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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太傅与师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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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好了茶水,却不许人饮,又是什么意思呢。
对上上官天纵疑惑的目光,张持珩收回视线,看着眼前滚烫的茶水,淡定的说:
“殿下还是先回答完臣的问题,再取走茶水吧。”
上官天纵的手指便停在半空,有些好笑的问:
“这是为何?”
张持珩想了想,说:
“就当做是——圣上答题足够好的奖励。”
上官天纵:……
上官天纵没忍住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算是什么理由,是拿他当小孩子哄骗么,太傅都不用这种幼稚随意的借口了。
不过,今夜上官天纵心情还算不错,所以容忍了他的敷衍理由。
收回手指后,上官天纵便倚在靠背上,好整以暇的看向对面:
“你确定你的问题在朕能够容忍的范围之内,那可以开始问了。”
“我的问题很简单。”
张持珩看了一眼空荡荡的窗外,若无其事的询问:
“只是想知道,圣上为什么突然去紫星山上?我听说圣上只在初一日前去山上静修,难道,是因为臣……闯入招魂殿,打扰了圣上修行的缘故么。”
语气中带着些许的不确定,似乎上官天纵若真说出一个“是”字,他就真的会生出愧疚的心情。
上官天纵确实是因为他的出现,才选择特地前往紫星山一趟,但并不是因为修行之事被打扰,而是想去问紫星道君一个问题。
一个他已经问过千百遍的问题——
太傅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到他的身边?
而紫星道君的回答也一如既往:
“待到青鸟从西王母处衔来的不死丹消失后,就证明张太傅已经吃下这枚不死丹,届时张太傅自然会回到你的身边。”
这个回答上官天纵已经听过太多次,这一次,他也照例露出失落的神色,只是这次多了些许的茫然。
他的神色变化,被紫星道君尽收眼底,就如同当初一眼看出来上官天纵对已故太傅的执念一样,紫星道君同样能看出来皇帝这一次的魂不守舍。
这一次,紫星道君也同样十分贴心的主动询问:
“圣上已经很久没有在初一日之外前来了,这次突然上山,看来是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情。”
上官天纵看向站在光影深处的道人,知晓什么事情都无法瞒过这位神通广大的道君,所以他也没有多做什么隐瞒,只是理了理心绪,便将自己内心的疑惑诉说出来:
“宫中又来了一个侍君——他很像太傅,若道君见到他,也会觉得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也会怀疑世上怎么会有两个人相似到了这种地步,让朕心神缭乱,无法清修,想要接近他,可是——若我放松心神,真正接近他,来日太傅重生,我却不知要如何面对了。”
紫星道人听完上官天纵的话,沉吟半晌后,却是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笑声:
“你是皇帝,皇帝想要做什么,需要考虑别人的感受么,若此人影响到了你的清修,你就除掉他,或者收了他——皇帝不会为这种事情为难,若这种简单的事情,就阻拦了你修行的道路,那圣上见到张太傅的时日,只会是无期遥远。”
其中含义,不言而喻了。
上官天纵豁然开朗,回来之后,便不再纠结,径直找过来了。
灯火摇曳,收回陷入回忆的神思,上官天纵思索片刻,却只是简略的回答:
“不过是去见朕的师尊,弟子想要找师尊解疑答惑,还需要挑日子么,爱卿,你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多余了。”
张持珩:……
多余不多余的暂且不提,张持珩倒是很难忽略上官天纵话中的称呼。
“师尊?”
张持珩重复说了这两个字。
是觉得这两个字从上官天纵口中说出来,感觉有些好笑,又有些莫名其妙的不甘心。
他将从一个晚上睡觉都会害怕的小孩子,呕心沥血培养成了一个真正的皇帝,也不过是听上官天纵喊一句太傅或者老师,结果不知道哪里来的邪道士,竟然就这样轻易的被冠上了师尊的名号。
张持珩轻笑出声,意味不明的说:
“看来是臣肤浅了,臣只以为圣上是信奉紫星道君,却没有想到圣上竟然拜道君为师,成为师尊,看来这位紫星道君,竟是比太傅还要厉害的人了。”
尽管眼前之人长着一张和太傅一样的脸,却不代表他有这种资格在在自己面前说出这样的话。
上官天纵的脸色立刻冷凝下来,声音也变得寒冷:
“这不是你该说的话。”
上官天纵的老师,当然只有张持珩一个人。
若能有再次见到太傅的希望,不过是一个师尊的称呼,又有什么舍不得呢。
但当紫星道君说只有成为他的亲传弟子,才能够传授招魂之法的时候,上官天纵没有拒绝的可能。
那个时候,是怎么说的呢。
那是上官天纵前往紫星山游玩的时候,遇到了自称紫星道人的道士,上官天纵看出来他是有备而来,特意在等自己,但太过无聊,上官天纵也故作无知的和他谈玄论道一会儿,待到夕阳西下,上官天纵感觉无聊的时候,便准备随便找个借口将这别有用心的道长抓起来,或者干脆杀掉好了,省的再去祸害其他人。
上官天纵最擅长的,就是和颜悦色的和人谈论事情,在别人以为已经将他拿捏在手的时候,给予迎头一击。
但这位紫星道人似乎还真有些本事,上官天纵起身的时候,他便说:
“贫道感受到了圣上的杀气,圣上想要杀贫道吗?”
