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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姐,你是闭眼绣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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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瀑布枯竭,山鹿和小鸟又出逃了许多,这几条巨蛇的体力损耗许多又没能及时补充。
两人合力作战了几个回合,那邪兽就纷纷钻进潭里躲避起来。准备收手想看看接下来打算的陆伯都,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看见那个银光闪闪的影子骑在其中一条巨蛇的头颅上怎么也不肯松手,迅速地跟着那双奸诈的眼睛沉入了水里。
趴在巨蛇身上沉入水里前,那双熟悉的眼里陌生的神色,在深潭阴冷的水把他包围时依然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打小就在自己身后嘻嘻哈哈最爱打闹的那个小丫头,方才那充满杀气的眼神是自己从未见过的。
他只见过她摇着他的手要这要那要去看龙,少时几人去神界荒无人烟的几处深山探险,她总是紧紧拽着自己的衣摆,一步也不肯松开,听见任何动静都要吓得闭上眼再三确认无事才睁开。
偏偏是那个他打算护着一辈子的小丫头,现今早已是守一方百姓安宁的一国之主,偷偷长成了武艺高强灵力超群,靠着一杆长枪就赶勇敢迎战上古异兽的女英雄。
他以为一直被自己保护在身后的少女,其实早就是个独当一面的人了。不过是揣着一颗爱自己的心,一直像个孩子一样把她最要紧的东西捧给自己,从不计较得失与荣光罢了。
水底浑浊又昏暗,令人的视线有些模糊不清,除了先天夜视的九尾和水里的巨蛇,陆伯都只觉得自己看东西也吃力得很。等到终于找到了那只小狐狸,她已经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生生撬下了那肥遗的一颗毒牙来。
吃了痛剧烈挣扎的异兽显然没打算放过这位年轻的女国主,瞪圆了四只眼睛就要追上去,却被跟上来的神君掰住了嘴,死死地被按在了水底。
趁乱逃上岸的孟望舒,跑出去了好一段距离,确认周围安全后,才安心的坐下来等心上人,她低头看看虎口上一寸长的伤口,方才在水里的时候不觉得痛,现在上了岸只觉得火辣辣的。
“现在知道疼了?方才那个不要命的样子,叫我看了都心惊。”
坐下起手用灵力为她疗伤的人有些嗔怪地把她的手抓了过去。
“我在我外祖的牌位前起过誓,只要我在一天,就不会让一只狐狸枉死。
何况这次……”
接下来的话她没有接着说下去,既怕陆伯都难过,也怕自己控制不好情绪。便只低着头看了看在强大灵力下愈合的伤口,伸手拔下束发的银冠,把满头乌发散开来在阳光下晾干。
被黑发遮住了脸庞的少女,侧面只看得到一个挺翘的鼻尖,和一点点粉红的唇瓣,情绪和表情都藏在了头发后面,却又多了一种别样的风情。
坐在一边的年轻神君自然知道身边人没说完的话是什么,若是她没去给自己送麒麟甲,又陪着他在那山头上为了蛇妖母子的事耽搁了许久,那几个小兵兴许此刻还好好的活着。
“这肥遗现今吃了教训,短期之内自是不会找你的麻烦。可是山鹿和那些小黄鸟儿我瞧着都已经从此地逃离了大半,山脚下的田地也几乎都荒芜了。
瀑布枯竭,食物也日渐弹尽粮绝,难保那家伙哪一日不会又发疯跑去青丘惹麻烦。”
看穿了发呆的人还没有做好接下来的打算,陆伯都干脆把埋藏在深处的隐患说了出来,那上古异兽多年来都以心狠手辣著称,再过一阵连吃的都没了,还会发什么样的疯,他猜也猜得到。
“它只管来找好了,接下来我一步也不会离开紫云山,它再来我就给它两个头都砍下来,今日就算你不来,我也能赢……”
说话的人声音越来越小,头发已经干了大半,她伸手把它们拢到了另一侧的肩头,露出了年轻神君心里觉得三界顶顶好看的一张脸来。
“我知道方才你能得胜,可我既然知道了,便无法在你身陷险境之时袖手。
你叫我明知那怪物还会来找麻烦,却丢下你不管,我做不到。”
身边那双亮晶晶的眸子这一刻又扭头看向了自己,他心里的愧疚和心疼在那充满信任的眼神里几乎要压抑不住,忍不住伸手摸了摸那张坚毅又柔弱的小脸,把接下来的打算告诉她:
“昆仑尚有几座山还空着,离别的山头又有些距离。虽算不上好山好水,给这几条庞然大物过活也够了,更重要的是,那儿有吞极□□的后代,对他们来说也是一种制衡。
只是巨兽移山,需要我去神界报请一趟,你现在乖乖的回去,带着你的人等我的消息好不好?
