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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我的金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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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怀,李老头早就神游天外心猿意马了起来,连连答应:“好,好。”
柳如絮一个使力把老头子推远,喜婆高声唱词,按照规矩说来,唱词的声音越响越亮就寓意着小两口——他们这对小老两口婚后的日子会更加红火,“二拜高堂——”
精心裁剪的拖地喜服将柳如絮细致的腰身浅浅勾勒,正常站立时稍显宽松不会感到约束,但倘若是做弯腰鞠躬等动作,原本与地面接触的下摆就随着柳如絮的动作上滑离开地面,顺着精致下摆往上,就是柳如絮端方礼仪姿态下无所遁形的细瘦腰肢和上翘圆润的臀,李老头装模作样的品茶,哈喇子不知道淌了多长。
“夫妻对拜——”
烈马嘶鸣,门外一阵骚动。
柳如絮眉头皱起,没想到自己成个亲也如此一波三折,他无比讨厌限制自己视野的红盖头,只能通过声音辨认眼前的状况,直觉告诉他,有人闹事,而且规模不小。
李有才吆喝家丁的声音里含有几分焦急,当初为了炫耀自己显赫的家底,李有才专门从牙人处挑了二十多个身手利落从小习武的个中好手,虽然还没达到镖头的水平,但看家护院也是绰绰有余,可嘈嚷声仍旧不绝于耳,看上去李有才的麻烦大了。
江凛下马,眼里全是那个站在大厅中央身形单薄的红色背影,浅褐色的瞳仁泛起一丝涟漪,很快,灰色的棉麻布料出现在他眼前挡住了远处的那一抹亮色,
都是些不入眼的棍棒当作家伙什儿,江凛还不放在眼里,木头棒子两两交叉着横在他面前,其中领头的家丁身强体壮,胸前的大块头涨到马上要把质量一般的布料撑破,绝对彪悍的块头对比助长了他的自信,他敢保证以江凛的身板绝对挡不住他三拳。
“老太爷大婚,识相的赶紧滚,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在老板面前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江凛没被他挑衅的眼神和态度勾起半分怒火,右手一招,黑洞洞又冰冷的枪口就齐刷刷地怼在了每一个家丁的脑门,匆忙赶来的李有才也被江凛的副官蔚敦制住,动弹不得。
李老太爷半睁着浑浊的眼看着江凛一步步朝自己走来,黑色的皮质军靴踏在大理石板上,江凛背着光仿佛地狱归来的阎罗一般气势骇人。
“江少帅!”
在江凛站定在老太爷跟前的一瞬间,李有才喊了一声,看到江凛停下动作,他稍稍松了口气。
江凛的出现绝对在李有才的意料之外,但他的身份却并不难猜。
旧帝退位,人们的头顶上再也没有了皇权的压迫,但推翻旧帝的军阀势力大有取代皇帝统治臣民的意思,之所以存在目前军阀割据没能一统的局面,一来是因为旧王朝的思想观念不再为百姓们所认同,人们不再希望有一个人或者一族人统治天下,而是更加相信天下共治,每个人都是国家的主人,朝代更迭新帝取代旧帝的设想为社会所不容、。二来则是旧朝治下兵权分散,各地都设有都督执掌地方行政事务兼理军政,长此以往原各都督在自己所在的区域内发展势力,盘根错节,最后割据一方,自立为王。
旧帝退位后,为了争夺实际上的绝对统治地位,各地军阀蠢蠢欲动,光是试探性的隔岸交火已经不下十次,但那只是长江流域以下地区的话语权争夺,战火还没烧到他们京城过来,也只是前些时日,李有才去茶楼喝茶顺便打听市场行情的时候听说,原本云滇地界的军阀吴震霆频繁挑衅北面驻扎的郭天和部队,郭天和当了二十几年兵,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现在当了大王自然容忍不得别人挑衅自己的权威,撸起袖子就是干,战火大概持续了三个多月,两边都损失惨重,决定停火恢复元气。
听起来互相不占便宜的买卖,但实则不然。吴震霆野心勃勃,在他吸引郭天和部队大部分火力的同时,他的养子江凛率领一队精锐自郭天和部队守卫薄弱的位置偷偷北上,先是杀掉了长江流域耽于享乐的韦良奥,将长江流域这块肥肉收入囊中,然后重整部队继续北上,不日就会到达京城。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少帅入京有失远迎,是李某的不是,少帅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李某万死不辞!”
