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难念的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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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酒吧总是人满为患，白日里温顺和睦的人到了夜晚也会化身酒精的信徒，这种时候，不需要青涩的灵魂。
楚辰和杜七在柳江走了之后也都遛了，把杜七送上出租车后，他没有回家，反而在街上溜达起来，街道上人不多了反而冷清。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会看看天一会看看地，时而蹲下捡个瓶子往垃圾桶里扔，扔不进去就捡起来再扔，走了没几步还会看看自己的影子有没有跟上。
也不是不想回家，想着回去好像也没什么事，就开始漫无目的走，要是有人经过看见，肯定觉着是哪个小混混，还有点神经质。
不知不觉走到人多的地方，三两个人做一桌吃着烧烤喝着啤酒，人多的就更热闹，围坐一圈说说笑笑，还夹杂着几句荤话。
楚辰从旁边过，听着也跟着无声的笑笑，越往前走香味就更甚，他站定脚步，盯着某一家羊腿，走了过去。
柳江回去之后直接歪在沙发上，这地方也算是他一个家了，都快睡习惯了，比宿舍的床还要软点，就是睡时间长腿就麻了。
晚上的事情让他有些莫名的情绪，破天荒的扫了个电车，骑回来之后找了半天的停车点，终于关上车，发现还要再走一段路回去的时候情绪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他也就没当回事，拿起手机看到上面的电话号码时眉头才皱了起来。
想也没想的挂断，挂到第三个忽然弹出一条消息，是张利生的。
利利我呀:柳哥睡了吗？
柳江把电话挂了之后回:没。
那边秒回了一个笑的表情包，接着发来一条消息。
利利我呀:我刚下班，今天真是累死了，差点被老板发现我偷懒，还好我机灵。柳哥你晚上去哪玩了？
字挺多的，柳江直接看了最后一句，耐心回。
柳:酒吧。
利利我呀:哇！我都没去过哎！真是打工打魔怔了，睁眼就是工作，柳哥下回带我去吧。
柳江挑眉，眨了眨眼，一晚上不愉快的心情忽然消失，他手快速的点在屏幕上。
柳:可以。你什么时候休息？
一个激动的表情包发了过来，紧接着是张利生的语言大军。
柳江皱了皱眉，点开了转文字。
利利我呀:真的啊！真的啊！柳哥你人真好！我要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
利利我呀:我都没去过，觉着那地方挺危险的，不过柳哥你一看就让人很有安全感。
利利我呀:柳哥你在学校朋友一定很多吧！
有一瞬间，柳江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在他沉默的这几分钟，对面又蹦出来一条消息。
利利我呀:那就6号吧！可以嘛！
在卷帘门被打开的瞬间，柳江回了一个“行。”接着他看了过去。
“你在啊。”楚辰在解释自己为什么来，语气里却听不见一点意外:“想着来你这歇个脚呐。”
他手里还拎着几个袋子，有啤酒有食物，香味四溢。
柳江看着他毫不客气的走到旁边坐下，又把袋子放到两个沙发中间。
“你们这羊腿太香了，馋死我了。”他边说边打开。
“交钱。”柳江看着他，目不转睛，这个人总是以各种方式出现在他面前，跟屁虫式，意外式，解围式，还有现在极度饥饿的时候。
楚辰对此见怪不怪，笑了笑邀请他:“钱都买这个了，一起吃能不交钱吗。”
他说的可怜，柳江也死不要脸。
“勉强”。手机又嗡嗡了几下，他看都没看放到旁边，拿起一瓶啤酒放在嘴边轻轻一咬，瓶盖掀开的声音极为悦耳。
楚辰看着他笑，被手机吸引了注意，看见上面的字挑了挑眉:“还以为你封心锁爱了。”
柳江嘴角轻勾，不知道是吃到了美食还是因为什么:“我，朋友。”还停顿了一下，突出了一下重点。
楚辰笑着点了点头，不死心问:“认识多久了。”他觉着和柳江做朋友怎么说得认识个好几年才能被承认吧，他是做的这个打算，不过几年后他们也毕业了，想着他抬眼看柳江，毕了业这人绝对对他陌生人没区别。
柳江回:“今天。”
今天？朋友？柳江？
楚辰停止咀嚼的动作，嘴角抽了抽，心里像是被人按着狠狠抽了两巴掌。
