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38、出差（二）

　　十二点的钟声一响，顾裴跟郑旭威端坐到派出所餐桌上，他们腰杆挺直，双目有神，如果忽略掉那两只偷摸夹鱼到自己碗里的手，那真是认真得像要开国际会议一般了。
　　蔡碧霞送完菜回来坐下时，一条烤鱼已经遗失了半边尸体，顾裴还在偷摸伸手，被她一掌拍掉。
　　“注意礼貌，所长还没来。”
　　顾裴放下筷子摸摸被打的手，委屈地开口，“都到点了，死哪儿去了？”
　　顾裴对面的李荣德受不住顾裴那饥荒模样的可怜眼神，错开话题说：“去接待一位贵客。”
　　顾裴漫不经心问道：“什么贵客比我还重要？”
　　“……”
　　这个臭不要脸的男人。
　　李荣德把手肘靠餐桌上指着蔡碧霞说：“碧霞姐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她老人家三十多岁了难得铁树开花，所长不得赶紧抓住，不然回头跑了，谁知道下一个能让她看上的还要多久。”
　　顾裴表情一秒正经，他诧异转向蔡碧霞，“什么男朋友？长什么样儿？怎么没听你说过？”
　　蔡碧霞笑着张口刚想说话，跟在她身边的张雨婷已经眉飞色舞地抢先回答起来。
　　“碧霞姐的师兄，三个月前调来的，长得非常帅，人家确认关系的第一天就给你们都挑礼物了，你看了一定满意，碧霞姐打算稳定了再给你们看呢！这不赶巧你们就来了。”
　　“师兄啊！那他跟碧霞姐打谁厉害？”
　　郑旭威好奇宝宝似的问了一句，他把脑袋从碗里拔出来，眼睛明亮地闪着八卦的光。
　　“什么话”李荣德敲敲郑旭威脑袋，“人家是做夫妻的又不是做冤家的，打什么打。”
　　蔡碧霞也不恼，笑着回答：“在学校的时候我打不过他，不过他追踪不了我，我们特长不一样。”
　　说起校园生活，她眼里闪着兴奋的光，整个人都显得熠熠生辉。
　　作为公大出身的民警，她曾经也是各科成绩学校前十的优秀学生，还没毕业已经被刑侦队看中，只等实习了就做一朵霸王花。
　　只是事出意外，因着她两位小叔叔殉职多年，她是家里三代单传，不论父母还是领导都不希望她冒险，于是给她调了户籍这个文职工作。
　　蔡碧霞对于领导的决策没有任何意见，毕业之后就投入与专业八竿子打不着的户籍窗口。
　　干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她接受良好地收起一身本领每天浸入普罗大众中，从而认识了顾裴这群富二代，成为富二代中的大姐大。
　　时至今日，大姐大已经产生了血脉压制，富二代看到她乖得跟鹌鹑一样，所长更不愿意放她回刑侦队。
　　顾裴看她这高兴的模样觉得这桩婚事怕是妥了，嘴上啧啧两声心里对于未曾谋面的姐夫各种不爽。
　　张雨婷一边等着上级领导，一边百无聊赖地拿两根筷子对敲，“碧霞姐就是工作太认真了，每天不是操心这个就是担心那个，要我说警察也不过是一份职业，干嘛这么拼命，差不多得了。”
　　对于这句话，顾裴和郑旭威猛点头表示赞同。
　　蔡碧霞伸手戳了戳张雨婷的脑袋，把她那双没规矩的筷子没收掉。
　　* * *
　　苏忍上了一上午的班，直到中午饭点也没看到顾裴，他不用动脑都知道那小子肯定又溜号了。
　　百忙之中抽出点空闲吃饭的苏总左边坐着一位吃口饭看眼手机，只差把饭团子塞进鼻孔的林修鸿，右边坐着面容冷肃，不像在吃饭更像在啃没滋没味的压缩饼干的程风。
　　苏总觉得桌上的饭菜突然就不香了。
　　顾裴的微信信息就在这个时候非常没有眼力见地推送到苏忍眼前，他打开看了一眼，是顾裴大鱼大肉的碗筷，身边蔡碧霞还贴心地给他挑鱼刺。
　　苏忍：“……”
　　混账东西溜号还溜得光明正大。
　　苏忍倏地产生出一种我不痛快谁也别想痛快的龌蹉心思，他思索一会儿，先是给顾裴发一个截图再给他回一条信息，接着心情愉悦地吃饭。
　　顾裴刚给苏忍炫耀完，还没来得及关掉手机，苏忍那边信息立马过来，他打开截图看一眼，是一位备注“茶商曹老板”的人约定看茶的信息，紧接着苏忍又发来一段信息让顾裴明天就启程，接手这个工作。
　　顾裴嚼吧嚼吧嘴里的鱼，越嚼越觉得这条烤鱼干巴巴的一点都不香了。
　　“怎么了？”
　　狗东西难得露出这种郁闷的表情，在场警察忍不住幸灾乐祸起来，一个个眼里透着一股子吃瓜的气息。
　　顾裴扔下手机，“我老大，让我明天去春城一趟，有一批茶叶要出。”
　　郑旭威像嗅到肉包子的狗立马坐到顾裴身边，“云颠省，我听说那里的女孩子都特别漂亮是不是？你要去带我一个呗！”
　　郑旭威话刚完，后脑勺被一巴掌盖过去，不疼，但足以让他身体前倾。
　　许继清打完人放下筷子严肃地说道，“云颠是少数民族聚集地，你别去瞎捣乱，引起民族问题我扒了你狗皮，而且人家民风民俗都不一样，回头给人留那儿当女婿，叫你爸哭死。”
