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24、开业（一）

　　小萨摩耶最终因为程风的佛面没有被扔出去，顾裴在它的脖子上找到一个铭牌，顺着号码打过去是个女大学生，他跟女大学生核对了狗子的基本情况，确认那个大妈不是偷狗贼。

　　女大学生听完狗子遭遇抽噎着说：“这狗是我半年前在老洪肉店门口的油条摊子里救助的，我妈妈一直不喜欢它，这趟趁着我出去考察卖了，顾先生要是喜欢就带回去养吧！那一千块我会转还给你，我家那些狗粮也送给你。”
　　顾裴对一千块无所谓，但是他确实需要狗子以前吃过的狗粮牌子，正好有个和美女约会的机会，他毫不犹豫回答道：“钱就不用了，不过狗粮还是挺重要的，你看要不咱们周末见个面？”
　　女大学生抹了把泪答应了，于是顾裴挑了套衣服又给狗子送去宠物店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坐等周末和姑娘见面。

　　周末和顾裴见面的是个非常清秀的女生，她看到萨摩耶先激动地跑过去亲了好几口才转头坐到公园的长椅上。
　　“它叫油条，特别乖，看谁都像主人，救它的时候还是一只小奶狗，它妈妈被打死了，死前把它藏在油条摊子底下，卖油条的大叔是个好人，没告诉老板还有一只小奶狗，趁老板没注意把它踢垃圾桶里头，也可能它太小没肉，老板没在意，就活了下来，你不知道，那个肉店老板不是东西，跟一个偷狗贼合伙偷宠物狗卖肉，有些宠物狗刚做完驱虫打完疫苗，一转眼就进了别人肚子。”
　　女生说着叹了口气又揉一把萨摩耶狗头。

　　顾裴也是在老洪肉店门口油条摊子前救下它的，这狗命途多舛两次在同一个地方差点殒命。

　　女生神情有些悲伤，顾裴怜惜地摸她脑袋说：“以后不会了，它一辈子都不会再去老洪肉店了，你放心吧。”
　　老洪肉店被停业查处，很快老板将滚出桐源。

　　女生对顾裴千恩万谢，又叮嘱油条以后一定要乖，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油条是一条傻狗，看到前主人抽抽噎噎抱着它狗头哭，不知道这一别可能就是终生不见，还在高兴地摇着尾巴。

　　顾裴看着女生离开的身影，嘴角的笑容瞬间弯下去，他转身把狗寄养到宠物店，就近买了一袋苹果去找桐源地头蛇，江湖人称“龙哥”的家里。

　　前两天苏忍听程风说他被人推一把差点挨打，气得二话不说给他转了三千让他摇人。
　　顾裴莫名其妙收到五千块钱心情好得很，买苹果都是挑没烂的来。

　　“哎呦，小老弟，什么风把您吹来了。”龙哥开门看到顾裴心头一颤，觉得发际线又要往后移一个位置，面上勉强挤出一个还算灿烂的笑容。
　　“找你坐坐，别怕，今儿兄弟我不是来找麻烦的，是有事求你。”
　　顾裴看他那勉强得快要装不下去的表情，好心地给他喂一颗定心丸。

　　龙哥曾经也是桐源市说一不二的地头蛇，除了穿制服的，就没怕过其他什么人，直到去年他手下一个混混不知死活地在大半夜围堵一个女大学生被顾裴当场遇见，那时顾裴还啃着从小孩子手里骗来的棒棒糖，二话不说就开打，打完了甚至还能从姑娘手里拿回寄存的棒棒糖含着。
　　那群傻逼手下更是当场放话是龙哥的人，要顾裴等着。
　　顾裴没耐心等别人，第二天就拎上一袋看着已经熟透即将要烂的特价苹果找到龙哥。

　　龙哥彼时还不知道他招惹了什么玩意，正伸手要教训下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年轻。
　　谁知道小年轻不讲武德，他还没碰一根寒毛，那厮指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胳膊肘上的淤青就嚎着被打成重伤了，并因此把桐源七八个二世祖并民警、交警、消防一起摇来。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那天一群穿制服的人对着他房子电路各种检查，还拉走他偷偷改装的汽车的事情。
　　顾裴闹到这一步还不够，后续更是煽动一群二世祖大把撒钱对他造谣、污蔑了足足半年多。
　　闹得他吃睡不安，头发一掉一大把，险些妻离子散被父母踹出族谱，从此看到顾裴就害怕。

