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十字架》十月未末

6、(三)

　　（三）我明明就，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

　　你的脖颈后面有十字架。
　　十字架？

　　艾诺下意识的伸手往脖颈后面摸了摸，皱着眉看着达利神父。
　　他不懂。
　　十字架怎么了？
　　不是天生的么？
　　不是一生下来就有的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到处在抓脖颈后面有十字架的孩子。”达利神父悲伤的看着艾诺，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不知道如果艾诺被抓走了，那么他们会怎么对待他，他除了知道他们很快就会来了，快得超乎了他的预计之外，他现在什么都不清楚，什么都做不了。
　　甚至没有办法保护任何人，包括他自己和眼前的这个孩子。

　　“你怎么办呢？艾诺……。”达利把一脸呆滞的艾诺抱进自己的怀里，眉心死死地皱着，他不怕死，如果死了，就可以离自己服侍的上帝更近一点了。
　　这里有不少胆小的孩子，虽然他们都怕的要命，恨不得把自己缩到最小藏到哪里去。可是现在哪里安全呢？
　　哪里都一样危险，那么就不如留在上帝的身边，留在教堂里。
　　可是，艾诺呢？
　　他们如果来了，那么就会抓走这个孩子，就因为他的脖颈后面有十字架。
　　这是多荒唐的事情。

　　艾诺觉得自己的肩膀被什么润湿了。
　　他安安静静的靠在达利神父的怀里，吸取着对方身上的温暖。

　　他还是不懂。
　　自己昨天还一度觉得不可思议，像是城堡巫婆一样天方夜谭的事情，就要发生了。
　　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有点懵。

　　十字架是天生的。
　　这件事是他一直知道的。
　　普利特先生不见了。
　　这件事是他刚刚知道的。
　　自己要被那些人抓走了。
　　他不懂。
　　他惊愕的想要抬头，可是自己被死死的抱着，动不了。

　　谁要抓走他了……。
　　抓到什么地方去？
　　为什么抓他？
　　因为达利神父说他脖颈后面有十字架。
　　所以就要被抓……。

　　就这样。
　　艾诺眨了眨眼。
　　还是不明白。

　　他不害怕。
　　他的脑海里没有被抓的概念，他不知道为什么每个人都一脸惊慌，就因为他们要来了？
　　他们来了会怎么样呢？
　　把他们抓走做成像是面包一样的食物么？

　　不害怕。
　　还是不害怕。
　　只是伤心。
　　普利特神父，不见了。
　　那是自己的亲人啊！昨天还好好的站在自己面前的亲人。
　　他还……活着么？
　　脑子里乱乱的，满脑子都是这样那样七上八下的想法，却偏偏没有害怕。

　　“艾诺，你怕吗？”达利直起身子，看着艾诺苍白的脸。
　　“不怕，先生。”艾诺怔怔的说。

　　达利听完皱眉。
　　死死地皱着。
　　眼前的少年一脸的苍白，脸颊上还留着清晰的刚刚哭过的泪痕，琥珀色的眼睛没有焦距，站在那，像是个漂亮的木偶。

　　不怕？
　　这那里是不怕？！
　　分明是……吓懵了……。

　　“艾诺！！”达利神父大声的喊了一声艾诺的名字，在教堂里好像形成了回音，所有的人都安静下来，看着站在中央的艾诺和达利神父。
　　连呼吸声都安静的下来。

　　艾诺抬眼，看着达利神父的眼睛。
　　那好像是要发怒的神情。
　　为什么要对自己生气呢？
　　是因为自己做错什么吗？

　　眼泪直直的慢慢的流下来。
　　沿着脸颊滑掉在了地上。
　　一滴一滴的掉下来。
　　他不知道，不懂，不明白！
　　他并没做过什么坏事呀！
　　他小心翼翼的从不给别人添麻烦。他一生下来就被自己的父母丢弃，他也没有抱怨过。

　　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要让自己失去亲人一样的普利特先生。
　　为什么就因为自己脖颈后面有十字架就要把自己抓走。
　　为什么……！

