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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考事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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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底迎来月考,我总算等来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我要告诉全世界:我的实力配一中!
那厮就不好说了,他就跟被夺舍一样,上课时间聚精会神,抢着回答问题,尽管答案大多时候是错的,我有次值日到晚上七点,这货还一动不动地坐在座位上做题。当然,没有英语。
他甚至课间背了历史政治地理,但就是不学英语。
我忽然想起一句话,数学不会欺骗你,因为不会就是不会。
隋风不会学英语,因为不会就是不会。
我见过不少偏科的学生,数理化很好,英语很差。但这货对英语这门学科已经不能用“偏科”来形容了,简直是恨之入骨,除了当年英国佬掘了他家祖坟外,我也想不出其他原因来解释这份恨。
他这种行为,说好听点是“临时抱佛脚”,难听点就是“屎急才来掏茅厕(茅厕也称厕所,那种掏干净才能上的原始厕所)”。
我妈说过:“‘临时抱佛脚’能成功全靠运气,要想取得好成绩,还是得脚踏实地。”
我妈是不可能错的。
我妈还真他妈错了。
好奇心害死猫,我偷偷从校园复印店打印了一张成绩单,打算分析我和一二名的差距在哪,顺便看一下6哥临时抱佛脚的成效。
这厮全班第六,年排98,就差我一名。
我看了英语那一栏,89分,没及格。语文119,数学139,物理89,化学89,生物99……文科三科都是八十出头。
我觉得他应该叫9哥,因为这分简直是6翻了。
我把成绩单揉作一团塞进书包,赶在早读之前跑进教室,看见那张昏昏欲睡的脸,嘴角边挂着滴口水,长长的睫毛耷拉着。
我气势汹汹走过去,敲了敲他的桌子,“老师来了。”
其实英语老师没来,我只是单纯看他不爽。
他用袖子抹了抹嘴角的口水,伸了个懒腰,对我说“谢谢”。
晚上回到家,我向我妈说了奇怪的见闻,她夹了个鸡腿放我碗里,说:“哪里有什么天才,他肯定是晚上回家偷偷躲着学,所以第二天才这么困。”
我点点头,表示同意。
“你这个语文是怎么回事,不是你的强项吗?怎么就考了118……”
我扒拉几口饭,连忙跑回房间。
我们班月考总评第四,排在三个实验班后面,不过差了第三名8分。
班主任叫周茕,这个“茕”字怎么念不重要,因为班上人都叫他老希。他额头上飘着一撮油亮油亮的斜刘海,长着一张马脸,人中中央长了一颗大痣,活生生像二战的始作俑者希特勒。
上学期化学课三班喊了一学期的“老希好”,这二傻子竟然也没听出来。
他的行事作风一点儿也不像那些不拘小节的理科老师,为了提高我们的成绩,他成立了学习小组,六个人或八个人一组,学习小组坐在一起,组内可以随意换位置,但每个小组坐哪里是固定的,每两个周以小组为单位换座位。
正当我担心没人和我组队,他在周五班会课上立马亮出他精心编排好的名单,炫耀说每个小组的平均分差距保证在1分以内。
还挺巧,我坐的位置就是我所在的第七小组,老希任命我为组长,接着念其他成员:“朱瞳,徐栩,张垚,黄鹤,隋风。”
班上一阵唏嘘——6哥和鸟叔坐一起,那我们组还不得每天上演《拳王争霸》。
老希长着一张极精明的脸,却实在憨厚可爱。这二傻子又两眼放光:“你们组成员名字都是两个字诶,来,你们组的组名我定了,就叫二字组。”
隋风被水呛到,咳得脸通红,我忽然反应过来——儿子组?
