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泊》不用提了

17、过年（五）

　　顾裴除夕夜喝了酒，后半宿全是乱七八糟的梦睡得很不安稳，隔天直接到午饭才起床，他边走边嘀咕：“奇怪，老大不对劲，今天怎么都没来叫我？平时不是不让我超过十一点起床？”

　　餐桌上的程风那时正在吃午餐，听到他嘀咕声勉强咽下嘴巴里的饭说：“因为陈姨说大年初一不能催孩子起床，不然这个孩子新的一年都会被人催促，也不能骂孩子，理由同上。”

　　“还有这说法？难怪我以前老被骂，果然古老禁忌不可触犯。”

　　顾裴摸摸下巴，一副我终于悟了的模样，他懒懒地打了个哈欠，又在看到午餐的时候两眼变得神采奕奕。

　　程风嗤笑一声继续吃饭，再不想理会这个二百五。

　　“二百五”不论对人对事都是一副兴趣满满的模样，哪怕他昨天喝了酒又到凌晨才彻底睡下，现下胃口实在不怎么美好，他也是给足厨娘面子地大快朵颐。

　　别的先不论，反正程风看见陈秀连笑得两眼弯弯，格外慈祥。

　　顾裴自八岁离开家跟苏忍混后基本不是外卖就是酒店送餐，这一顿是他时隔十一年第一次有人在家做饭给他吃，他一口气吃完半条烤鱼彻底体会了一把家常菜的味道后突然抬头问：“程风，你为什么会答应跟我回国？”

　　他本来已经忘了，吃了这顿热乎饭菜又想起来程风跟自己不一样，他以前也是有母亲安排三餐的，只是回国后加入叫外卖行列，待遇反而下降了。

　　程风吃饭的动作停了一瞬，随即拿起勺子舀上一碗汤说：“苏忍是个人物，也是大众公认的青年才俊，这么多年哪怕带着你这个拖油瓶，也是很多精英趋之若鹜的对象，我选择他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但是说得很欠揍。

　　顾裴怼不过他，夹起一个饺子在他面前晃了晃然后恶狠狠地咬上一大口。

　　程风懒得搭理他这种低级趣味，只淡淡说：“吃完带陈姨去医院看望一下昨天那个被放倒的小警察，多少给人道个歉。”

　　顾裴先是愣了一下，接着恍然大悟地点头，他从睡醒就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又觉得也没有什么事情能忘的，被程风这一提醒终于想起来那个倒霉警察。

　　* * *

　　趁着午饭时间还没过，顾裴拎着一盅他吃剩的鸡汤到医院的时候，隔着病房门口三四米的距离就听到了某许姓所长的咆哮声。

　　“被对象一招放倒，我活了大半辈子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离谱的事情，李荣德啊！你可真是……把我的老脸都丢没了，你给我说说，你老师是谁，我去问问他是怎么让你从警校毕业的？”

　　声音洪亮愤怒，顾裴都能想象得到那个小警察要哭了的模样。

　　他对这咆哮声太熟悉，以至于身体本能地后退一步，又想起来这不是在咆哮自己，于是理直气壮地推开门。

　　许继清刚刚嚎完一嗓子，见病房门被人推开，他转头瞧一眼，看到顾裴的瞬间脸更绿了。

　　顾裴抱着保温桶站在大门口不怀好意地说：“所长，不要这么生气，人家毕竟才刚毕业没多久，小年轻哪有经验，可以理解的。”

　　他这话说得嘲讽意味拉满，让人特别想顺手揍一顿，许继清觉得以前在电视上看到一个叫做“鼻子都气歪了”的词语现在套用在自己身上正合适。

　　顾裴见许继清没有反驳，觉得还可以继续添把火，于是又说：“这叫什么来着，人民警察不会把枪对准劳苦大众嘛！他怎么可能想得到一个中年大妈还能放倒他。”

　　许继清气急，这他妈就是来看热闹的吧！就是来冷嘲热讽的吧！

　　姗姗来迟的程风气到磨牙，他就停个车的功夫，顾裴这张嘴又开始不说人话。

　　“闭上你的狗嘴。”程风拉过顾裴，转身把站在边上吓傻的陈秀连扶上前，“不好意思所长，我们应这位女士请求，带她过来道歉的，真是抱歉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总算有个说人话的人来了，许继清吐出一口浊气，“不会不会，客气了，是我们同事工作失误，给你们添麻烦。”

　　看到程风的那一秒他瞬间收起怒火整个人变得笑容可掬。

　　“呵！老东西，带有色眼睛看人。”

　　顾裴在边上不满地嘀咕，他也不进去，就双手环胸倚到门框上看着。

　　陈秀连在程风的陪同下终于有机会看到了昨天那个年轻警察，他坐在病床上，人看起来有些蔫。

　　她越想越后悔，拉着人家警察的手一遍遍道歉。

　　这一刻她只觉得自己真是蠢透了，如果因为她导致这孩子前途被毁，她后半辈子都将在愧疚中度过。

　　李荣德今天刚被领导和老师轮番批评，挨骂挨到自我怀疑，连出院后的辞职报告怎么写都想好了，结果被陈秀连这一声声对不起说得重新燃起热血，顿觉今天挨的骂都不值一提，为人民服务的热情又燃烧起来。

