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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苦涩温暖 ...

  •   王振业依旧早早的来到单位,整理卷宗,按理王宇也是早早来单位,但是这一天,外面车间的开工铃声都打了三四遍了,他的爱徒还没有来,同事询问他只好敷衍几句称王宇身体不舒服,可是他不禁开始担心起来。

      前几天王宇和赵越的任务完成的十分顺利,但是也让案件调查的进度止步于此,很明显徐哥也不是知情的关键人物,那么下一步应该从何处着手……王振业深深地皱起了眉头。

      “汪汪!”外面突然传来了了狗的叫声,王振业往窗外一看,好家伙,他的爱徒牵着一个快一人高的棕黑色的昆仑犬,站在办公室外的小院里。

      赵越进了门:“师傅,走,查案子去。”

      三人一狗的组合走在街上回头率很高,王振业一头雾水:“这狗哪来的?”

      “退役军犬,帅吧。”王宇得意的微微仰起头,似乎在等待着师傅的夸奖。

      “不是,弄条军犬过来干啥?”王振业更懵了。

      王宇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被自封袋包好的一条很厚实的浅棕色格子布料,看起来有年头了,仿佛稍一用力就会化成粉末,上面有一点点暗红色的痕迹。

      原来,他们之前和蒋兰聊起林芳芳的时候,无意间知道了林芳芳刚来歌舞厅的时候,因为不愿意和那些陪酒女一样出卖□□,想拿了这个月的卖酒提成就走人,可是徐哥根本不愿意放走她,就把林芳芳按在化妆间里暴打。

      陈旧的窗帘上,是林芳芳的鼻血。

      “弗弗,闻!sniff sniff!”王宇摸了摸弗弗的头,小心翼翼的取出了那条窗帘布。

      弗弗十分听话的把鼻子凑到了那块窗帘布上,鼻子一怂一怂的闻着,似乎是陈年的血锈味触发了弗弗的警觉,他的耳朵像钢条般笔直的竖了起来,尾巴也开始用力的拍着地面。
      王宇看着差不多了,就把窗帘布小心地收了起来,对弗弗发出了寻找的指令。

      弗弗居然真的一路嗅闻一路走,领着三个人走到了合金厂周围的一个小水沟。说是小水沟,其实也并不小,早些年,还没有这么注重环保,合金厂很多的冷凝水、污水啥的都顺着水泥管排到这里,这条水沟一是臭的惨绝人寰,二是色彩丰富,岸边都是些五颜六色的奇怪液体,里面的水也是今天蓝明天紫的。

      好在林城的母亲江水包容着一切,这条水沟除了味道大点,也没怎么影响到周边的生活,就逐渐被适应了。

      随着林城核心的钢铁厂降本增效、逐年减产,现在这条水沟已经差不多干涸了,湿软的淤泥发出油亮亮的光,像是一片泥泞的沼泽。

      这附近荒废了很久,人迹罕至,王宇解开了弗弗的链子,弗弗的脚步加快了很多,它十分用力的嗅着地面,然后冲着破烂铁丝网围着的臭水沟狂吠起来。

      三人对里面进行了简单的侦查,没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再加上铁丝网就是起到个挡住乱跑小屁孩的作用,又薄又细又年久失修,那点铁丝早已变得酥软,王振业轻轻一掰就破坏了一片。

      弗弗嗅闻着铁丝网,十分谨慎的往泥里走了两步,一点一点的探索。

      赵越认为弗弗把铁锈的味道闻成了血的味道,所以才表现的很迷惑,一直找不到地点,正和王宇讨论的时候,弗弗突然冲着一块地发出了低吠。

      弗弗开始用爪子挖掘,并不断向三人示意。王宇掏出背包里装的工兵铲,开始挖掘起来。

      王宇和赵越俩大小伙子轮流着挖了几个小时,坑已经有一米以上的深度,土壤截面呈现出分层的诡异的颜色,随着挖掘深度的增加,泛出一股一股复杂恶心的腥气。

      赵越抬起胳膊小心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然后继续用铲子往下挖掘。

      可是这下,他感觉到不对劲了,铲子这次碰到的东西很明显不一样。

      是尸体。

      赵越继续挖掘着,最先露出的是胳膊,然后是躯干,大腿,头部。

      由于这条臭水沟被排了不少乱七八糟的污水,各种重金属的含量极高,尸体居然保存完好,没有什么明显的外伤,除了——左胸前的弹孔。

      空洞洞的。

      王宇虽然是警校的优秀毕业生,但是也没有见过这种状况的尸体,他微微侧过头,不忍心盯着看。

      他的余光里,赵越缓缓的跪在了尸体旁的泥地上。

      “妈妈……”

      时间、空间似乎一下子被挤压了,赵越又看见了那个小小的孩子,满脸泪水混和着鼻涕,反复问着旁边的蒋兰:“阿姨,妈妈去哪儿了,她什么时候回来?”

