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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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货轮爆炸,海警船没有传来新的消息,钟长光在关了倪溟一夜后,便把人放出去了。
宁城市公安局大门口,保安亭的警卫员核对了倪溟和费琦的身份,扫脸打开人形通道的闸机。
在跨过闸机那一刻,倪溟仿佛感应到什么一般,回过头。
清晨时分,尚未熄灭的灯光落在倪溟身上,被灯光照成米黄色的墙面上坑坑洼洼,触手会给掌心带来刺拉拉的隐痛,大门正上方是庄严锃亮的国徽,右侧则挂着一块白色的警务牌,上面用黑体中文写着宁城市公安局。
倪溟往他们来时的道路方向瞥了瞥头。
在大楼台阶正上方,站着一道身影。
十月的晨风带着凉意,那人换上了蓝色的长袖衬衫,站在宽大的台阶一侧,指间一点红光明明灭灭。
冷不防地,倪溟就想起了在训练营的那两年。
训练营禁烟,但这群被尼古丁浸泡的男人们怎么可能熬得住,总会卡着各种训练间隙,找被摄像头忽略的角落享受忤逆规则的快乐。
而钟长光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他对这种提神小物并没有什么依赖,但倪溟总是能看见他混迹在那群人中间,套着作训服站姿歪歪扭扭,抬眸望见倪溟的时候还会咬着滤嘴勾出漫不经心的笑容。
倪溟被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唤回思绪,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提示,他转身,领着费琦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公安局大门。
“车钥匙给你,你先回去。”倪溟一边熟练地挂断来电,一边摸出车钥匙往费琦手里一塞。
费琦手忙脚乱地接过钥匙,眼尾似乎还带着惊疑不定的红晕:“那你呢?”
倪溟摆了摆手,宽大的风衣衣摆飞扬,腰带勾勒出劲瘦的躯干。没有被束缚在一处的碎发拢了半张脸,费琦看不清倪溟脸上的表情。
凯旋安保集团总部坐落在宁城南部,与宁城市公安局隔了一条江。
倪溟来早了,抵达总部大厦时,宁城的早高峰刚刚启动。
前台坐在电脑前昏昏欲睡,听到门口玻璃门滑开的声音时几乎是凭借本能挂上职业微笑,抬起头。
看见倪溟沉着一张脸走进来的时候,前台脸色一变,赶忙起身:“明总。”
最近应该没有什么特别重要的安保任务,需要明总大清早地特地赶过来主持才对啊。
前台微笑着半鞠躬,脑海中飞速转过近几个月前来拜访委托的大小负责人。
一个月前的会展安保任务已经顺利结束——甲方的尾款给得特别爽快,甚至还请了主要负责团队全员喝奶茶。
最近的安保任务是一周后的购物大楼剪彩仪式,对方有自己的安保队伍,他们过去主要起一个辅助作用——嗯,再寻常不过的小型活动。
稍微复杂一点的是某个准一线即将前往影视基地入组拍摄,中途路过宁城——但那也不值得他们的明总亲自跑一趟才对。
前台大脑飞快旋转,但迟迟没能理出一条明确的道路。
好在倪溟显然也不是特地为了视察前台工作而急匆匆赶回公司的。
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让前台回去,自己则乘坐电梯抵达了二十二楼的执行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的布置中规中矩,背靠巨大的落地窗,能看清脚底下的车水马龙人流如梭。
倪溟打开电脑邮箱,从垃圾箱里翻出一封标题乱码的邮件,点开。
邮件里没有写任何文字,只留下一条看起来就像是钓鱼网站的链接。
倪溟轻啧一声,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从中咬出一支含在嘴里,握着鼠标的右手在桌面图标上双击,调整网络连接。
随后,倪溟点开那个仿佛钓鱼网站的链接。
弹窗界面站满了二十寸大屏幕,上面挂着一个衣着清凉的美女,旁边是黑金交错的广告词。
“马交首家线上赌场上线了,性感荷官在线发牌,陪你嗨翻天!”