　　陈秀连坐在病床前拉着李荣德的手跟他说了很多道歉的话，又承诺接下来每天送鱼汤，一定给他养胖，吓得小警察当即表示今天就要出院了，这才让陈秀连消停。

　　许继清见这边双方都情绪稳定，他把程风单独叫出去询问陈秀连的情况，得知她今天已经签了合同，正式成为驻家保姆，自己辖区终于少了一个潜在隐患，高兴得看手下都觉得也没那么废物。

　　程风刚跟许继清说完话又收到苏忍的电话让他去公司一趟，他只好匆匆把顾裴跟陈秀连送回别墅，现在公司正在上升时期，苏忍忙得脚不沾地，只有顾裴还有点时间真正地过年假。

　　* * *

　　逸杯缘办公室内。

　　“这是新公司的楼盘，还没装修完整，顾裴狐朋狗友太多，暂时没让他知道，你先看看。”苏忍拿一张图纸放在办公桌上，又拿了个碳素笔在上头划一个圈说：“这儿我打算弄一家奶茶店，做些西餐由你来经营，你从美国回来这方面比较在行。”

　　程风有些惊讶，他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查逸杯缘的经营模式跟经济收入，逸杯缘每月基本都是入不敷出，有些账目甚至去向不明，这样的收益成效苏忍没想缩减经营居然还想增加。

　　程风一直都知道，苏忍背后肯定有人，但是他无论如何也查不出到底什么人在帮他，那些人把苏忍的信息捂地非常好。

　　他刚开始只查到苏忍像个孤儿一般本身是户主没有父母信息，之后又把时间线往前推十来年才查到他改名前的生活，九岁母亲车祸去世，十二岁父亲娶了继室，继室叫孟知秋，比他大十五岁，十四岁父亲也车祸去世，之后继母改嫁，苏忍杳无音信。

　　都是一些鸡零狗碎，无甚大用的消息，但程风对信息的敏感度太高，这样的消息他一眼就能看出绝对有鬼。

　　夫妻都是车祸去世，继母与父亲年龄相差太大，最后继母又独自改嫁，苏家财产全部捐赠福利院，后续甚至还偷偷帮过这个继子多回，她图什么？

　　看着无甚问题，处处透着诡异。

　　“天天入不敷出还要盘，他背后的势力莫不是桐源的财政局？”程风在心里腹诽，但是他很快否定这种想法。

　　别说桐源只是市级，省会的财神爷爷也经不起他这样日复一日的损失。

　　“为什么？”程风最后还是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

　　“目的是为了你楼上的茶室。”苏忍说：“我了解过桐源的一些夫人，他们的女儿都差不多在十二到十八之间，而且十有八九聚集在知行中学。”

　　苏忍说着又往楼盘的旁边圈了两个地方，距离都不远，因为没有备注，苏忍没圈出来的时候程风都不知道这两个地方居然是学校。

　　“临江小学是普通小学，这里汇聚一些普通家庭的孩子，来接送的多数都是工薪阶层的父母，但是，知行中学是贵族学院收费非常高，我打听过，知行中学不属于封闭中学，既可以住宿也可以选择自行接送，目前来讲，桐源本市的贵妇选择模式多是周一到周五住宿，周五下午接回，周末晚上送过来，也有不舍得孩子吃食堂的全程接送，那里聚集桐源百分之八十的富二代、权二代。”

　　苏忍说完伸手指了指那个知行中学的图标，“程风，你的重点在这儿，明白吗？”

　　程风点头，奶茶店开在学校的肯定不少，但是开奶茶店的小哥颜值好的话，很吸引这些少男少女。

　　他有能力有颜值，这一块比较吃香，都不需要太吃香，只要有一两个富二代过来，接下来就能顺利交给顾裴。

　　顾裴有一张惯于哄人的嘴，最适合哄骗这种将成年还没成年的孩子，且那厮惹是生非、打架斗殴的校园经验一套又一套，是个典型的孩子王，最基本的技能就是吸引学生了。

　　贵族孩子是个蚂蚁圈，只要一个探头并认可，后续一定会围成群体，顾裴最大的弱点在于他开的是茶叶店，如果没有奶茶支撑，你就是把天山雪莲说来，也哄骗不了一个十来岁的孩子天天来品茶。

　　苏忍只能想到通过奶茶为媒介把孩子先吸引来，只要那些精贵的富二代们经常来，早晚会吸引他们的父母来考察食品安全问题，他的终极目的就是这个，吸引这些企业家并把他们留住。

　　另外还有两个隐藏福利，一个是临江小学，临江小学是工薪阶层的孩子居多，一旦看到知行中学的学生成群结队出来，难免会有些家长动了在这家奶茶店搭上富家子弟的想法。

　　另一个是高中学生一届又一届，那么多人肯定有未来发展方向是计算机专业的学生，对于这些人来说，程风的存在就像是放在他们面前的龙肉，不啃一口死都不甘心的存在。

　　一箭多雕，无论怎样，成效都不会比之前天天亏损来得更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