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接受这个事实他用了两分钟，这是无可奈何的事情，感情没有先来后到之说，有时候看对眼就是一瞬间的事。
“哦。”他敷衍的笑了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他说完，柳江先笑了，他眼皮垂着眼睛看着某处，没有解释。
两人各喝各的，楚辰几分钟后才开口:“你上次怎么和老包说的？”
柳江喝了一口酒，表情放松:“实话实说。”
“展开说说。”楚辰回。
“我说，他们不愿意来。”柳江开口，缓慢的眨了眨眼:“如果电话打过去就会让我退学，并且。”
楚辰看着他，他觉着自己现在承受能力很好，在柳江身上感觉发生什么都不奇怪，这种心理很怪，带着点麻木。
“什么？”他问。
没等到想看见的表情，柳江也没心情卖棺材，淡淡回:“他们肯定会要包闫把学费退回去，如果不给，就会死缠烂打。”
他说完，楚辰忽然发现自己觉着怪是因为什么了，他身边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他反而觉着不太真实，且持怀疑态度。
“你别逗了。”楚辰往嘴里塞了块肉:“哪有父母会这么对自己的孩子。”
就像凉薄如他父母，钱这方面却是没缺过他。
柳江看他，张了张嘴没出声，似乎不屑解释，只说:“那你呐？你父母对你好吗？”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问，在他看来楚辰是什么都有，所以才会如此天真，如此多管闲事。但第一次在餐馆见到楚辰的时候他又有种同病相怜的错觉。
“好啊。”楚辰笑着回，接着也想到了之前，他收起笑容，看着柳江，这个人见过他最不想被人发现的一面，他好像没办法撒谎:“还好。”也不想撒谎。
静悄悄的，柳江抿唇笑了笑，不是同情，也不是安慰，不带情绪，似乎只是勾起嘴角这个动作。
楚辰有点想明白自己为什么往柳江身边凑，而不是告诉杜七，杜七这个人共情能力强，和他感情又好，知道之后肯定会多想，也会更照顾他。
他习惯挡在杜七前面，就更不愿意在杜七面前展露狼狈的一面，这样太，太违和了。
相反，这里甚至不是个家，柳江甚至会冷言嘲讽，他却还是一点点展露出作为“楚辰”的一面，肆无忌惮的说，毫不在意的听。
不是他神经病，就像奶奶说的眼缘，他也一眼就看到了柳江的不同寻常，他什么都不说，楚辰就能看懂他的不甘，疯狂，还有愤怒。
他透过那双眼睛，看到了另一份内心的缺失。
他们彼此心知肚明，他们默契的秘而不宣。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
柳江眯着眼睛看向他，看见他眼底掀起的海浪，轻飘飘的补刀:“他们不要你了吗？”
“没有。”楚辰迅速回答，他知道他们没有，可能只是没有那么爱，他说:“他们在外地工作，比较忙。”
“哦。”柳江似乎有些遗憾，想了想回:“你和你妹妹关系好吗？”
“废话，她是我妹妹。”楚辰无奈的看了他一眼问:“你有兄弟姐妹吗？”
柳江沉默了几秒，抬手开了第二瓶，不在乎的说:“没有。”
他想也是，如果有个兄弟姐妹，性格应该会更开朗一些，柳江似乎不会去维系什么感情，就他知道的和柳江有关的，除了他承认的向阳，张利生，还有...
“李希是你什么人？”楚辰勾勾嘴角，看故事一样，又补充:“你不是很会撒谎。”
两人对视，柳江往后靠，反问:“你觉着那？”
他觉着，他觉着可猜性挺多的，但最靠谱的一个就是。
“你前女友？”楚辰说的肯定。
柳江愣了一秒，笑了。
笑了那就是猜对了，楚辰觉着那就是了。接着就更好奇。
柳江喝了口酒，没有否认，楚辰接着问:“没想到啊，看着傻傻的，感情倒是挺丰富，你们怎么好上的。”
“不知道。”柳江回:“相处久了吧。”
看吧，他就说，柳江这人交朋友肯定是注重日久生情:“多久啊。”
柳江回的倒是快，伸出两根手指头。
“两年啊。”楚辰觉着还挺可惜，估计是初中同学了，毕业即分手嘛:“因为毕业分的手？”
“.....”柳江似乎在想因为什么，楚辰就见他眨了几下眼，想起他在酒吧那眼睛，这会看着却挺轻松，不见悲伤。
“因为。”柳江措辞:“因为她不喜欢我家。”
“嗯？”这是什么理由。
“她不喜欢我爸妈，也不喜欢我。”柳江解释。
“你们这么快就见家长啊。”楚辰想着那应该爱的挺深，虽然那时候年纪小，但小孩子的感情也是感情。
