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有花木》茶己昭

3、天谴

　　宣国破了，国师自尽，国君被软禁在如兰山庄，而那将星竟然因祸得福，获封了个宣侯。这个消息一放出去，一时间大家都有些猜疑，说那将星也不过是趋炎附势之人，还有的说恐怕那将星早就对宣国起了二心。
　　李徽对自己的名声是毫不关心，他不设宴不拜访，对于封侯之事也不关心。倒是每日早朝都会按时参加，混在一群文官里显得十分突兀。
　　别人是来商讨国家大事的，他站在那里，却是直愣愣地看着高座之上的人。庆帝每每与他对上眼，又都装作没看见一样移开目光。
　　直视陛下乃是不敬，可陛下不发话，又没人敢一逞威风，毕竟宣侯乃是武将出身，身上杀孽无数，那民间传说里更是要吃生肉喝人血，可怕得很。
　　庆帝给他安排的宣侯府确实在京城之中，但离皇宫是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恰到好处得让李徽没办法挑刺。
　　退朝后他也是故意拖慢步伐，想方设法地留在这宫中，已经好几次假装迷路迷到其他宫殿去了。
　　这次也是好巧不巧就迷路到了后花园，和在其中沉思的庆帝撞个正着。他见自己向来不会行礼，庆帝联想到他在宣国也是被奉若明珠的将星，一样不会向国君行礼，便也没放在心上。
　　“庆国宫殿成群，繁华非凡，我初来乍到识不得路，误入此处，还想找人问问，没想到就遇见陛下了。”
　　李徽向来是自来熟，他一见到庆帝，就脚步轻快地迎了过去，生怕走慢了庆帝转身就走。
　　庆帝正在思索如何处理宣国遗民，暂时不想同他多加拉扯，立刻转过了身，想叫人送他出去。
　　“陛下肩头似乎有什么东西。”
　　但是李徽也向来不会看人脸色，他拍了拍庆帝的肩头，却在人转过身后突然拿起一束花枝。
　　那是一束开得正盛的紫薇花枝，不知道他从何而来，庆帝记得这园中并没有紫薇花。
　　庆帝下意识地就接住了他递过来的花，还在疑惑这花到底哪里来的，却听见李徽继续道:“都说好花配美人，今日一看，果然绝配。”
　　庆帝皱起眉，已然带了些薄怒，李徽三番两次嘴上不敬，自己放过他已经是格外开恩了，没想到人却是得寸进尺，毫不收敛。
　　李徽毫无知觉一样，并未觉得自己哪里不妥，却在庆帝发怒之前悠悠开了口:“这几日跟着早朝倒是有所顿悟，陛下是否是在苦恼如何抓住刘平安的尾巴？”
　　庆帝蓦地收了心性，注视着好像只是随口闲聊的李徽。他想处理刘平安，也只是怀疑这个人的不忠，但却无任何把柄，师出无名，他也不好动人。
　　这事他可没有同任何人说，包括来书阁议事的丞相，李徽一个宣国人是如何知道的？
　　李徽见自己说中了，心思也有些飘了，忍不住靠得更近:“陛下忘了？我是将星，是仙人，自然知道你的所思所想。”
　　庆帝可不信仙人会对自己如此谄媚，他只当李徽确实有自己的途径，等着人继续说下去。
　　一看庆帝的反应就没当回事，李徽往后退了两步，收起玩笑话，低声道:“陛下不妨派人在今日子时到城东老柳树下看看。”
　　话毕，他也不等庆帝的反应，便转过身朝外面走去，脚步未曾迟疑，哪像迷路的人。
　　若不是确实得走了，李徽真想留下来，让庆帝好好谢谢他。他刚回到自己府上，就再也强撑不住，差点跪倒在地。
　　一旁的丫鬟一惊，想要上来扶他，李徽却摆摆手，强撑着站起身回到了屋里。
　　他坐到床前，颤抖着手解开了衣服，那身藏青长袍之下，竟然是一大片鲜血，浸染在白色的里衣上格外显眼。
　　他掀开了几乎被浸湿的里衣，看见自己胸膛上一道长长的触目惊心的伤口。
　　“真不会挑位置......”
　　他一边嘀咕着，一边从床头的柜子里翻出一堆东西来，行军在外，军医也忙得不可开交，他早就学会了自己备些药，并将这个习惯保持到了现在。
　　他吩咐丫鬟打了些热水来，丫鬟一进门就看见一片血迹，当时便小脸煞白，差点不知道该干什么。
　　李徽洗干净伤口，上完药，缠好绷带，这才对着在一旁战战兢兢的丫鬟略带威胁道:“可别说出去，明白吗？”
　　丫鬟点头如捣蒜:“婢女明白。”
　　待到人出去后，李徽靠着床头，轻抚着还在钻丝般疼痛的胸膛，忍不住抱怨:“就这点小事情，也叫泄露天机吗？”
　　那真是完了，若是庆帝有求，他可能会因为天谴而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