他念完名单,让我们在五分钟内调整好座位。
徐栩是一个个子高挑的女孩,牙齿戴着矫正器,鼻子上架着一个银丝框眼镜,有点像蓝精灵。她搬着一堆书气喘吁吁地走过来,我连忙上前去帮她,她傻笑着说“谢谢”。
我立马相中了这个老实的蓝精灵,邀请她来和我坐。
张垚和朱瞳是两个女生,两人本来就是初中同学,相约坐在一起。
那只剩6哥和鸟叔一起坐了。
他俩虽然胆子大,但也不敢和老希杠,把书搬过来后,老老实实坐着,腿都并起来,像乖巧听话的幼儿园小孩,我都不敢想象这样有多难坐。他俩连垃圾袋都一人绑了一个。
从古至今,第一次见同桌绑两个垃圾袋的,还是俩高大的男生。垃圾袋,是同桌亲密关系的见证,是共同财产的象征,是结为好友的誓言。
垃圾袋会满了溢出来,就像我们的桌情。
男生终究是男生,我妈从小就告诉我“男孩子之间只有不认识的,没有玩不起来的”。事实证明,我妈又对了。
这两人坐了一周后还真熟络起来,这场冷战以鸟叔解下自己的垃圾袋为标志结束。
在我的超绝耳朵的偷听下,我知道他俩不仅喜欢同一支球队,还喜欢玩同一款游戏。
对此,我妈给出的结论是“所有男孩都喜欢一支球队——葡萄牙,都喜欢一款游戏——CS”。
他俩现在每天上课打盹点头的频率都一模一样,一起吃饭,一起打球,一起去厕所(至于有没有一起上就不知道了),简直是形影不离,给年级的腐女提供了丰富的意淫素材。
直到有天晚上老希发疯,两人的流言蜚语才终止。
有天晚上学校安排所有同学在教室观看一部爱国教育纪录片,在纪录片进入高潮后,老希走进来,跟熟了一样,脸红得厉害,我坐在第三排都能闻到他那股酒味。
后来徐栩说老希经常这样。
老希聊天聊地聊生死,聊爱聊恨聊感情,我本来在做着化学题,在空气中画着碳分子的结构图,结果被老希那醉醺醺的眼神抓住。
他开始发疯:“吴声,如果你被男朋友劈腿怎么办?”
隋风噗嗤一笑,边捂着嘴边装模作样地写着作业,我亲眼看到他在氢氧化钠的Na上标了个-1。
我知道,老希一定是失恋了。
我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老希转移目标,盯着我前面的黄鹤,黄鹤吓懵了,像是被刑讯逼供一般,结巴起来:“老……老师,我喜欢女的。”
老希,你不能因为自己失恋就破坏他俩的爱情啊。
语文老师叫露露,因为她的发型跟早期的玛丽莲梦露一模一样,金黄色的短发,富有光泽,不过脸和真露露差距就有点大了。
她讲完月考作文,让课代表印了一叠答题卡来,分发给我们。
“这次月考的作文题目在我带的上一届也出现过,你们好好看看这些师哥师姐们怎么写的,对比一下别人的文章结构,思维逻辑,找出自己不足的地方。我简单看了一下,咱们班这次作文分上五十的就两个人,还都是新同学,你们要加把劲啊。”
还没说完,她急匆匆出去接了个电话。
隋风故作谦虚地向大家解释:“全仰仗初中的基础,大家不必在意。”
无人在意。
这次的作文题目罗列了几个哲学大家关于“良知”的名言警句,让你谈一下对这几句话的感受。
我翻了翻,五篇有四篇都是52分,便没有再看。
毕竟鄙人也是52分,我还只是高一年级。
最后一张是54分,我看到我妈的宿敌的名字——项飞禹。
项飞禹的字非常张扬个性,像是嶙峋的山,又像疯长的草,有时我觉得总用“娟秀”形容女孩的字不太准确。
她的题目是《点良知之灯,照前行之路》,我想起《甄嬛传》的台词——美则美矣,毫无新意。
继续往下看,她的文章没有像前面几篇一样写什么并列式,而是运用“起承转合”的结构,露露曾经说这样的结构很难写,让我们不要在高一尝试。
她首先说了一堆“良知是什么什么”的比喻句,点出论点,然后写古往今来践行良知的名人事迹,后边笔锋一转,批判力十足,说出当今社会的良知现状,最后总结如何践行良知。
笔力雄健,跟她的言辞一样犀利,逻辑极强,严丝合缝,可读性很高,我把它小心翼翼粘贴在语文笔记本上。
隋风和黄鹤虽然修修正带很厉害,但他俩从来没有属于自己的修正带,经常转过头找我借,我买修正带的频率越来越高,我妈疑心重,给我钱买修正带的时候让我想好再落笔。
隋风又转过头,看到我正用固体胶涂着答题卡,他轻蔑一笑:“至于吗?你要是喜欢她的作文,我能印十篇来给你,”说到这,他又提高音量:“我跟你们说,这个项飞禹是我学姐。”
班上同学用看智障的眼神看着他——项飞禹是在座的所有人的学姐。
“不是,她真的是我如假包换的学姐。”
脾气有些暴躁的朱瞳回头瞅他,双手握成拳,指节间发出轻微的咔嚓声。
隋风眼神里闪过一丝恐惧,碎碎叨叨“不信算了”,低头继续写着题。
每一个一中人都要经历一个“黑暗月”——高一学年的四月。
