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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浦玉粉事件 ...

  •   尽管我身经百战,但是当站上舞台,面对台下这群精英的时候,腿还是会发抖。
      我从小就对那些剪寸头,戴塑料眼镜,胡茬长,镜片儿厚的男生有一种特别的恐惧感,在七中实验班摸爬滚打三年之久,我虽然已经对他们不屑的眼神免疫,但还是他怕他们下一秒就能算出我是个二百五。
      而现在,一二班的同学都坐在第一二排,就像奥特曼集结,目光炯炯有神,仿佛在透过我们的眼神给我们班的人来个智商排序。

      每次看到那群国家理工科后备役男团,我总会冒出几个疑问:我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和这些人打交道?

      红色的幕布犹如翅膀缓缓张开,台下那群无情的学习机器纷纷抬起头来,前排的几位领导推推眼镜,像看动物园的猴子一样打量着我们。

      我环顾四周,发现有个人没来。

      见架在前面的两个话筒还没打开,我低声询问徐栩:“什么情况,老希连这么重要的场合都缺席?”
      “你还不知道啊,老希上周在年级大会上被刀疤刘(刘副校长)给训了一顿,咱班成绩掉了两名。老希上周带高二的去参加市里的化学实验竞赛,才拿了二等奖。刀疤刘在大会上说什么他没个正形,带出来的学生也疯疯癫癫的。”

      这也太侮辱人了吧。

      我小声嘀咕:“怎么还人身攻击啊。”
      因为五音不全而被换到我旁边,靠我带着唱的隋风噗嗤一笑:“你前几天消防演练是不是躲厕所去了,那时候浦玉粉(年级主任)骂得更狠。”

      我这次真不是躲厕所,我是真拉肚子。果然和印度沾点边的食物威力都不容小觑,包括但不限于中国盗版印度飞饼。
      食物中毒只有四个等级:轻度,中度,重度,印度。

      上周消防演练的事我倒是听徐栩说了。
      我们班的人七嘴八舌,乱作一团,跟前面的一二班形成鲜明对比。于是这场“火灾”只有一二班逃出来了,浦玉粉逮着我们班骂了半天,我们那个楼梯口彻底被我们班堵死。
      但我估计真发生火灾也是这个情景,一二班和谐有序,以龟速面带微笑逃到操场,我们后面几个社畜班跟在他们后面急得跺脚,消失在火海之中。

      至于他们在说什么,我想这是万千学子的心声。
      隋风:“六楼舍利子都烧出来了,一楼还没走完。”
      黄鹤:“一二班的走累了还可以回头吃点烤肉。”
      徐栩:“可以趁乱强吻刘川峰了。”
      隋风又说:“让胖的同学先走,他们膘多,免得火上浇油。”

      隋风说完后,三班笑得东倒西歪,人仰马翻,徐栩更是笑趴在地上。
      于是浦玉粉就过来一顿输出,把他们骂得狗血淋头,在上课前一分钟才让他们离开,留下一句:“周茕(老希)不学好,带出来的学生也疯疯癫癫的。”

      当时的我已经从茅坑里出来了,正在教室里急得跺脚。
      因为其他班的人都回教室了,就我们班一个人影都没有,我已经把没下去演练的理由在脑子里循环播放好几遍了,
      在我的想象中,黄鹤第一个跑进来,告诉我班主任查人了,隋风兴奋地告诉我我完了,体委来敲我的桌子,告诉我班主任有事找我。
      结果无事发生,我见到体委时,等来了徐栩、隋风、黄鹤三人被浦玉粉罚站的消息。
      我知道,我的幸福是靠他们的痛苦换来的。

      ……

      回到合唱节。
      文艺委员的第一个琴键被敲响,我能想象到全班会笑得多惊悚,就像商场里的模特穿着季节最新品,泥塑脸上忽然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然而,我是真的想哭了。
      妈的,隋风唱歌怎么这么难听,每一个音符都在跟音准做艰难的抗争。有时他音调高得顶破天灵盖,低的时候又像干呕。
      就比如“看你温柔的双眼,谈着吉他的弦”,他的“弦”带出了一个“yue”。