耳机里传来魔性的女声,情绪热烈地反复念着这句广告词。
倪溟左手食指和中指捏着眉心的一小块皮肉,敛着的眼睑微微颤抖。
那句广告词被重复了好几次,界面冷不防再次被刷新。
屏幕界面变得一片漆黑,倪溟的耳机里传来了戏谑的声音:“这不是我们父亲大人最器重的明哥吗?现在联系您可真是需要费好一番功夫啊。”
“亲爱的费可,我很忙。”倪溟没有收回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声音被电流和数据二次转化后显得有些失真,“倘若你只是来嘲笑一场失败的护送任务,那么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浪费彼此的时间。”
“怎么会,尊敬的费明先生,这场护送任务,您只需要对父亲大人有所交代不是吗?”对面的声音即便被机械化模糊,也同样满溢着傲慢的嘲弄。
倪溟不理会对面那个叫费可的人的嘲讽,将话题拽回来:“那么,你隔着四个小时的时差,不惜在凌晨四点这个珍贵的时间也要联系上我,究竟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费可似乎相当遗憾倪溟对自己挑衅的不以为意,深深叹息一声后才说道:“父亲大人非常愤怒,不仅因为损失了一笔优渥的报酬,更因为影响了别特集团这个巨大盟友的好感,他希望费明先生您能为此做出解释,承担责任并努力弥补。”
说着,费可顿了顿,继续补充说明:“当然,如果您的回答不能令人满意,父亲大人会选择而用他的方式来敲打警醒您日益膨胀的狂妄之心。”
倪溟听得心不在焉,视线落在屏幕左下角。
早上八点——从货轮爆炸到现在刚刚过了十个小时。
一艘大型货轮在公海上爆炸并自燃这种新闻想要成为秘密实在是太困难,站在视线的焦点上,这个消息早就跑遍世界上所有关注海运的大小势力。
更遑论这作为他们的任务,那位“父亲大人”在货轮抵港前还特地与倪溟进行了“简短的通话”。
只不过显然,这个通话内容是保密的。
起码一直留在根据地,留在“父亲大人”身边的费可对此一无所知。
倪溟不理会通讯那头的冷嘲热讽,思绪转动间已经习惯性开始分析“父亲大人”借着费可想要传递过来的信息,究竟带着什么意味:“保持对事物谨小慎微的心态是你我最需要的美好品格,不过显然——亲爱的费可——这条明面上的好消息已经冲昏了你狂喜的大脑。衷心希望我下次回来的时候,您依旧是父亲身边最重要的人。”
对面的费可闻言冷哼一声,将意气洋洋的炫耀和讥笑收敛了几分:“我自然是会的,我永远视父亲大人的理想为最高目标,永不懈怠。倒是您——尊敬的费明先生——热切地期盼着您能够顺利解决这次爆炸事件带来的所有不良影响。”
剩下的你来我往的阴阳怪气,在倪溟脑海里甚至占不了哪怕一秒种的思绪。
挂断通讯后,倪溟重启电脑,在登陆界面录入一串秘钥。
这一次,屏幕上多出了一个特别的图标。
倪溟点开那个图标,从中找出一长串名单。
鼠标滚轮向下滑动,每一个名字在屏幕上停留的时间不超过三秒。
倪溟视线落在屏幕上,左手拽过一张废纸,纯黑色水笔的笔尖划过纸面,留下线条与文字勾连织就的巨大网络。
。
钟长光将情况说明上交的时候,果不其然遭到了上级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审讯室的摄像头你也敢动?!我看你是真嫌你这个队伍还不够惹人厌啊!”
“蔡局隐退的时候把你交给我,我还以为他是良心发现给我送个心腹。”
“现在看啊,我当年还是缺心眼,少想到了两个字。”
“就你这样的还心腹?我看是心腹大患!”
……
办公室的灯光明亮,钟长光站在办公桌前,垂头看着对面上级那没剩下几根毛发的头顶,半垂着脑袋沉默听训。
等到对面的丁九元不重复地骂了一千字后,他才勉强冷静下来,端起陶瓷茶杯吹开茶水顶上漂浮的叶片,啜了一口润润嗓子:“说吧,不惜关闭摄像头也要寻问清楚的钟队长,您问出什么了?”
钟长光沉默了片刻,脑海中千回百转。
他冷不防想到了训练营毕业,蔡永诚为他佩戴徽章时,看向自己那欲言又止的眼神。
那段时间,原本嚷嚷着一定要来观看自己的毕业仪式的倪溟因为擅自闯入教官办公室被关禁闭,错过了离营前的最后一次见面。
钟长光害怕自己的推测带着心理的偏袒,所有或明或暗的先做交汇在嗓子眼,终究被钟长光和着苦涩吞下:“货轮在离港后一小时左右便自燃了,所有的线索都在货轮被火焰吞没,成了难以证实的言论。”
“你!你你你!”丁九元气得心梗,只觉得自己快要结束的职业生涯陡然变得坎坷难测起来。
半个小时后,钟长光神色恍惚地走出了丁九元的办公室。
祝之钦相当讲义气,休息了十二个小时后便主动回到岗位,这个时候正等在办公室的门口。
看到钟长光走出来后,他赶忙上前,颇为同情地拍了拍钟长光的肩膀:“队长,你辛苦了。”
钟长光恍若未觉,只是在归队后,下定决心一般,对着祝之钦发布了一条命令。
“找几个兄弟,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跟着倪溟,做了什么事见了什么人,都要跟我汇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