      蒋兰半跪在地上,紧紧的抱着小小的赵越,她很想告诉他:妈妈很快就能回家啦,可是她张不开嘴巴,能回应他的只有沉默。

      飞速闪回的回忆像一颗迟来的子弹,一下子把赵越击倒了,那天剩下的时间他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恍恍惚惚的跟着王宇把妈妈的尸体运到了检测中心,又做了登记,又被送回宿舍。

      就这样恍惚间,他反应过来已经是不知时刻的深夜,外面的蟋蟀蝈蝈儿疯狂的叫着,他裹着被子坐在小小的单人床上。

      他脑海里都是小时候妈妈抱他坐在小吃摊上,一起卖炸串的那些时光。

      炸鸡柳、炸火腿肠、炸蘑菇、还有怎么也卷不完的金针菇串串。

      他总是在旁边的地上捡些树叶和树枝自己玩,有时候也观察蚂蚁和小虫,一只蜻蜓也成为他的好朋友。

      可是,妈妈,你怎么突然消失了?然后又这样出现在我面前?

      赵越痛苦的按住太阳穴,颞骨两侧的青筋凸起,剧烈的跳动着。

      “笃笃、笃笃、”一阵细小的、克制的敲门声响起。

      赵越猜到了是谁,他一把用被子把头盖住,准备装睡糊弄过去。

      可是那细小的敲门声并未停止,保持着节奏,仿佛更加坚定了。

      赵越终于打开了门,是王宇。

      准确来讲,是背着大包小包,还拎着一大兜零食的王宇。

      也不等他做反应,王宇就熟悉的挤进了他的宿舍,一把把赵越也拉了进来:“进屋关门,一会进蚊子啦。”

      赵越默默地关上了门,坐在了自己的小桌前,王宇也没立马凑上去和他说话,而是从自己的包里拿出来一个饭盒,上层是热乎乎的烫面饺子,下层是满满的稠小米粥。

      他一样一样摆在赵越面前的桌子上,又从包侧面掏出一瓶汽水打开摆在旁边。

      赵越闻到香喷喷的饺子味儿,一下子就感觉到饿了,他拿起筷子就开始大口大口的吃起来,王宇终于稍微放了心,坐在赵越的床上看着他吃。

      一切都是静静的。

      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悄地从赵越脸上滚了下来,他不动声色的用手背往上擦了一下,干干净净。

      王宇收起了饭盒,轻手轻脚的开门去了水房。

      等他回到屋里的时候,赵越已经盖上了毛巾被,乖乖的平躺在床上,他知道那是不想让他担心。

      “天快亮了,躺这凑合一下吧。”赵越并没有看着王宇,而是盯着天花板。

      “好。”王宇答应着,然后小心的挤在了赵越那张小小的单人床上。

      两个小伙子虽然都是高高瘦瘦的身材,但是也难以避免身体接触,两人的肩膀贴在一起,互相能感受到一丝热度从对方身体传来。

      王宇好像没什么反应,赵越轻轻的闭上了眼睛,一呼一吸间都是王宇身上的那股洁净的香皂味,他开始有了朦胧的睡意,罕见的安心感包裹着他,他小心的嗅着那股清新的气息,逐渐沉入了梦乡。

      看着身旁像孩子一样的赵越呼吸逐渐变得缓慢,王宇侧过了头注视着他。纤长的睫毛像小鸟的飞羽,安稳的阖着,鼻梁高高的,山根下方一根小小的突出骨节,驼峰鼻,挺特别。深深的眼窝,瘦削紧致的侧脸线条,打下的阴影也像云像雾像雨,真是个好看的男孩子——诶?不知不觉间他怎么靠在我肩上了?

      王宇瞬间感觉到不自在了,虽然他俩经常一块玩,也一起去过大澡堂子“坦诚相见”过,但是那都是正常的朋友会做的事情吧?可现在这种距离真的……王宇梗着脖子,控制着自己的呼吸,不让自己的气息打在赵越的脸上,脸颊两侧有点热热的,他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自己还是第一次看见赵越睡着的样子呢,王宇偷偷笑了,真像一只小狗呀,蜷在身边热乎乎的。

      赵越突然双手握住了他的手,头又往王宇的颈窝蹭了蹭,喃喃的低语:“妈妈…妈妈……我好想你……”伴随着无声的、压抑的啜泣,似乎是一个悲伤的梦境。

      喉咙一阵酸酸的,想起赵越从小的经历。爸妈离婚,跟着妈妈吃苦,妈妈又失踪了,从小在福利院长大,考上省里最好的大学,靠着做家教打零工给自己交学费,终于熬到了现在,真是苦啊。

      盛夏的天亮的格外早,没感觉过多久,天已经灰灰的,将晓欲晓,他用极轻的动作把另一只胳膊搭在赵越的身上,轻拍着安抚他,想让他再多睡一会。

      没关系的。一切都会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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