿姨在门外叫了几声,他才迷迷糊糊的爬起来。
昨晚空调没有关,他嗓子哑的厉害,阿姨将早餐装在了袋子里,让他坐在车上的时候,稍微吃一些,他只微微咬了几口,胃难受的厉害,也不为难自己将袋子扔在了车上。
开始军训几个时辰之后,他眼前就开始发黑,强撑着站稳了步子。
此时是第二节的大课间,零零散散的有一些高年级学生围在操场边看他们军训。
教官看着他们双手背在身后,摇了一大圈才大发慈悲的弯腰拍了拍手,“休息一会儿。”
江遇胃里一阵抽搐,脚下踉跄,差点摔倒,被牧河一把扶住了。
他紧抓住牧河的胳膊,环视一圈,应该没有人注意这边,才稳了稳身子,抬步坐在石椅上。
牧河慌忙拧开矿泉水递到江遇唇边,江遇脸色苍白的厉害,帽檐下密密的全是汗,他慢慢的喝着水,背抵在石椅上,牧河被吓得不轻,“你怎么了?要不请假去医务室看一下。”
“没事,应该是不吃早餐的后遗症。”江遇缓缓吐出一口气,胃里翻江倒海,可让他说自己坚持不下去,去请假是绝对不可能的,死磕也要磕到结束。
他一个大男生,军训请假这要说出去,他脆弱的自尊心受不住。
江遇拉住了牧河打算起身帮他请假的动作,缓缓摇了摇头。
“你要不去医务室看看吧,”说话的是一个高个的女生,长着一张极为可爱的娃娃脸,她的眸光扫向江遇的时候,微微晃了晃。
“没事,谢谢。”江遇扯着嘴唇轻轻一笑,松开了抓着牧河的手,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
“可……”卫裳柔嗫嚅半晌,有些为难的看着牧河。
这边奇怪的氛围终是引起了其他同学的注意,一时之间,江遇周围呼啦啦围了一圈人。
四周的空气瞬间稀薄了,江遇默默握紧了手心,抬着头努力微笑,内心天人交战,“这下丢人丢大发了!”。
他的眸光透过人群的缝隙向外看,只希望这边的动静不要再引起更大的关注,自己现在的狼狈样,暴露于众人面前,供人围观,他的脸皮没有那么厚。
牧河注意到了江遇眼底的不耐烦和烦躁,起身把人群向外推了推,“没事,中暑而已。”
江遇伸手按住石椅,借了一些力道,站了起来,往外走,他的脸色极为不好,原本乖顺帅气的眉眼,此时全是生人勿近的利刺。
有人低嗤了一声,江遇顺着声音看了过去,是个瘦高的男生,环着双臂站在树荫下,脚尖踢着一颗石子,“还真是金娇玉贵的少爷,一点的阳光都受不住。”
牧河暗道了一句不好,在他的记忆中,敢这么评价江遇的,一般都要重新认识一下这四个字。
还没有等牧河做出反应,江遇已经缓步走到了刚才说话的瘦高男生面前,拽着他的衣领就把人向下拉了拉,“有种你再说一遍!”
牧河飞速瞄了一眼,已经集合完毕,向这边慢跑过来的教官,扒拉开江遇拽着赵易的手,打哈哈道:“消消气,都是一个班的,这影响多不好。”
还没等江遇动手,赵易一把就将牧河推开了,挺了挺背,从鼻腔里哼了一声,声音更是大了几十个分贝,“我说,你他妈就是个金娇肉贵的少爷,连个女生都不如。”
江遇握紧了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里蹦出来,“你猜,老子今日揍了你谁会被开除?”
话音未落,教官气壮山河的声音便传了过来,脚下虎虎生风,“那边,那三个干嘛呢?是我们训的力度不够还是咋的?让你们还有力气打架。”
江遇轻轻侧身,一拳就向赵易的肚子砸了过去,这个角度极秒,而且出手迅速干净利落,如果不看赵易瞬间痛苦的表情,都不知道他已经被揍了。
赵易稳住身子,也是没有想到,教官已经过来了,江遇还是敢出手,涨红了脸,挥拳就向江遇脸上砸了过去。
教官已经来到了他们面前,拨开围观的同学向进挤,拳风擦着江遇的鼻尖呼啸而过,他微微侧了下身体,顺势摔在了地上。
横尸,闭眼,摔得行云流水。
赵易还保持着刚刚打过架的姿势,一脸懵逼的看着突然躺倒在了地上的江遇,气的声音都抖了,“他……他碰瓷!”
