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被迫恋综的一生[综]》长夜向光

5、牵手手

　　凌晨医院里边似乎更黑了。

　　手电筒的光不算亮，只能照亮前面两三米的距离。
　　竹取彻一低头就能看到擦的反光的地板上，反射出的自己的影子。

　　手电筒的光一点点滑过零乱导诊台，没放好的座机，散落着的纸张，和滑到桌子边缘，摇摇欲坠的，一根脱了帽的钢笔。

　　黑色长发穿着衬衫短裙的漂亮孩子，依旧在小心翼翼探索——这么一看，还真有几分能激发咒灵本能的无助柔弱感。

　　竹取彻从一楼走到二楼，从二楼走到三楼，他走的很慢，看着羊癫疯似的弹幕好气又好笑，但依旧压着嘴角，很努力地去营造那股，无助的、害怕的感觉。

　　慢慢的，又到了五楼。竹取彻的脚步开始发沉了，他甚至怀疑自己的演技不合格，能感受到人类恐惧的咒灵不会上他的当。

　　面前飘来一条【嘤嘤嘤咒灵宝宝在和你捉迷藏】的弹幕，很奇怪地戳中他的笑点，努力抑制上扬的嘴角。

　　可下一秒，心里就忽然一冷。

　　他听到后边走廊的推拉门，咯吱，轻轻响了一声。

　　这里楼层高，窗户都关着，虽然冷，但绝对不会有风漏进来。

　　竹取彻不能用手电筒去照，他甚至不能转身。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慢慢的，佯装不知的继续向相反的方向走。

　　圆头皮鞋与地板的磕碰声，哒、哒、哒、哒……身后的推拉门咯吱响了声后，再无动静，仿佛只是只老鼠不小心撞了门。

　　竹取彻数着自己的脚步声，脑子里构思着无数种咒灵逼近身后的反击方式，打刀不在身边，他会用自己的拳头和腿，虽然在高专里是实实在在的倒数第一，但用咒力强化后也能让低等级的咒灵受伤。

　　他已经在缓缓调动咒力了，竹取彻盯着前面手电筒光照出来的影子，忽然意识到，自己数的脚步声不对劲。

　　似乎每一下落地后，都有一声，延迟的，“哒”的尾音。

　　像是有人在后面，跟着他迈步的频率，故意合着他的脚步声。

　　竹取彻攥紧了手心。

　　脚步声衬的医院幽深的走廊更加死寂，前面是无光幽深的黑暗，后方是看不清面貌的、狡猾可怕的敌人。过于紧张的氛围让观众都消停下来，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可怕。

　　很难说这样故意合脚步声的行为是想隐藏自己还是想故意吓他。

　　后背传来一阵压迫感 ，竹取彻单手握拳，转身猛挥。

　　细细气流拂过，那东西敏捷的偏头躲开，他还没挥出下一拳，就被轻轻捏住手腕。

　　戴着顶长卷毛假发的太宰治，微微向后仰着身子，与他对上目光后，极为无辜地眨眨眼睛。

　　仿佛在说:抓咒灵哎，这么好玩儿，当然要带我。

　　明明怂恿了竹取彻穿女装诱敌，然后自己又主动换上长款水手服跑过来的太宰治，压着嗓子，夹里夹气地叫了声。

　　“姐姐，这里好可怕哦。”

　　竹取彻表情都空白了一瞬。

　　【这是在做什么，Mafia小哥真的很有趣】
　　【支持落难的好姐妹亲亲抱抱做做互相取暖】
　　【为了和彻酱一起穿女装这么努力，他真的我哭死】

　　竹取彻很想指责这家伙既然自己想女装那就自己出来，把他推出来后自己又跟着跑出来吓人是个什么意思。
　　然而情势所迫，又不得不压住自己的悚然和情绪，用假声温柔地说:“没关系，我在这里。”

　　太宰治立刻黏上来。

　　一个人变成了两个人，“女孩儿们”挨在一起，缓缓在走廊上踱步。

　　长发高挑的太宰治，搂住自己平坦的胸部。他年龄不大，长得也瘦，就这么在黑暗里走着，时不时露出瑟瑟的神情，睫毛只要一哆嗦，人就挨的竹取彻更近。

　　竹取彻心想他演技真好，只是一码归一码，他不适应和一个不熟悉人亲密接触。

　　搭在一旁的手指和太宰治的碰到一起，然后又立马缩回去。

　　【再说一遍支持难姐难妹牵手取暖。】
　　【想看宝宝牵手手呜呜，太宰小哥真的很有趣ww】
　　【对不起宝贝但是这个氛围真的太适合发生点什么了】

　　竹取彻轻轻吸了一口气，想到还差10点就解锁的能力，他悄悄瞟对方一眼，又轻轻的，丢掉了自己的脸。

　　太宰治确实不怀好意，他借着奇怪的任务、幽暗的环境，故意吓一吓、逗一逗、这个自己第一眼就看到且好奇的人。

　　比身边人还要矮半个脑袋的少年，顶着张毫无攻击性的漂亮脸蛋，讨好的和同伴讲话。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白，整个人好似被裹了层柔光滤镜，淡色的嘴唇一张一合。旁边的同伴差点没维持装出来的冷酷模样，还得强行偏头免得自己动摇。

