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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分手分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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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的天塌了。
事情是这样的,他早上起来闲着也是没事,就去大厅走走顺便下去吃个早饭,平时柳如絮嫌他话多,柳园回答上两三句就不吱声了,他这次来也是听说淮南手握漕运的那个林一也在,他想巴结——认识很久了,但是自己脑袋有时候没那么灵光,还是需要柳如絮在一旁帮他把关,于是赵锦睡衣都没换,径直去了柳如絮的房间。
一重两轻,他们的约定。
柳园会传达他的意思给柳如絮,然后柳如絮再自行判断事情的轻重缓急来决定要不要从被窝里爬出来履行他非专业谋士少得可怜的责任,如果柳如絮的心可以挖出来称个重量的话,赵锦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一定轻如鸿毛。
路上,赵锦被人认了出来。那人特别热情地打了招呼,瞧着赵锦神色迷茫,十分有眼力见地作了自我介绍,他是山西地区做买卖的,祖上是赫赫有名的晋商,富得流油。比起疲于奔波赚钱养家的普通百姓,这类人把做买卖当作是兴趣爱好,消遣一啊用的东西,你要是让他光呆在家里什么都不做简直就是要了他的命一样。
有梦想的人总是值得尊敬,只可惜他对上的是赵锦,见钱眼开且永不回头的小哥哥一枚。
脑袋上顶着金灿灿光环的金主大人开了金口,赵锦马上把柳如絮的事情抛在脑后,决定抱上更粗的大腿,那名商人此番来到北平目的是想要打开你这边的销路,但是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联系江凛,恰好江凛遇袭的消息传了出来,想借着此次机会前去表示慰问,赵锦立刻哥俩好地搭上了人家的肩膀,眼珠子黏在人家腰间挂着的一枚价值连城的翡翠爽快道:“我陪你去。”
柳如絮正好在江凛房间。临近晚宴的举办,正是其余宾客们到达的高峰期,蔚敦忙得脚不沾地,加上顾北祺烦江凛烦得不行,但是又不能那么让江凛死了,所以看护江凛上药的任务就落到了柳如絮的头上,顾北祺则是倚着门框逗鸟,唧唧啾啾的招人喜欢,起码比江凛可爱。
赵锦隔得老远就认出了门口的那尊煞神,如果说江凛手段狠厉谋算深远,是个笑面虎,那顾北祺就是活阎王。
一些血腥的回忆涌上脑海,赵锦赶紧甩了甩脑袋,不自觉地退到了同行商人的身后当起了缩头乌龟。
“别叫。”
江凛上半身的绷带散开大半遮挡住完好的肌肤,暴露在外的是逐渐愈合泛着淡粉色的伤口,医生带着医用手套的左手扶住江凛的肩膀,另一只手捏着沾着伤药的棉签尽可能轻缓地使伤口和药物接触,但是因为江凛一反常态的不配合,上药的过程确实不那么容易,外面天寒地冻,屋子里的暖炉烧得正旺,没人注意到他额头上渗出的细密汗珠。
少夫人回来之前,江凛的药不到十分钟就能上好,可今天足足用了他一个小时。这时顾北祺不耐烦的动静传来,再加上一向冷漠的表情,看上去马上就要撂挑子不干。
漫长的折磨终于迎来尾声,医生深吐一口浊气,“少帅夫人,麻烦您帮助我拉紧绷带。”
无人在意的角落,江凛悄悄绷紧身体,让自己的腹肌轮廓更加明显。
距离很近,他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医生的法眼,但他的注意力不在医生那里,自然没有看到医生翻上天的白眼。
“少帅夫人?”赵锦的声音比起往常起码高了八个度,濒临破音极限的平静下是疯狂生长的波涛暗涌,他环顾四周,再三确认现在真真切切的一屋子男人,目光扫过亲密无间的江柳二人然后飞快移开,多看一眼都要爆炸,小心翼翼但又极致破碎地对着空气寒暄,“夫人幸会。”
理想主义的泡泡很快被现实主义戳破,幻化成泡影,盘旋在眼前很快就彻底消失不见,伴随着尘埃落在肩膀,给人重重一击。
柳如絮嗯了一声算是回应,然后用身体遮挡住半裸的江凛,为他穿好衣裳,江凛也配合至极,阖上双目享受来之不易的关怀与爱,悄悄递给没人疼没人爱的顾北祺一个挑衅的信号。