　　仰着头，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艾诺眼眶里的眼泪顺着脸颊一滴滴的掉下来。
　　眼眶里被水气晕染的满满的。

　　上帝，不是在看么？
　　那么为什么……。

　　“艾诺，不要哭了。”达利神父抹去艾诺脸上的眼泪，“这也许是上帝的旨意，我们要遵从……。”
　　“我想要祷告，先生……。”不知不觉已经变得有点沙哑的声音，艾诺苍白着脸，转过身跪坐到十字架的面前，慢慢的颤抖着双手合十，然后紧紧的握在一起。
　　“……好吧。”

　　我相信上帝。
　　一直都是。
　　我相信只要足够虔诚，就算愿望不被满足，至少也不会在剥夺已经属于我的东西。
　　可是，没有什么是属于我的。
　　是这样吗？

　　夜幕低沉压抑着跳动的烛光。
　　压迫感沿着刚刚被撞疼的脊椎蔓延到了已经跪的有点麻的脚踝。
　　呼吸细微的几乎快要岔路了。

　　睁开眼睛就可以看见耶稣基督被钉在十字架上，垂着头，闭着眼睛。
　　艾诺不敢睁眼。
　　他紧紧地闭着。
　　他觉得自己只要一睁开眼睛，就会看见奇怪的东西。
　　狰狞的，满嘴獠牙的，血迹斑斑的，恐怖。

　　尖长的牙齿刺破脖颈的动脉，然后血液慢慢流失的画面。
　　一下子清晰了起来。
　　在昨天，或者在刚才，自己都还没有意识的画面，现在，突然清晰的放成了无限大。

　　艾诺觉得真实了。
　　尖锐的獠牙，黑色的斗篷，血红的眼睛……。
　　突然的，一下子的，真实了起来。

　　浑身忍不住的颤抖，就连跪坐着的衣角都颤颤的发起抖来。
　　真的……。
　　真的，很恐怖……。

　　风呜咽着撞击着教堂的门。
　　一瞬间，所有的人，所有的神经，像是发生了暴乱。
　　达利神父手里拿着十字架站在了艾诺的背后，他一直都想保护艾诺。
　　哪怕能力不够。

　　哐！
　　教堂的门被风撞开了！
　　夹带着尘土打着旋的撞了进来。
　　手忙脚乱的人们，呆住了。

　　一秒，两秒。

　　“啊啊！！”
　　“来了！！上帝……！！”
　　“救命！！”

　　艾诺呆呆的回头，刚刚在脑海里形成的画面，终于变成了悲哀的现实。
　　要被抓走了……
　　迟钝的大脑，木讷的只剩下了这一个念头。

　　黑色的斗篷遮住了那人的眼睛，身材高高大大的，大部分脸也被斗篷遮着。
　　艾诺吓得几乎停跳的心脏，顺着视线的慢慢探索，直到触碰到那人露在外面的嘴，并没有，尖锐的沾着血的獠牙……。

　　砰！
　　砰！
　　心跳才终于的重新跳动起来。
　　强大的声响吓了艾诺自己一跳。

　　那人隐在斗篷里的血红色的眼睛慢慢的眨动，他伸出冰冷的手指轻轻地勾着艾诺微扬的下巴，像是叹息着吟颂，“他们若说，你与我们同去，我们要埋伏流人之血，要蹲伏害无罪之人。不要与他们同行一道。禁止你脚走他们的路。因为他们的脚奔跑行恶，他们急速流人的血……。”

　　瞳孔蓦然睁大。
　　就连灵魂也好像受到了刺激一样的开始跟着抖起来，一股温热的液体慢慢的顺着脊背润湿了自己的肌肤，艾诺小声的抽了一口气，他不想知道谁站在他的背后，他也不想知道他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世界模糊起来。
　　冰凉的触感慢慢的被脊背上的一点温热取代。
　　脖颈后面产生的火辣辣的疼痛，让视线没有了焦距。
　　于是整个世界慢慢的，变成了澄澈的一片黑色。

作者有话说

被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