　　又干净又奇怪又生机盎然，一站在那里，世界就发光了，一挪开步子，世界就恢复原样了。

　　被敷衍被冷待后也不气馁，看过来时，像雪白蚌肉含着的珍珠，悄悄地吐出来一点，又小心又好奇。

　　还有这样的人啊，真的假的。

　　本来因为无聊工作而兴致缺缺的太宰治，立刻用好奇的眼神回过去了。

　　“你真的是咒术师吗？”

　　他故意想惹人生气。结果正处于青春期的少年根本没这个意思，只是有点诧异地看他，反而是他的同伴反应更大。

　　从被耍，被撺掇女装也不拒绝等等行径中，太宰治窥出了竹取彻的一部分性格。

　　可是现在，安静、温良，看起来是个乖孩子的竹取彻，悄悄的，用手来触碰他的手。

　　太宰治故意黏人黏的紧，就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和恶劣心。上一秒还对他的触碰无所适从的竹取彻，此刻突然情愫发散，纤长的睫毛不安地乱颤，哪怕是余光，太宰治也能清楚的看到他四处乱窜的眼神。

　　先是轻轻碰了下他的手背，见人没有抵触，如同伸出触角的蜗牛，悄悄绕住了人的小指。

　　再然后，又去缠他的食指、中指，细长的手指虚虚挤进人的指缝，可又不敢用力，只形成可以勉强维持、但双方动一动就会挣脱的状态。

　　竹取彻耳朵尖红的滴血，他勾着人的手，还要尴尬地欲盖弥彰。

　　“你不是说害怕吗，牵着手就不怕了……”

　　说话声音越来越小，一点底气都没有。

　　太宰治仿佛没有发觉，没有给出反应。竹取彻以为对方不介意，想要小小放松一下，就忽然被用力扣住手。

　　本来虚虚接触的手指都落到了实处，成了实打实的十指相扣。

　　竹取彻浑身一激灵。

　　细长的手指被人牢牢禁锢，粗糙的木仓茧贴在人柔嫩的皮肤上。

　　太宰治身量高，就连手掌也大他一圈儿，被扣住手带来的被掌控感，仿佛被人拽住灵魂捏了一下。竹取彻震惊、紧张、羞耻，种种情绪混在一起，被握住的掌心都在发烫。

　　有一瞬间，太宰治的神情似乎是带着点冷漠的恶劣，可转头时，又变成了全然的、做作的感激。

　　他扣住人的手不让挣脱，这人手指头看上去修长清秀，被这么捏着却也不硬，指尖软绵绵的，好像一掐就断。
　　看着本不情愿，但因为太过震惊羞耻，完全僵住身体的竹取彻，太宰治继续夹里夹气，“谢谢姐姐，这样好多了。”

　　竹取彻的耳根红透了，眼睛里是一种让注视者感到奇异的羞耻慌乱。
　　而年轻、厌世的Mafia干部甚至又故意将人扣紧了点儿。

　　【牵手手是特别特别好的，十指相扣更是坠吊的。】
　　【彻酱一分钟八百个小动作，最后到底爽到谁了我不说。】
　　【反正我是爽了。】
　　【观众打赏喜久福×10，已自动转化为咒力存入主播账户。】

　　短暂的停顿后，只有最初听到过，而后再也没响起的，熟悉又陌生的温和女声。

　　【恭喜能力点达标，能力缓冲解冻中……请稍候片刻。】

　　*

　　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分，一直靠伪装出情绪的竹取彻，终于借由和mafia骨干的十指相扣，由内而外的、真心地散发紧张和惊慌。

　　虚假表演被无视，真实的饵被抛出。
　　在有咒灵出没的医院，他听到了能力解锁的提示音，可他还没得及高兴，脸色反而忽然变得惨白。

　　太宰治眨眨眼睛，关切地凑过来，贴着人的手腕还有意无意的轻轻一旋，问他，“姐姐，怎么了？”

　　他还在叫姐姐，还牵着人的手，可本来无所适从的竹取彻，已全然褪去了刚才的羞耻彷徨，他张了张嘴，似乎受到了极大的恐惧和震撼。

　　“旁边……”

　　太宰治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
　　原本光滑平整的走廊墙壁变成了一层一层，由各种废弃发霉的医疗器械围成的宽阔空间，它就违背物理学的，突兀出现在那里。最上面镶嵌的一支小小的手术刀，还在滴答滴答，向下流着黑色的液体。