有够直接,反倒是让上官天纵欣赏的看了他一眼,决定再给他一次机会。
“告诉朕一个不能杀你的理由。”
“若贫道说,能够复活张太傅呢。”
刹那间有狂风大作,似乎也是在为这句话造势,也确实是让上官天纵心动。
“你有这种勇气,倒也难得,那就说说你的方法吧。”
于是紫星道人便侃侃而谈。
“首先第一步,需圣上拜贫道为师——圣上请勿动怒,贫道并非想要代替张太傅的师父位置,只是贫道的招魂道法乃是不传之秘,唯有亲传弟子可以传授。”
“圣上入贫道门下,成为贫道的真传弟子,贫道自会传授圣上招魂道法,此外,也会传授圣上修行道法,修至化境,可不死不老,羽化成仙,他日张太傅重生,与圣上同修大道,岂不两全其美?”
“如何招魂,又如何修行?”
“只需在故人生前久留之地设下道场即可,此外,需每月十五日设招魂之阵,需每月初一日上山来找贫道,届时贫道会为圣上解疑答惑,以及传授新的道法经书。”
“其他时日,圣上若有疑问,也可来找贫道解惑,但——贫道需得提醒圣上,每次来山上找寻贫道,圣上都需要沐浴焚香,静修三日。”
……
这是让上官天纵不怎么想提及,也不怎么想回忆的过往,更不想和眼前这人详细探讨这件事情,那会让上官天纵有一种被太傅知晓自己“背叛”他的错觉。
而见上官天纵不悦的表情,也让张持珩收起笑意,又忍不住想要自嘲,就算不算这位道君,自己也并不是上官天纵唯一的老师,那又有什么理由为之沉闷,乃至觉得不甘心呢。
况且上官天纵归为天子,他想拜谁为师,似乎也不需要特地征求张持珩的同意,更和一个小小的侍君无关。
然而,然而……再怎样自我纾解,到底难过无法抹去。
方才还有些温柔暧昧的气氛,因为这样不合时宜的对话,而烟消云散,只剩下一地冷寂。
纵然上官天纵决定仁慈的再给眼前之人一次重新开口的机会,但张持珩已经兴致全无,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张持珩伸手碰了碰杯子,感觉茶水似乎不那么烫了,才朝着上官天纵面前一送,意兴阑珊的说:
“臣没有问题可以问了,茶也已经为圣上煮好,只是臣出身贫寒,手艺不精,若圣上饮过之后,感觉配不上这般好的茶叶,也请圣上见谅。”
那已经可称之为有些温凉的茶水了,早已经没了最好的口感。
上官天纵伸手接过温凉的茶水,抬眼看了看眼前之人落寞的神色,竟然没为这件可称之为真正懈怠的事情为难,且很给面子的将茶水一饮而尽,然后说:
“朕也无话可说,既然睡前谈话已经结束,那便就寝吧。”
张持珩:……
张持珩本来准备起身离开,然后又觉得好像哪里不太对劲,停下了动作,抬起头看向眉眼含笑的皇帝,觉得事情似乎有些不妙。
片刻的沉默后,张持珩才迟疑开口:
“圣上的意思是——”
上官天纵将手肘支在桌案上,朝他挑了挑眉,别有深意的说:
“朕还能够有什么意思,难道就只是为了来找你喝一晚上的茶水,还是和你玩什么问答游戏吗?”
张持珩:……
说话之间,上官天纵的手指已经伸了过来,抚上了张持珩搭在案几上的手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