顾北祺一般不在战场杀人的时候脾气尤其不好,因为没有情绪的出口,所以总是经常找江凛他们约架打个你死我活的痛快痛快,结果江凛摇身一变裹上木乃伊标配成了弱不禁风行动不便的病号,他也没有欺负残疾人的爱好,再加上江凛做人的失败,仇家多得都叫不出名号,外加北平政局不稳,多少人虎视眈眈伺机而动,江凛的命就暂时拴在了他顾北祺的裤腰上。
但是他只保证江凛还能喘气的生命问题,并不能保证江凛的婚姻幸福,于是戚然端着在江凛后院的小厨房刚刚出笼皮薄馅大的宣乎包子打算给顾北祺先垫吧两口,毕竟这天也凉了,他看着顾北祺呼出口的哈气转眼就凝结成了浅浅的冰霜,想着让他暖和暖和身子,顾北祺不喜冷,在山西的司令部都让人把炉火烧得旺旺的,门都不爱出,现在可怜巴巴地在门口给江凛做保卫员,能让他高兴一点算一点吧。
只可惜补给来得太晚,顾北祺已经不做人了,他没去看戚然手里端着的瓷碗,只一把将人搂在怀里用大衣裹住过渡热量给他,看着戚然冻得通红的耳朵尖,顾北祺伸手搓了搓,说:“用不着你伺候他,嫌冷就回自己房间呆着,我让蔚敦多给你烧点炭。”
戚然察觉到陌生人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往顾北祺怀里窝了窝,赧然:“多不好意思……”
顾北祺冷哼,“老子给他拉了多少煤,想做一毛不拔的铁公鸡,明年等着他的就是蜂窝煤。”
戚然忍不住笑了。
尴尬的赵锦拼了命的想转移话题,谁都知道江凛那个秉性,知道了他的私生活特别是感情生活绝对不会有任何好下场,他感觉天旋地转怅然若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一直都听说江凛有个过门的妻子,只是从未露面,谁知道满身神秘色彩的少帅妻子竟然是自己最亲近的军师,真让人有一种分不清虚实的错觉,他还需要一段时间好好缓缓,眼下最好的选择就是逃避,正巧新话题施施然到来,现在正在顾北祺怀里,再好不过的时机,赵锦调笑:“没想到顾少帅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嫂……”
清秀俊朗眸若星辰的少年从顾北祺怀里挣脱出来,白皙的面容染上一层淡粉,即便十分想表现出镇定自若,也只是表面功夫,比起真正岿然不动厚脸皮的顾北祺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赵锦噎住,他妈的一屋子找不出来一对异性恋吗?
很小众吗异性恋?
戚然脸烧得不行,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窘迫昭然若揭,柳如絮叹了口气,早晚都要知道的事情,干脆就全盘托出。
他说得简短凝练却又不失重点,众人也听得明白。
知道了自己的军师还有过这样一段经历,大明白赵锦登时大笑着给人拉了过来大笑着拍打柳如絮瘦削的肩膀,战场上扛枪杀人的手劲能轻到哪去,柳如絮皱着眉头逃离赵锦的魔爪,就又听到赵锦义气道:“原来是乌龙一桩,哈哈哈哈,不如改日我为少帅介绍个身段好气质佳的,这桩婚事就算了,不然日后我这兄弟也没法成亲了不是?”
气氛一瞬间变得微妙了起来,除了两位真真切切的当事人和知情的顾北祺两人就只剩下了个察言观色一绝的名商,只是他这次也有点拿不准了,看得出来,那四个人的城府都极深,江凛和顾北祺久居高位也算正常,没想到就连身边的相好都如此深不可测。
殊不知两个当事人表面波澜不惊心里却狂风骤雨,不仅柳如絮停下了洗手的动作,江凛也睁开了双眸,两人的视线穿过赵锦隔空交会,碰撞出的是无声无息的火星。
倒是戚然感觉到顾北祺的心情仿佛拨云见日一般豁然开朗起来,那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起床气也不知所踪,极力压制嘴角不让它翘起,胳膊挂在戚然肩膀看戏。戚然收回目光,叹了口气。
“和谁?”江凛穿好衣服,换了个姿势坐着,身体靠在软垫上仰视柳如絮,嗓音还带着晨起的慵懒,宽松的内衫下罩着的身体肌肉却是紧绷着的。
江凛的问话听在柳如絮耳朵里变成了另外的意思,他缓缓地擦拭手指,然后将手帕放回托盘之中,温声道:“说也简单,又不是领了证的,身份的界限说没有便没有了。”
江凛的脸色不好看了起来。
饶是顾北祺也站直了身体,却被戚然按住手臂轻轻摇头,示意他不要讲话。
就算是互相有意的两个人,没有彼此足够的坦诚信任,要将两个人强行锁在一起也不见得有益,感情是需要自己磨合的,外力的干预最终会不会变成揠苗助长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