　　前方几步路就到的走廊出口，也变成了一堵厚厚的黑色墙壁。
　　不知道什么时候，本来静悄悄的医院走廊，已经全然变换了形态。

　　变成了，咒灵的屠宰场。

　　竹取彻知道孩子们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失踪了，他的脑子里被五个大字填满。

　　【未完成领域】

　　白天教室的课堂上，一向不着调的老师难得好好给他们上文化课，用粉笔在黑板上画出一个圈，圈里面还有一个异常抽象的小人儿。

　　白发男人用教鞭装模作样的点点黑板，说:“所谓领域展开就是施术者内心世界的具象化，其中的术式带有必中效果，并且能根据施术者本人的实力中和领域内一切敌人的一切术式，因为施术困难，优势巨大，常常扭转局势，也被称为咒术的最顶峰，比如老师的无量空处，就是最强中的最强。”

　　学生撑下巴的撑下巴，趴桌子的趴桌子，只有竹取彻安安静静地挺直腰板听课，他听到五条悟话锋一转道:“但除这种完全的领域，还有一种【未完成领域】，通常是没成长完全的咒术师或咒灵，构建的未施加术式的半开放空间，如果你们在任务中遇到了这种情况……”

　　“战斗吗？”真希举手抢答。

　　“不。”最强咒术师的教鞭在抽象小人上戳了戳，他环视下面的学生，最后与专心致志的竹取彻正对上目光。

　　“要跑哦。”

　　嘴唇开合着，用一种平静的，但对于“五条悟”而言是严肃的语气说:“就算是未完成领域，也只有一级以上的咒灵才可以办到，除了忧太，以你们目前的水平，看到了，就要，立刻—立刻逃跑——”

　　底下学生发出长长的哀嚎，竹取彻懵懵懂懂，他与五条悟对视，最后好像说了什么。

　　到底说了什么来着。

　　竹取彻的掌心满是冷汗，太宰治几乎抓不住了。

　　封闭的空间，突然出现一抹不同寻常的阴冷的气流，一阵危机感过电似的穿过身体，竹取彻的汗毛猛地竖起。

　　【老师，如果我们拼死一搏，胜算是多少？】

　　——【大概——百分之一？】

　　竹取彻猛地瞪大眼睛，“太宰，我们走——”

　　话音未落，太宰治被一柄尖锐的利器贯穿肩膀，整个人被狠狠甩了出去，一直牵着竹取彻的手，也在不可反抗的力道中猛地卸下。

　　竹取彻僵硬着，他余光看到旁边向下滴血的利器——肉质的，胳膊的组织上，是一截长长的，类似注射剂针头的骨刺。

　　有东西向他的后颈吹气，那一小块儿皮肤被冻僵似的绷的紧紧。竹取彻只要一转头就能看到。

　　打刀不在身边——或许在身边也起不到什么作用，但是他那被咒力强化的，能被真希一条胳膊格挡下来的双拳，有没有作用，显而易见。

　　右肩膀一沉，有什么东西把头搁了上来。

　　竹取彻嘴唇哆嗦着，他余光看到了被两根细细的缝针竖着撑开的眼皮，过近的距离几乎让他能数清被拉扯到极致的眼睛的血丝。规整的六边形脑袋，和上面、密密麻麻，一层一层覆盖的手术疤痕。

　　那些疤痕和竹取彻的脖颈细细的磨蹭着，粗糙的凸起把雪白的皮肉都磨红了一片。

　　它在嗅他，像进食前把猎物皮毛舔湿，方便撕咬的猛兽，竹取彻脖颈里是一阵黏腻的凉意。

　　咒灵的吐息、咒灵放下去的“胳膊”、和地上滴落的，太宰治的血。

　　要死掉了。

　　竹取彻心中绝望，强烈的压迫感下甚至失去了逃跑的欲望，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他没感受到想象中的疼痛。

　　那道温和的，宛如天籁之音的女声，先一步出现了。

　　【能力冷却完毕，您成功向我们每个人证明了自己的魅力，我们看到了，您确实被世界所爱，弹幕系统诚心为您开发属于您的新能力。】

　　【不仅为人类所爱，也为异常所爱。由人类负面情绪诞生的怪物，将只为您一人倾倒，您是这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恭喜您解锁特质——为万千咒灵所爱。】

　　咒灵用自己的手，去摸竹取彻的手，隐隐发颤的掌心被太宰治牵过，因恐惧渗出细腻的汗水，被一条舌头慢慢的舔去。

　　由父母对子女受伤、离去的哀痛，狂怒而诞生的咒灵，并未伤害闯入的小小人类，它只是担心自己的孩子被其他东西触碰或许会沾染到病痛与不洁，它诚心诚意为自己的孩子散发出的紧张和恐惧感到心痛。

　　“不……不怕……”

　　咒灵用沙哑的，几乎听不出具体音阶的声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