因为四月份要敲定文理分科的事,还要准备五四合唱节,还要准备四月底的期中考,而期中考排名占高一分班考排名的百分之二十。一些人在排练合唱的时候总是找各种理由溜出去看书,后面校领导直接规定好了练歌时段,时段内所有人都要待在教室。
不过对我来说这个月不算黑暗,因为我上学期没在一中,所以就算考年级第一也进不了尖子班。再者,作为大人饭桌上经常称赞的小歌星,唱歌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四月伊始的升旗仪式上,我帮请假的徐栩送话筒到主席台上后就立马开溜,到小卖部买了个面包,挂在操场旁边的双杠上吹风。
难得一见的校长终于出现,开始了他拖沓无聊的口水话。
“距离高考还有两个月,高三的同学一定要抓好二轮复习的尾巴,认真对待每一场考试,平时当高考,高考当平时……”
这话术,让我感觉我妈在我耳边揪着我耳朵,咬牙切齿地叮嘱我。
橙黄色的钟楼高高耸立在主席台背后,红白色的B教学楼被树荫遮住,只留下楼顶那座电压房。天空静穆,春日的阳光直泻下来,我身上乍暖还凉。几片淡粉色的海棠花随风飘落,静静落在我的脚尖。
K市的孩子都认识这栋钟楼,它是所有初中学子的梦想。
我从市二小走到区七中,再走到市一中(二中暂且不计),这是许多机关子女梦想的成长痕迹,幼儿园大家挤破头进市二小,小学大家挤破头进区七中,初中挤破头进一中,真正完整在这条路上走完整的到最后只有三四十个。这不仅需要极好的学习成绩,还需要家庭强大的背景。来一中后,我看到许多小县城考来的同学,他们的辛苦程度远远超过我们。我们这群人早已习惯白天待学校,晚上待辅导机构的学习模式,但他们似乎一路都靠自己摸索,离开家人独自来到陌生的城市,靠坚定的决心和无畏的勇气闯出自己的天地。
我忽然想到隋风,他之前不也说他是小城市来的吗?
说曹操曹操到,一股小葱牛肉包子味在我鼻间弥漫。
“校长主持升旗也敢逃?”他吃完最后一口面皮,双手挂在一根杠上,像荡秋千似的挂上来,和我坐在一起。
“你不也是吗?”
他指了指右手上的红袖套,上面写着“团委志愿者”五个大字。
才来学校几天就进团委了?
“偷的?”
他忿然作色,后又恢复淡定:“捡的。”
接着他视线下移,瞟到我手上的英语单词积累小本本。
“怎么这么好学,传授我点秘方呗。”他戏谑说道。
“装什么,我妈说了,你们这种人都是装不爱学的,其实肯定每天晚上在被窝里偷偷学呢。”
“这倒没,被子里学光线太暗,伤眼睛。”
他居然承认了?还这么淡定?
“你真每晚回家偷学?”
“前一段时间是,这段时间不干了。”
“我说呢,怎么可能有人每天打瞌睡还能考两百七十多的理综呢。”
好像说漏嘴了。
他好奇地看着我:“你怎么知道我理综成绩,不是没发成绩单吗,”他之后捂着嘴,一脸不可思议,像是发现了化学新元素,“你该不会偷偷关注我吧。”
“我哪有,我是在办公室偷偷瞟到的。”
他撇撇嘴,忽然想到什么,“其实我晚上不学理化生。”
“那你学什么,数学?语文?”
反正不可能有英语。
“英语。”
我差点被这口黄油面包噎死。
“哥们,你起早贪黑废寝忘食考八十分英语?”
他沉思片刻,忽然严肃认真地看着我:“吴声,你有没有学起来很吃力的学科?”
“没有。我妈说了,偏科的学生迟早会吃大亏的。”
他又盯着我半晌,突然讥笑:“你们一家真是有趣。”
他又补充:“我不知道为什么,我看到英语单词我就脑子疼,然后开始昏沉,最后睡死过去。”
所以这货平时打瞌睡都是因为在学英语?
“那物理公式,化学方程式都有英语字母,你怎么看它们不晕?”
“谁家物理公式还要找主谓宾啊?”
我一时语塞,但又灵机一动:“你可以这样,把一个物理公式看作一个英语长句,把等号看成谓语……”
“这是物理差英语好的人的学习方法吧……再说了,物理公式转换岂不是会造成主谓宾颠倒?”
“……”
太阳渐渐升高,天边泛起了鱼肚白,金色的晨光穿透薄雾,洒在操场一角,轻轻拂过隋风的发丝,闪烁着细腻的光泽。
我忽然发现他长得像油画上的雅利安人,高窄鼻梁,深眼窝高眉骨,双眼皮明显挂在眼珠上方,透露出一股清冷的神秘感。
隋风不是那种英气挺拔的长相,眉眼间竟有几分恰到好处的妩媚。
他打了个哈欠,竟然就这么在杠上挂着睡了。
手中捏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这顺走的单词本。
我决定好了,以后想镇压他就在他面前晃几页新概念英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