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欢数学，喜欢数学老师》绣程

1、似曾相识

　　八月初始，酷热未消。创远中学消防大道旁，笔直的香樟树擎住一方葱郁与蝉鸣。林荫之下，偶尔走过一两个拉着行李箱回寝室的学生。
　　“你要回寝室了吗？我们一起啊。”
　　“走吧。哎，你帮我看看，我的刘海能过关吗？”
　　“没事儿，到时候你用夹子夹起来不就行了吗。”
　　两位女生的声音渐渐远去。高三二班的教室里，便只剩下魏潇一人。走笔沙沙，旋即是试卷翻页的声音。不多时，一套英语试卷已经做完了。魏潇伸了个懒腰，余光瞥见教室后墙的作品展示栏前站着一个人。光看背影就知道他一定不是创远中学的学生，起码不是高三二班的。
　　那人的头发留得有些长了。虽然帅，但也的确是会被班主任撵回去整改的类型。
　　他穿着褐色的短袖衬衫，黑色阔腿牛仔裤，一双白色运动鞋。长得高高瘦瘦的，下一秒，两人的目光撞上了。
　　“嗨，你好啊。”那人看起来跟魏潇差不多大，唇畔漾着笑。
　　魏潇着实有被惊艳到。这人长得…真好看。
　　“你好。”魏潇有点心虚，不知道那人有没有把自己当成偷窥狂。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这位妹妹我曾见过。”魏潇突然联想到《红楼梦》里这句，贾宝玉初见林黛玉时说的话。听起来真有点儿搭讪的嫌疑，但他俩都是男的，这种猜测不太能成立。
　　“应该没有吧。”
　　“那我能问一下你叫什么名字吗？”
　　怎么越来越像是老套的搭讪用语了。不过，这人看起来好乖，不像是那种放学后约人打架的社会人士，要拦着你收保护费的黄毛。
　　魏潇还是有所戒备的问道：“你是新转来的吗？”
　　“算是吧。”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算是吧”又是什么意思。
　　“我叫魏潇。”
　　那人眼眸闪出一抹亮光，“那这幅画是你画的吗?画得真好。”
　　突然被夸，魏潇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为了应付班级文化检查随便画的。”
　　“随便画的都这么优秀了，不愧是大神啊。”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比我画得好的人太多了，我只是平时喜欢随便画着玩儿而已。”
　　那人毫不吝啬对魏潇的称赞 ，“你也是别人的人外人。”说罢，他朝魏潇走来，坐在了魏潇对面，“你就是太谦虚了。”
　　魏潇还没想好该回复什么，又听他问“我看你做得不慌不忙的，不像是来补作业的啊。”
　　“我只是无聊，随便找了套英语高考真题来做。”
　　谁无聊会随便找套英语高考题来做啊。
　　那人像是有十万个为什么，“那你为什么要来得这么早。”
　　“你不是也来得这么早吗？”
　　那人举起手中的档案袋解释道：“我是来交资料的，不过，你们学校都是什么笃行楼，柏承楼的，我是真不知道行政楼是哪一栋。所以就只好来教室里找个人问问。”
　　魏潇只是“哦”了一声。空气安静了几秒。
　　那人忽然笑了一声，“现在教室里就只有我们两个人，按照正常逻辑，你不是应该告诉我行政楼在哪儿，然后让我赶紧去交资料吗？”
　　对啊，正常人不都是这样吗？魏潇也不知道自己刚才在搞些什么，连忙道歉“对不起，我没有反应过来。行政楼就是校门右手边，紧挨着假山和瀑布的那栋楼。”
　　“谢谢。”
　　“不用谢。”魏潇还在为刚才的差池而尴尬。
　　那人站了起来，作势要走的样子，却又突然顿住。
　　“说实话，我真的特别喜欢那幅画，你有给它取名字吗？”
　　“没有。”许多画家会给自己的画取名字，留下标记和日期。但这普普通通的一幅贴在教室里的画，魏潇还从未想过要给它取名字。
　　“那取一个呗，要是没有名字，那还挺遗憾的。”
　　“那我试着取一个吧。”
　　“那就拜拜啦，”那人挥着手中的档案袋 ，“我们明天再见。”
　　“再见。”
　　下午，临近晚自习，正是补作业的冲刺阶段。
　　“潇哥，你的化学限时卷九做了没，给我借鉴一下呗。”急于补作业的李程抓着魏潇的手臂，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魏潇一边找试卷，一边还不忘调侃“你不是说这个假期你要卷死所有人吗。”
　　李程接过试卷，即刻开始奋笔疾书，一秒都不带停，“都怪我的手机太黏人了，我又不忍心冷落了它。”
　　全都是借口。
　　“国忠来了。”有人通风报信来了。李程倏的蹲下去，以凳为桌，继续补作业的同时也不忘咒骂两句“这个公夜叉是故意的吧，来这么早。”
　　他们“亲爱的”班主任大步跨进教室，站到讲台前，用力一拍桌子，“各科科代表，上课之前把作业收上来，没交的一律按没做处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德性，让你们每天在钉钉上交作业，你们就拿着别人的作业，把名字p一下就给我交上来了。”
　　各科科代表依次收着作业，明明没有人说话，却也感觉吵得很。
　　李程差点因为补作业太过于认真，忘记自己是什么身份了。还是语文课代表都收完作业后，魏潇提醒他的。
　　最后还不是魏潇替他。
　　“你们现在已经是高三的人了，连做作业这种小事都还要人来监督，你们的书是给我读的吗……”