　　更让他生气的是顾裴在离开前还拍着他的肩膀告诉他“有事不要硬刚，记得找警察”，气的他一口血飙不出来差点噎死。

　　往事不堪回首，龙哥恭恭敬敬把人请进门，“你有啥事儿就交代，哥肯定给你办妥了，都是兄弟，别客气。”
　　“是这样啊！兄弟我昨儿被人欺负了，老洪肉店的那个煞笔，这……”
　　“我不认识他，不是我的人。”
　　龙哥一听这厮又是被欺负，立马呛声自证。

　　顾裴笑了，“没说是你的人，就是这人吧！反正恩怨是结下了，相看两厌，就不如……”
　　龙哥及时摆手说：“哎！小老弟，你这要是前一阵子说，我也就给你办了，肯定让他滚出去，让你再也见不着他，可是吧……现在真不行！”
　　顾裴眯起眼睛，吓得龙哥心肝一颤马上解释说：“他要进去了，兄弟我再牛逼，也不敢跟穿制服的硬刚啊！”

　　顾裴眼睛瞪大，喜笑颜开地表示你继续说。
　　“那个老家伙惹事儿了，前些天有人举报他食品安全问题，引来一群穿制服的，后来在他店铺的猫肉狗肉里发现存在非泼罗尼、吡什么玩意儿的那些东西，直接就停业查处了。”
　　都是宠物驱虫药，顾裴了然，他想到刚才那个女孩的话，有些宠物狗刚做完驱虫打完疫苗，一转眼就进了别人肚子。
　　“然后呢？”听到这儿顾裴好奇心一下子就上来了，他这些天忙着给猫狗布置窝，还真没出门。
　　“那个老东西有点势力，没人敢招惹他，平时就……”龙哥刚说着，突然觉得顾裴眼睛好像又眯了一下，立即解释道：“跟我没关系，真不是我的人，我女儿也养狗，我不干那混账事。”
　　“没说你，你再说。”他女儿那条狗还是顾裴送的，顾裴当然知道这个女儿奴干不出偷狗卖肉的事情。

　　龙哥这才松了口气又说：“平时就挺作威作福的，跟一群偷狗贼合作，弄死人家很多宠物狗，有些还是留守老人的宠物，那宠物眨眼功夫没了，老人血压上来没挺过去也跟着没了，以前是没人敢招惹，现在他树倒猢狲散，一群人出来举报。”
　　顾裴听到这儿邹眉说：“这也就罚款吧！不至于进去坐。”
　　龙哥给自己灌了口水神秘兮兮地说：“这还不够，我听说里头还有一只是警犬后代，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没成警犬被拍卖掉，那家店铺被关后，警察从垃圾桶里头找到项圈，狗主人才知道自家高价拍来的马犬被扒皮炖汤了，正要跟他没完，告他携带杀伤性武器入室行凶呢！这事儿不好说，估计不少年。”

　　顾裴心花怒放，高兴得想立马回家放两串烟花，正好这时龙哥女儿从外头进来，他变戏法似的从兜里掏出几根棒棒糖并一小包辣条送给刚回家的小女孩，换来小女孩的一个亲亲和龙哥的磨牙声。

　　“行了，那这事儿我也不为难你，你帮我盯着点，那厮要是老死监狱里头也就算了，要是出来了，记得提醒他别来碍眼。”
　　”放心吧！一定看着。”
　　“行了，别送了，看好你家妮儿。”
　　顾裴摆摆手欢欢喜喜走出门，他出门时眼尖地看到龙哥院子里头有几株刚种植的化石草，看着已经成活，于是趁人家哄女儿，顺手薅羊毛连盆端了一株回去。

　　顾裴的别墅后院有圈一块不小的地方，原先属于无主土地，由政府管理，是他以“中草药保护研究性种植”为由，缠磨着政府低价售卖而购得的。
　　这片地供他种植全国各地的民间草药，有些草药近几年因为人为过度采摘，已经很难再找到，许多老医生甚至都会叫病人自己来找顾裴，是一个中医看了都要眼冒绿光挪不开眼窝的风水宝地。
　　顾裴非常宝贝这个地方，他像仓鼠一样到哪儿看到草药都忍不住想往这个窝里挪。

　　“你这样子就不怕被人家发现了打死你？”程风对于顾裴的各种作死行为很忧虑，回来几个月，他只有一种感觉——
　　顾裴能活到这么大，纯靠苏忍和顾怀恩本事大。
　　“哼！”顾裴冷笑一声说：“他也得有那个胆子，挪脚，你踩着我的雷公头了，把你的手也撒开，那个半枝莲，不是杂草。”
　　程风站在原地束手束脚，慢慢退出去，“你……算了，你好好养你的花吧！”
　　顾裴不屑地反驳，“这些是花能比的吗？我跟你说，就你右脚踩着的那个，对，不用看，就是你正踩的那个看着像已经枯死的草，它叫卷柏又名九死还魂草，你知道它对女性有多重要吗？”
　　程风不知道，但是听着名字就感觉特别厉害，吓得立马退出这片药园。