“人都倒地上了,碰什么瓷?我这么大两个眼睛是长头顶了,看不见谁动的手?”教官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唤休息的学生带江遇去医务室。
江遇闭着眼,但感观却比往常更加清晰,一双修长有力的手将他扶了起来,他缓缓掀开了一点眼皮,映目是一片淡蓝,身上是浅浅的洗发水味。
他猜测应该是个男生,男生蹲下了身子,江遇半睁开的眼睛就又瞬间闭上了,他努力放松身体,任男生将他背在了背上。
男生走的很稳,旁边七嘴八舌,却一直没有听见男生说一句话,江遇心中默数着步子,确定已经离开了操场,慢慢睁开了眼,拍了拍男生的脊背,“谢谢,我可以自己走,你放我下来吧。”
“醒了……”语气轻松揶揄。
江遇脑袋空白了一刹,七手八脚的就从顾舟背上爬了下去,血气直涌脑门,他转身就要往回操场走。
顾舟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腕,眸光顺着林荫的小道,直看到尽头的白色建筑,“已经到这里了,进去看一下吧。”
江遇终于恢复了一点理智,现在返回操场,有点难已解释。他拽了拽衣襟,若无其事的倒退回了顾舟身边。
少年的帽子戴的歪歪扭扭,脸色也微微泛着不正常的潮红,五官没有一处不是精致,江遇长的也帅,却不是标准意义上可以让女生面红耳赤的帅,而是父母长辈会喜欢的帅气,乖巧柔顺,没有任何杀伤力,却又不容忽视。
顾舟松开了抓住江遇手腕的手,手心里细细的全是汗,他一手提着一杯豆浆,递到了江遇面前,眉微微蹙着,看不出什么表情,“有人担心你低血糖,让我下课过来给你送点吃的。”
江遇哦了一声,跟在了顾舟身后,叼着吸管一点点的喝,刚才那么一闹,其实他胃已经不是特么难受,如今温热甜腻的豆浆填进空荡荡的胃腹里,还是让他原本不好的心情顺畅了几分,弯了眉眼。
顾舟快走的步子,不知不觉慢了一些,与江遇保持着半米的安全距离,却又没有拉开太远。
医务室里静悄悄的,年轻的女校医撑着脑袋昏昏欲睡。
外面蝉鸣不断,高大的梧桐树叶遮挡了窗户,江遇坐在靠墙的床位上,身体笼在一片阴影里,手背上挂着葡萄糖点滴,咬着吸管喝的很慢。
顾舟伸手将江遇手里的豆浆杯拿了过去,轻轻摇了摇,还有大半杯,就直接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江遇手中猛然一空,神游太外的思绪总算是回了过来,“啊???”
“凉了。”顾舟的语气波澜不惊。
江遇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豆浆杯,“哦,你不上课吗?”
“体育。”
或许是江遇的表情太过愕然,顾舟又解释了一句,“你们军训把操场占了,我们自由活动。”
江遇手中没有了东西,眼神就开始乱瞄,气氛怪异到了极点,他张了张口,发现他们其实并不熟,应该聊些什么,都找不到突破口。
“你周末回去住吗?”
“你很奇怪。”没头没脑的一句,顾舟审视般的目光扫在江遇身上,做出了从昨天到今天他对江遇最直观的评价,“你为什么劝我回去住,那是你家,我是外人。”他的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很放松的动作,却压迫感十足。
“我……”江遇的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口气,坐直了身子,“我没有劝你,我在问你?”
“那你希望我周末回去住吗?”顾舟的目光直直的看进了江遇的瞳孔,任何细微的表情都尽收眼底。
“实话吗?”江遇勾着唇角笑了。
“自然。”
“不希望,但是没用,所以希望。”
顾舟似乎是不能理解的皱了皱眉,“如果是我,我绝对不会喜欢自己的领地有外人进来。”
“哦,我也不喜欢,可那并不能算是我的领地。”江遇向后靠了靠,寻了一个稍微舒服点的坐姿,靠在了叠好的被子上。
“好,我周末会回去住的。”
江遇侧了侧身子,背对着顾舟,直到顾舟离开,也无所知。
入秋之后,白天越来越短,可天气还是焦热,没有丝毫凉爽的意思,军训期间祈祷下雨,似乎是那个时候基本每个学生都会做的事情。
江遇站在格新楼下,目送着一拨又一拨高二高三的学生离开,直到楼道空荡荡,再也无人出来,也没有等到顾舟的身影。
他的手指划过母亲发过来的短信“小遇,你周五下午记得叫顾舟同你一起回来。”,弯腿踢了一脚稀稀拉拉落了一地的落叶,把手机重新揣回裤兜里。
提着步子上了台阶,寻高二(13)班教室。
顾舟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书包随意扔在面前的桌子上,背抵着后桌,长腿一晃一晃的看着门口,瞧见江遇出现,唇角扬了扬,似是特意在等他。
自那日医务室不欢而散,他们连续几日都没有再见过,江遇以为那日顾舟给他的怪异感已经消失,如今突然瞧见,还是令他不适的转了视线。
他的手指抚摸过口袋里的手机,录音还在手机里,他听过许多遍。
顾舟起身拎着书包出来,“走吧。”
江遇皱眉顿在了原地,顾舟走了几步发现江遇并没有跟上来,也停下了步子,转身看着他,“怎么,后悔了?”
“后悔还来的急,你如果不过来寻我,再等会儿,我可能就打车回庆市了。”
江遇嘟囔了一句,“祖宗。”径直从顾舟身边离开,一直到出了校门,坐到车后座上,也没有回头瞧一眼顾舟,转头盯着车窗外阴沉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