　　郑旭威揉一把后脑勺委屈地说：“怕什么，我就去看看我又不打架，而且那都是顾裴的地……”
　　郑旭威话说一半收到来自所有警察的死亡凝视，于是绕了个舌头改口说：“……的朋友聚集地，在朋友那儿能出什么事？”
　　许继清对于郑旭威的识相表示满意，他哼了一声重新拿起筷子，不跟这个傻缺计较。
　　顾裴认真思考郑旭威的话，然后抛出一个问题，“你要去也不是不行，但是你要用什么借口去？旅游？你爸不会同意的吧！”
　　郑旭威咽下嘴里的食物说：“我家不是有做家具的，每年去云颠收木材，今年合同到期还没续呢！我去给他签了。”
　　顾裴：“……”
　　众位警察：“……”
　　不怕富二代玩物丧志，就怕富二代踌躇满志，郑大董事长这是要走上这条不归路了吗？
　　郑旭威见所有人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疑惑问道：“你们干什么这个表情？”
　　李荣德忍不住轻声问了一句，“你会谈合同？”
　　“不会啊！”郑旭威理直气壮，“我会不会不重要，顾裴会不就行了。”
　　全场一片寂静。
　　落针可闻的食堂只有顾裴“嘶”的一声。
　　郑旭威见大家一脸见鬼的模样，又见顾裴一副牙疼表情，赶紧补充，“等程风装修好了我送他一套红木家具，再送一张金丝楠木书桌。”
　　顾裴毫不犹豫拍了下郑旭威大腿，“好嘞！合同爷包了，什么家具不家具，主要是咱好兄弟共进退。”
　　众警察啧啧两声，没眼看这两个同样臭不要脸的富二代。
　　许继清愁眉苦脸，只觉得这一趟肯定要给他搞事情。
　　* * *
　　顾裴第二天就被苏忍打包送去云颠，郑颂航听说儿子要去谈合同，又得到顾裴的保证给他谈妥，高兴得合不拢嘴，当着顾裴的面就给郑旭威转了五万块钱让他们不着急回来，务必好好玩。
　　春城的合作这几年并不理想，价格一直在抬，木头质量却一直在降，对方想爽约的心昭然若揭。
　　郑颂航并不在乎儿子这一趟能不能成功，但是儿子难得有这个心足以让一个老父亲涕泪横流。
　　顾裴一大清早被苏忍打包送走，他手上带着哥哥给的八千、嫂子偷塞的两万、程风转账的一万并许继清所长给的关键时刻救命信件，可以说是资产丰厚地踏上春城。
　　许继清给顾裴一封信件的原话是如果顾裴在那边遇到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派出所找邵正国所长，把这封信给他。
　　顾裴不是一个听话的乖孩子，他下车第一件事就是直奔派出所凭着手上的金牌御令找上人家所长。
　　许继清在信里把自家两孩子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直说这两个孩子聪明伶俐，最是善良，是个人见人爱的爱国小青年，只是年纪毕竟比较小毛手毛脚不懂事，如果闯祸，希望邵所长看在曾经搭档的份上看顾着点。
　　邵正国看看信又看看顾裴，再看看郑旭威。
　　这两孩子长得乖巧精致，进门还知道给他们打招呼，一看就惹人怜爱，哪里毛手毛脚了？
　　“邵叔叔，接下来几天要拜托你了，我没出过远门，不知道外面的规矩，这趟要不是我老大没空，我……”
　　顾裴说着轻叹口气，他眨巴眨巴眼睛，眼里立马露出惶恐不安的神色。
　　邵正国心都化了，他家里有一个半大小子正是气死爹的时候，调皮得令人头秃，看到顾裴这模样只恨不得捏一把他的脸蛋捧手心里头宠着。
　　邵正国把信折好放桌子上，又叫一个警员给顾裴他们安排酒店，这才对顾裴说，“放心吧！到了我这儿，怎么也不能让你们受委屈。”
　　顾裴嘴角一翘，桃花眼眯成一条缝，迷得邵所长那种老父亲的感情都出来了，又给他塞了许多水果点心，这才让人送他们去酒店。
　　邵正国目送顾裴跟郑旭威离开后拿出手机给许继清发了一条微信，报备孩子平安到来，又嘲笑他小题大做。
　　许继清一看就知道这厮被顾裴的迷魂汤给灌晕了，他好心地提醒一句那两卧龙凤雏聚一起鬼点子多，务必注意些。
　　邵正国：“他吸毒？”
　　许继清：“……那倒不至于。”
　　邵正国：“他杀人放火？打家劫舍？”
　　许继清：“……那也不会。”
　　但是他要怎么说，这两孩子会在法律范围内让你吐血。
　　邵正国嗤笑一声，“许继清这老家伙，真是安逸地方呆久了，遇到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当天塌了处理。”
　　他对此完全不放在心上，两个小孩子家家的不远万里来到云颠，举目无亲看什么都陌生，他们能闯什么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