我保证,明天天亮之前我就回来带它们移山,你们收留的小鹿小鸟,从今往后,都可以安安稳稳的活着。”
听见心上人的打算,放心了不少的孟望舒听话的点了点头,她起身又把头发束起来,就转过身朝着边界蹦蹦跳跳的跑过去,站在他身后的陆伯都有些哭笑不得地喊道:
“你站住!坐我的飞马去,别再去翻大石头了!”
肥遗移山的事,比她想得还要顺利,当天夜里,陆伯都就带了两队神兵来给巨蛇移山,许多平日里早早睡下的百姓,都点了火把跑到后山旁边看热闹。
望着那巨大的身躯滑过山林又摆着尾巴远去,纷纷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都生怕惊动了那上古异兽一扭头把自己吞了,又舍不得眨眼错过这神奇的一幕。
守在边境握着长枪唯恐生变的孟国主,依然穿着那一身白日里的银甲,抬着头远远地看着坐骑上指挥移山的爱人,他俊秀的脸上那双墨黑的眸子在夜里比星星还亮,把她心里的恐惧和忧虑统统都驱散,将她的心房照得亮堂堂暖融融的。
这个家伙从前在学堂里就算挨了打也会坚定的站在身前护着自己,这一次又救了她一回。那个要面子的年轻山神,从来是碰着天大的事情从来也不肯低头的,不知为了移山的事情,又放下面子在神界求了多少人,才能这么快的将此事解决。
他在她面前从来不提一个难字,就像她每一次奔向他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的退路,她只想坚定的奔向他,笃定对面的人会接住自己,不会让自己失望。
“哎,看着他对你这样用心,我这个做弟弟的也就放心了。
若说这三界之内,在我心里能配得上我姐姐,能让她托付的,除了伯都哥哥也没有第二个人了。”
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孟白藏把手轻轻地搭到了姐姐的肩上,望着天边渐行渐远的一队神兵感叹地点了点头。
“你倒是个会放马后炮的,白日里我打肥遗的时候你死哪儿去了?你若是进去了,让它们知道有头猪进去送命,说不定会被分散一下注意力,我在日头下面就给他们了结了。”
一向厚脸皮的孟公子,自然不会被姐姐这番话激怒,他笑嘻嘻地晃了晃脑袋答话:
“你当我闲着呢!我去给你的心上人报信了好不好?不然他怎会到得这样快!再说了…真把我这头猪拿去喂蛇了,孟家那些买卖怎么办?
青丘国主满世界给人兑银子花,没我可不行!”
心里大石头落地的人不再理会油嘴滑舌的弟弟,她虽然面上看着无事,此刻浑身却都像被拆开一样难受。那山头的异兽身型巨大,在水里更是力气大得很,她应付起来的时候很有些吃力。
回到寝殿脱去战甲钻进浴桶的热水里,一边龇牙咧嘴一边放松下来转了转脖子的人,刚举起桶沿的酒杯准备放松放松,就听见近身侍女的敲门声:
“国主,陆上神派人送了上好的金创药酒和新制的八宝葫芦鸭,说是送给您疗伤和下酒用。”
把头低下去靠在桶边含糊嗯了一声的孟望舒,甜滋滋地把梨涡笑得凹了进去,胸腔里的那只小鹿在心口撞了又撞,在一片欢喜里雀跃地奔了许久也停不下来。
肥遗移山的事儿过去不到半个月,就到了陆伯都的生辰,每逢这一日,仙界同辈的仙君神女都要齐聚一堂,好些上神和祖师也会赏脸前来贺上一贺。
提前许久就备好了礼物的孟国主,这一日照例又是对着镜子瞧了又瞧,直到弟弟在门口喊了不知多少遍,才提着用心上人送的衣料制的一身浅蓝色长裙走了出去。
这条裙子连着配套的披风,是青丘最好的工匠赶了半个月才赶出来的新衣服,领口一圈雪白的滚边上,用细细密密的白线串着小米珠缝了昆仑神殿前的一片梨树。
这点小女儿心思,除了她自己,应该就只有陆伯都看得出来了。
姐弟俩这一日到得晚了些,坐下就已经接近开席,等众人都敬过了寿星第一杯酒。大家便纷纷拿出自己的礼物交由仙侍呈了上去,别的礼物倒不稀奇,倒是善画司新上任的神女寒英送出了一件用天山冰蚕丝缝制的软甲,烈火不侵寒冰不浸,叫人忍不住为这样的稀奇玩意儿侧目。
孟白藏瞅了一眼娇羞的姐姐,见她怀里也藏了一件软甲,用的是库房里外祖留下来的一件百毒不侵的过山兽皮所制,上面居然还有这个不善女红的姐姐亲手绣的一只老虎,连忙用手摁住了她:
“我求你莫要出丑了罢!这针脚比那老土地公的牙缝还宽呢!你是闭着眼睛绣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