　　顾裴的药园子就像他的卧室，狗看了都嫌弃，这些花花草草没有名字，只在入口处树了一个牌子，上头写着“吃错会死”四个大字，因着这四个大字太过于骇人听闻，据说至今连路边的杂草都没人偷拔过。

　　顾裴勤勤恳恳种好他的药草，又给药园浇一遍水，转头闲不下来借口说正是黄昏好氛围，非要程风陪他遛狗。
　　程风分外抗拒但坳不过顾裴只好不情不愿地跟着走。

　　晚风柔和舒适，吹得人神色恹恹，顾裴指着身旁的马路说：“你知道沿着这条河的街道为什么叫临江街道吗？”
　　“不知道。”
　　程风敷衍地回答一句，他是个技术宅，遛狗散步不在他的兴趣之内，他觉得散步就像网络卡顿一般，是一件令人烦燥的事情。
　　他没走两步就忍不住想加快速度跑起来，好不容易忍了十来分钟，终于在看到一个亭子后再也忍不住焦躁，拉着顾裴进去休息，好让自己缓解一下情绪。
　　顾裴指着前面的临江河说：“听说这条河其实是江，那时候的男人都要出去做生意，留下老弱妇孺看家，每到逢年过节，这些母亲妻儿就临江而立，等他们的亲人回来。”
　　他说完又伸手指了指河水中间的那个小灯塔：“总有人是回不来的，遇上风浪，或者迷途难返，后来渐渐的，男人就不敢回家了，那时候有个能人在那里点了一盏灯，一到过年过节灯都会亮起来，告诉漂泊的游子们家人已经为你照亮归途，你该靠岸停泊了。”
　　程风觉得听故事比遛狗好受，于是撩着顾裴的喜好说：“那现在怎么变成河了？”
　　“嗯！听说是上个世纪闹腾什么填海造陆的时候祖上嚎着要跟上潮流，就把它弄窄了，那一群不肖子孙，难怪前几十年桐源经济差点全盘性覆灭。”
　　程风笑了一声，顾裴说的不知真假，他也当个故事听听，没放心上。

　　顾裴说完又拉过油条坐自己边上，“你知道萨摩耶的来历吗？”
　　程风还没从江变河的故事里头出来，被顾裴这个转场弄的有点懵，下意识摇头。
　　“据说以前天上有养狗的，白白胖胖非常可爱，后来有一天，狗子看人间有一个地方也是白茫茫一片，跟它毛发很像，就趁着玉帝不注意跳下去玩耍，可是下来之后它看人间实在疾苦，人类终日劳累还食不果腹，一到冬天道路不通粮食溃乏更是饿死无数，狗子实在太心疼了，于是它决定住在人间，帮人看家拉雪橇。”
　　顾裴一口气说太多忍不住停下来歇会儿。
　　程风十分配合地提供情绪价值，“然后呢？”
　　顾裴说：“后来玉帝知道了，没惩罚它，而是让它留在人间帮助人类，于是狗子就开始了帮人拉雪橇传递食物跟信件的活，它每天都在帮助人类，活得很开心，再后来有人给它取名叫萨摩耶。”
　　顾裴边说边摸了摸油条，那条傻狗正露着肚皮傻笑，十分应景。

　　程风没有说话，黄昏伴着风声呼呼，吹得人手指发凉。
　　顾裴看着程风说：“所以萨摩耶叫微笑天使，是天上到人间的天使，能带给人类欢乐和救赎，能抵消不幸和悲伤。”
　　程风沉默着久久没有开口，他似乎在组织语言，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一句：“顾裴，萨摩耶是西伯利亚狗，那里没有玉帝。”
　　这个煞风景的玩意儿。
　　顾裴一个眼刀立马送给程风。
　　程风收到眼刀当即补充道：“下次改上帝，比较真实。”
　　顾裴歪头一想，是这个道理，于是欣然接受了程风的指正。

　　“呐！”顾裴对程风指了指油条道：“人间天使送给你了，请你以后务必每天遛一遛，要半小时以上。”
　　程风“……”
　　他正想严词拒绝顾裴这种不负责任的委托，突然从后背发出一声轻笑，吓得两人汗毛倒竖，立马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