虽然不知道江凛此行目的何在,但他对自己老爹的那股子杀意比秃头上挂着的虱子还要明显,李有才殷勤地笑着,就差把有话好说有话好说写在脑门上供人观瞻了。
江凛收回在李老太爷脖子上流连的手,慢条斯理地摘掉套在右手上的黑色皮质手套,“来人。”
两个硕大的箱子落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刺眼的阳光下灰尘飞扬。
江凛一只脚踩在其中一个箱子上,用还戴着手套的左手掀开另一个,正午毒辣的太阳使木箱金色大盛,晃得人睁不开眼,除了实在爱财的媒婆和李有才强忍着不适迎难而上,其余人纷纷抬手遮挡视野,试图躲避黄金给贫穷的自己带来的巨大冲击。
柳如絮握紧了拳头,痛恨这些一掷千金的有钱人!
“钱你留下”,江凛收回踩在箱子上的腿,两只脚重新落地整理衣着,大手一伸就把还在忿忿不平的柳如絮揽在怀里,“人我带走。”
江凛做事从不过问别人意见,如果不是柯拯让他有点人性,抢婚起码要给受害者一点补偿,这两箱金子的影子李有才都看不到一点,他说的话只是通知,而不是征求李有才一家的意见。
李有才其实也没什么意见,毕竟那可是两箱货真价实的黄金,惇亲王欠他的钱比起这个来说简直是九牛一毛,怎么说都是他李有才占了便宜,况且他也不敢有意见,木头棒子打起人来是疼不疼的问题,洋枪洋炮打在身上可就无所谓疼不疼了,是喘不喘气的问题。
唯一不满意的可能就是李老太爷,他早就把柳如絮看成了是自己的小老婆,到现在看人的眼神还柔情似水,年纪大了也分不清个孰轻孰重,还想伸手拦住江凛的去处,留下小老婆今夜在自己的被窝里你侬我侬。
江凛搂着柳如絮的腰,横了他一眼,李有才赶紧给自己那个不知死活的爹拽了回来,目送着江凛将柳如絮打横抱起,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之内。
江凛将柳如絮放在马上护在怀里疾驰,手上动作不停,但脑子里思绪纷飞。
以柳如絮的才情和能力,怎么就落到了卖身还债的下场?
江凛的视线不住地放在柳如絮瘦削的肩膀上,感觉他一只手就能把骨头捏碎,吃了很多苦吗?
想来也是了,如果不苦怎么会嫁给那个老头呢?
啧,再苦也不能嫁给老头吧?
可是不嫁给老头就饿死了怎么办?
除了老头就不能嫁给别人吗?天底下除了老头别人都死光了吗?
江凛越想越气。
柳如絮感觉马跑得越来越快,下一秒就要给自己颠飞出去,他悄悄地抓住马的背部降低重心,试探着和身后那个一掷千金又在大马路上飙车的疯子交流,分散他的注意力,降低出事故的概率。
“那个……”
江凛几不可见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等着柳如絮的下半句话。
“两箱黄金很贵吧?”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江凛懒得理他。
柳如絮打开了话匣子,放在旧朝鼎盛的时候,两箱黄金也就是他一套笔墨纸砚的价钱,可现在他不是旧朝的惇亲王世子,而是穷了好久迫不得已卖身抵债的男妻柳如絮,两箱黄金对他的意义大不相同。
想到这里柳如絮更难过了,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命里就带富贵,像李有才,最开始给其他亲王府上送米送面,得了不少赏赐,后来凭着这点本钱做了生意,趁着南边战乱难民流窜的机遇一举成了京城大户,柳如絮也不嫉妒他这个,毕竟李有才确实有商业头脑,如今的财富是他努力换来的,但是那两箱黄金呢?
那是他换来的啊!!!
凭什么给李有才?
那小子是不是发了不义之财?
柳如絮要爆炸了,有一种白白为他人做嫁衣的感觉,风呼啸着往他脸上吹,盖头蹭得脸痒痒的更让人心烦,身后得冤大头还不说话,柳如絮气急,一把摘了那破红盖头扔了出去,转头和那个大傻子冤大头理论那两箱黄金应该给自己而不是给李有才,结果看着那张成熟锋利的面孔,柳如絮有一瞬间的失神。
江凛看着那张美艳动人脸上丰富多彩的表情才有了一丝他回到京城了的真情实感,然后他就看着柳如絮一会儿捂嘴一会儿抱头一会儿仰天长啸,一个人演出了一个动物园的热闹,连他心爱的汗血宝马都有些承受不住放慢了蹄下的步子。
片刻后,柳如絮像是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两只手捧着江凛的脸:“那两箱黄金本来应该是我的,求求你了咱们回去要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