      要不是有几年童子功,我都要被他带跑了。

      四分半挣扎后,终于结束,我想带隋风去咽喉科看看嗓子,但徐栩建议我带他去生殖科看看他是不是鸭子扮人。

      原本老希请假,我们以为能嗨皮几天。
      但是,意外发生了。

      那节化学课,化学课代表照常去复印店拿来试卷,分发给我们。
      浦玉粉带着她的死亡芭比粉和蚯蚓小卷卷进来了。
      当时隋风和黄鹤坐一组第一排,我和徐栩坐一组第二排。
      浦玉粉推开门,那股熟悉的芬迪玫瑰花香水味扑鼻而来,就像古代刽子手刀的锈味,以及殷商时期苏妲己的体香。但浦玉粉没妲己漂亮,她更像申公豹。
      黄鹤把拖到门捷列夫图片上的口水猛吸进嘴里,隋风差点被果冻噎死在座位上。

      她踩着恨天高走上讲台,脚步声像时钟在摆动。
      死亡之钟。

      她用黑板擦敲了敲讲桌,我以为她会问谁是化学课代表或者班长,没想到她脱口而出:“值日生是谁?”
      完了。
      我、徐栩、黄某和隋某畏畏缩缩站起来,隋某被噎得脸通红,嗷嗷叫着,像一只见到美女的黑猩猩。
      黄某拍了拍他的背,隋某像植物大战僵尸的豌豆,硬生生把那块橘子味喜之郎果冻发射出来。
      这个惨状顺利击退了“粉公豹”。

      她平息怒火,问:“你们值日生都不擦黑板的吗?”黑板上写着今天的作业。

      “这是最后一节课,又不上课。”徐栩小声说。

      “谁说的不上课?!我正式通知你们,我很不情愿地成为了你们三班的代班主任,你们班接下来的化学课由我来上。”
      全班发出一阵唏嘘。
      老希那头锃亮的油刘海此刻无比让我怀念,他的头臭总比浦玉粉的体香强。

      从此,班上的化学课可谓是让人叫苦连天,我真的很想去二班问问我的初中同学,他们是如何能承受浦玉粉一个半学期的折磨的。
      走廊上如果没有隋风和黄鹤的返祖叫声和徐栩看帅哥的花痴眼神,那一定是因为三班下一节是化学课。
      每节化学课开始,浦玉粉都要随机点十个同学上去默写五个化学方程式加配平,如果没有写出来,那就喜提“四十分钟走廊直立体能训练”。

      我的化学是理化生中最强的一科,我倒是不怕。
      但黄鹤几乎每节课都在守门。
      有一次浦玉粉实在看不下去了,让他别出去丢人现眼了,晚上抄二十遍方程式交给她。

      浦玉粉和黄鹤的大战一触即发,堪比隋风和英语老师Helen的大战。
      但他的大战总是伤及无辜,主要是影响他周围同学的憋笑激素水平。

      浦玉粉:“上节课的功课复习的怎么样了?”
      黄鹤:“高级教师评的怎么样了?”
      浦玉粉:“上次考试的错因分析了没?”
      黄鹤:“你对爹妈这么关心过吗?”
      浦玉粉:“上节课的任务完成多少了?”
      黄鹤:“你配给我布置任务吗?”

      ……

      黄鹤和浦玉粉毫发无伤,我和隋风以及徐某遍体鳞伤。
      隋风笑哑了,徐栩肚子疼,我憋笑憋了面部肌肉松弛,看起来老了几十岁。

      我每天早上起床第一件事便是朝着市一院的方向鞠躬,祈祷:“你快回来。”

      连续鞠了五天躬,竟然真的回来了。
      我妈回来了。
      妈的,前面那个市长是哪根筋搭错了,把市一院和隔壁市一院建在一个方向上,怎么,要去阴间考人肉串串吗!?

      我妈看着她老了几十岁的女儿,丝毫没有尊老爱幼之意,她把成绩单一撩,双手盘起坐在沙发上,眼神犀利,语气冷淡:“说说吧,怎么回事?”
      “这次……没,没考好,我……”
      “我看你这一个月状态就不对劲!每天疯疯癫癫的……”
      怎么越听越熟悉。
      “那晚我看你补课,双目无神,不知道在想什么。吴声,一百块一节课啊,你要对得起自己的时间,对得起你爸的血汗钱,对得起妈妈的辛苦……”

      能不能换几个骂人的句子,这几句话听得我犯困。

      “所以我决定了,这周六,约你们班主任吃饭!”
      “我们班主任长了个淋巴结,你要去医院食堂请他吃?”