　　各科科代表将作业收齐，整理好后，依次放在了讲台上。
　　“好了，都把手头的事停一下，听我讲，”陈国忠的声音就是专门催眠用的，让人提不起一点想听的欲望，
　　“通知两件事情。第一，你们游老师参加了新聘教师流动计划，要去德思高中任教两年。从明天开始，你们的数学课就由德思来的那个老师上。”
　　德思高中地处省会城市，是省排名第一的高中。创远中学建校才七年。自建校起，创远中学就以德思为领头。有德思的老师来创远二班，对二班来说，简直就是踩了天大的狗屎运。
　　“第二就是，明天有个新同学要来。”
　　陈国忠将教室扫了一眼，“李程。”
　　“哎！害。”突然被点名的李程吓了一激灵。他徒手掰开了一个苹果，正要递一半给魏潇。
　　“把你放在你后面那张桌子里的书收了，让新同学暂时坐那儿。”
　　“哦，好。”
　　陈国忠还吩咐了一栋511寝室把那张空床腾出来。
　　对于这位新同学，二班学生可没少在私底下讨论他的关系有多硬，因为什么原因转来的，是男是女。男生们希望是个漂亮女生，女生们则盼着来个帅哥。说来也奇怪，别班的帅哥是越看越帅，自己班的，是怎么看都丑。
　　收假正式上课的第一天，大部分同学患上了假期综合症。下课铃声一响，往桌上一趴就起不来了。丁晓清领着新同学从后门进了教室。
　　“方贤，对吧？你先坐这里吧，要是还差什么资料，直接找我就行了。我叫丁晓清，二班的班长。”
　　“谢谢班长。”
　　新同学的声音低柔又冷淡，完全不似昨日那人的清朗乖软。
　　若是直接转身去确认身份，似乎又不太恰当。魏潇觉得先静观其变，反正迟早都能见到。
　　待到下一节课下课，魏潇打算去趟厕所，趁机看清了新同学的模样。
　　好吧，确实不是昨日那人。回程途经过办公室，恰巧碰上一位中年男士，虽说以前没有见过，但一句“老师好”总归是不会出错的。说不定他就是新来的数学老师。
　　为什么数学老师都是这么严肃呢。
　　中午回寝室午休时，李程已经和方贤混熟了。
　　“顾晴你可千万不要惹她，就是那个经常梳着个大背头，坐吴建平旁边那个。她就是个行走的开水壶，一惹就哭，止都止不住的那种。”
　　“吴建平是谁？”方贤初来乍到，还没认识几个人。
　　“就是吴恒他爹，就是我刚刚跟你说的，我们寝室的一号床‘花花公子’”
　　“那他呢？我好像忘记了。”
　　“他啊，三号床的‘高冷学霸’魏潇。”
　　魏潇正在阳台上刷着牙，听到李程叫自己的名字，下意识问道：“叫我做什么。”
　　“没人叫你，继续刷你的牙去吧。说你耳朵有问题你还不信。”
　　魏潇接着水龙头的水，随意洗了把脸。走进寝室，经过李程时，脸不红心不跳的撒了他一脸水。
　　李程用手擦了一下，“你搞什么飞机?”
　　“我家只做小本生意，飞机太高档了，搞不起。”
　　魏潇抽了张纸悠闲的擦着手。
　　李程起身就往阳台外走“魏潇，你给我等着，我一定要报仇。”
　　“我等着。”魏潇看着李程跑去阳台上接水，反手就把寝室通往阳台的那扇透明玻璃门给关了。
　　李程接了一捧水 ，转身看到门被关上了，直接把水泼在了透明玻璃门上。
　　“魏潇，把门打开，你看我放不放过你。”
　　魏潇在里面装傻“对不起，我耳朵有问题，听不清你在鬼叫些什么。”
　　李程转而去叫方贤，“方贤，帮忙开下门。”
　　方贤看了看李程，又转去看魏潇。
　　魏潇也看向了方贤。熟人面前可以尽情放肆，不熟的人面前就秒变社恐了。
　　思索一番，只挤出一句“等吴恒回来给他开。”
　　阳台上的李大爷不乐意了，“魏潇，你好狠的心呐。”奥斯卡李声泪俱下，“我要告你校园欺凌，让你背一个大大滴处分。”
　　说曹操曹操到，吴恒推门而进，“乖儿子们，想我了没?”
　　“快点儿”李程催促道，“吴建平，赶紧帮我开下门。”
　　吴恒看着门外的李程，“魏潇，你怎么回事儿，你不知道我们寝室今天来了新成员吗？怎么还放了个这么吵的东西在寝室里，有损我们511的形象。”
　　李程伸出食指指着吴恒，忍不住笑道：“吴建平，小心我跟你断绝兄弟关系昂。”
　　“开个玩笑嘛。”吴恒把门打开后，还不忘再添一句“那我修改一下我刚才的话，你不是个东西，这样行了吧。”
　　这下，本该撒在魏潇身上的水被吴恒抢了先。
　　尽管已经打了午休铃，但是要他们准时睡觉，那是不可能的。李程仍然在滔滔不绝的给方贤“宣传”创远的种种。
　　假期少就是创远的特色之一。就拿今年初升高的高一新生来说，前几十名已经跟着高三的提前开学了。高三三年下来，没有哪个假期会是完整的。
　　起床铃响起。魏潇麻利起床。收拾完，还不忘去将李程和吴恒叫醒，看着他俩都坐了起来才出门去。
　　方贤应该是没睡着，起得也挺早，同魏潇一道出了门。
　　“没想到你还挺负责的。”
　　“总不至于等班主任来接他们吧。”
　　两个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如此境况，对魏潇来说，着实有些尴尬。
　　到了教学楼，正准备上楼梯，楼上下来一个人。
　　“魏潇！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好巧。”
　　那人仿佛很开心，脸上的笑容灿烂而不加掩饰。
　　两人匆匆擦肩而过，魏潇忽然想起，他都还不知道那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