柳江看向他，似乎有些茫然，接着又很快遮掩过去:“我也不喜欢她。我已经喜欢别人了。”
小孩子的感情是善变的。
楚辰被他着前言不搭后语的话搞得晕乎，也可能是喝酒，但他酒量挺好的不至于，所以还是因为柳江，他靠在扶手上，现在兴趣也不大，总感觉柳江在懵他。
“喜欢谁。”
柳江“嗯..”了一会，慢慢道:“钱。”说完手搭在眼睛上，嘴角浮现一个淡淡的笑。
楚辰骂自己，你就多余问。
旁边的电话铃打断了这友好的氛围。
柳江拿了起来，楚辰瞄到了上面的名称，他想柳江果然是骗他的，他爸都知道给他打个电话。
他拿了瓶酒往门口走，留出空间给人家打电话。
柳江对父母应该不会再这么冷淡了吧，说不定还会撒娇。
撒娇？哈哈哈哈他在想什么，真是醉了。
还没走到门口，特意打开的免提传出一个醉醺醺的声音。
“还有钱吗？”
楚辰闻言回头看了眼，就看到柳江一直盯着他，楚辰移开目光，靠在门边，没再往外走。
柳江的声音依旧平淡，甚至有些冷漠。
“没钱。托您朋友儿子的福，还欠着。”
从这开始，楚辰才真正意识到柳江说的话都是真的。
对面骂了一声，声音很大:“你手里肯定还有钱，不然你怎么吃饭！别在这跟老子装穷。”
柳江听了还吃了块肉才回:“别人吃剩的我才能吃两口。”
呵呵，楚辰暗骂，他真是看错柳江了，还不会撒谎，他才吃了几口，基本都是柳江吃的！
“妈的，你不是打工吗？预支点薪水！我不要多，三千！”
柳江淡淡回:“你物色一下买主，看我能不能卖三千。”
对面的人恼了，还传来砸东西的声音:“你他娘的是个带把的，有个屁用，老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去偷去抢，明天我要是见不到钱，老子就报警把你抓回来....”
这话没说完，被另一个声音打断，是个女人:“柳江啊。”声音冷漠，和柳江如出一辙。
柳江没回复，她才开口:“你爸喝醉了，别听他的。”
柳江依旧没回复，楚辰想，这是他妈妈吧。
女人似乎习惯了柳江的无视，不在意的开口:“偷了抢了就不划算了，你从小就细心，身子骨也好，要是被撞一下应该能拿不少钱。”
这他妈是他妈？
楚辰皱着眉无话可说，柳江却从善如流:“三千没有，发工资的时候照常给你们一千。”
女人似乎有些不悦:“我和你爸已经几天没见荤菜了，你真要饿死我们？”
柳江笑的讽刺，他回:“那我就去死。”
死。这个话题似乎离两个人很遥远，那应该是几十年后的事情，等到两个人都成爸爸的时候才会担心的问题。
柳江却说的自然，他目光盯着楚辰的位置，眼睛直直的，对着电话道:“你们想好再通知我。”
“柳江..”对面愤怒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下子安静下来，气氛却回不到之前了。
楚辰看着外面的夜色，想着现在应该下点雨烘托气氛，夜空上却繁星点点，明天应该是个好天气。
柳江不合时宜的开口:“时间到了。”
楚辰看他，又看了眼空的酒瓶和羊腿，说吃完了该滚了还差不多。
他说不上什么安慰的话，柳江也不需要，说不定他一张嘴，两人之间建立的短暂的友谊就会迅速破碎。
他意识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只是单单一句话，而是切切实实的体会到，只觉着心口堵堵的，他不愿回想柳江之前的一举一动，像是有人捂住口鼻，无法呼吸。
在柳江的目光中，楚辰走过去收拾了一下酒瓶和垃圾拎在手上，没有再露出笑容，他怕柳江觉着他在嘲笑，告别:“有空再来，我回去了。”
说完转身就走，这动作利落到柳江都有些不自在，他叫住楚辰，想说不要再来，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出口，楚辰看着他还是没忍住微笑，声音倒是温柔，像是催眠曲。
“晚安，睡个好觉。”
卷帘门落下，柳江手里拿着手机，屏幕忽然一亮，弹出张利生的消息。
利利我呀:柳哥，晚安。
他看向门口，忽然产生一种错觉，好像从来没有人打开门，也没有人走进来。
柳江闭上眼，嘴里面还残存着食物的香味，酒精开始在全身游走，他没办法拒绝这种舒适感，以至于那个人的存在也变得无法忽略。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难念的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