      我妈拎起旁边塞满化验单的包就朝我砸来,被我精确躲开,化验单犹如天女散花撒了一地。

      她捂着心口,喘不上气,指着我说:“你怎么这么不争气……”
      我心里有些愧疚,连忙去沙发上安抚她。
      她重重给了我肩膀一锤头,呼吸渐渐平稳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反正太阳已经落山了,窗外的晚霞有序晕染开,被天际线一点点吞没。
      她思量了许久,开口说:“那我请你同学吃饭吧。”
      “……”

      我不懂学生部那群老师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把化学课安排在早上第一节,我们要在睡眼惺忪中和原子打交道,然后看着道尔顿的脸说“周公,你来找我了”。
      要说早上第一节应该安排什么课,那语文课绝对首当其冲。
      四十分钟的时间,我们可以解决吃早餐,抄英语周报,订正物理试卷等多件大事,效率极其之高。

      浦玉粉的死亡芭比粉换成了紫红色,更像申公豹了。
      她坐在讲台上,专心致志地批改着作业,我们在下面安静考试。
      我半个小时就做完了,腿不自觉抖起来,硬生生把旁边熟睡的徐栩抖醒了,她甩甩头,一口气喝完杯子里那点糖精味咖啡,把我的卷子夺过去,规范誊抄起来。
      我前面的隋风侧过头来,费力地睁开眼睛,让我要踩缝纫机去工厂里踩。

      “我在仰望,月亮之上……”浦玉粉的手机铃声格外响,像是在向全世界全部她换了个最新款三星。
      她拿起手机,经意地露出手腕上那块金色的劳力士手表,踩着红底高跟鞋疾步走出去接电话。

      终于等到她出去了,晃晃徐栩的胳膊,小声说:“我妈周末邀请你们吃饭。”
      徐栩目不转睛地看着我试卷上那几个不知道是对还是错的方程式,手里的笔速度丝毫没有减慢。
      倒是我前面这两位的头像被扇了一样,转过来的时候带起一阵风,差点把我的答题卡吹起来。
      “哪里吃?”
      “周几吃?”

      徐栩抄完后,又对着我的试卷改了几个选择题答案,絮絮叨叨:“算了,还是不能抄太高。”
      我、隋某和黄某的眼睛都亮着星星,他俩在看我,我在看徐栩。
      徐栩忽然回过神来,仔细思考了一下,说:“不行,我周末有事。”

      我晃着她的肩膀,假意哭起来:“求你了,我妈就喜欢你这种戴眼镜,长得乖,学习好的学生,你不去的话我就完了。”
      前面的隋某和黄某纷纷把眼镜戴起来,紧紧抿着嘴唇,嘴角上扬,冲我眨眼。
      我没搭理,继续甩着徐栩的手:“我把我的命给你好吧?”
      “别,你命好不好还有待定夺。”
      “……”

      伴随着一股玫瑰花香,高跟鞋声也响起,浦玉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各组组长,把卷子收起来,课代表下课送来我办公室。”

      下课铃响,隋风和黄鹤两人站在凳子上,努努嘴,愤怒地指着徐栩:“你怎么能这么说吴巡考,我看她的面相我就知道,她命肯定好,以后绝对是大富大贵之人。”
      我后面睡觉的朱瞳开始擦掌磨拳,关节发出清脆的响声,隋风和黄鹤迅速坐到座位上,降低自己的声调:“求你了吴巡考,你就带我俩去,我们保管夸你的好。”
      “你俩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性别不对劲。”

      我后面的朱瞳发出笑声,她拍了拍我的肩膀,又锤了锤自己的胸脯,义气地说:“我去,我和张垚一起去。”
      我留下了感动的泪水。
      隋风和黄鹤“嘁”了几声,徐栩问:“要不要我给你俩买两张去泰国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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