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献给高官之后》左耳听禅

25、惦记

　　“你们看看，你们看看!”

　　沈钰走后，林氏让乳母将珍哥儿抱了下去，拍着桌子没好气地道。

　　“不过让她给我端杯茶而已，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还怨我身边的人。”

　　卫汐抿了抿唇，忍不住小声道：“娘不该为难三嫂的，三嫂又没做错什么。”

　　见女儿不帮着自己说话，还怨自己为难人，林氏顿时更气了：“我一个做婆母的，不过给她立立规矩，就是为难人了?我为难她什么了?不就是一杯热茶吗?谁年轻时不是这么过来的?你们祖母当初的手段可比我厉害多了!”

　　卫汐知道母亲年轻时受了祖母不少磋磨，但听到这话还是难以苟同，抬头觑她一眼，道：“所以母亲当初不是说自己以后绝不要成为祖母那样的人，定跟自己的儿媳和和气气的吗?二嫂嫁来的时候您把她当亲女儿似的，怎么现在……”

　　怎么现在轮到三嫂，差别就那么大呢?

　　林氏一怔，紧绷的肩背渐渐垮了下去，半晌才喃喃一句：“再好又有什么，到底不是亲生的。我待她那么好，她还不是撇下珍哥儿改嫁了。可怜我们珍哥儿，一口亲生母亲的奶水都没喝到。”

　　她的长子卫澜一年前在回家途中死于流矢，儿媳谢氏当时怀了儿子的遗腹子。她伤心儿子的离世，又庆幸他还留了条血脉在世上。哪想到三个月后谢氏生下孩子，月子都没坐就告诉她说她想离开卫家，想要改嫁。

　　林氏以为谢氏在卫澜还在世时就与别的男人有染，险些气疯了，后来才知道原来当初她就不是自愿嫁到卫家的。

　　谢氏有一青梅竹马，两人自幼就定了亲。但那家人在战乱时死伤大半，及至谢氏及笄，已是门庭冷落不剩几人。

　　谢家不愿再结这门亲，不顾谢氏意愿强行退了婚，另与卫家结了亲。不想谢氏与卫澜成婚后没多久，谢家也遭逢大难，几乎满门被屠。

　　余下的谢氏族人想靠着谢氏这层关系东山再起，谢氏非但不愿给他们助力，还主动提出要离开卫家，改嫁给自己从前的未婚夫。

　　林氏也不知道她图什么，好言相劝许久，谢氏回她：“我就图一口气。”

　　为了这口气，谢氏坚持离开了卫家，临走前只隔着襁褓看了一眼自己刚出生的孩子。

　　林氏至今也想不明白，那一口气就那么重要吗?连亲生的孩子也舍得下?

　　再说了，即便她从前那未婚夫还未成亲，她过去了也是二嫁妇，能落个什么好?

　　可无论心里如何埋怨，她多少还是有些心疼这个儿媳的。毕竟谢氏是她亲自挑选的，嫁的又是她亲生的儿子，还给她生了个孙儿。

　　但沈钰就不同了，首先这人选她就不满意，其次卫渊也不是从她肚子里爬出来的，她对待这夫妻俩自然不会像对卫澜和谢氏一般。

　　“不管怎么说，三嫂如今已经嫁进来了。她既是您的儿媳，也是国公夫人，您多少还是要留些面子给她。三哥的婚事一直是个老大难，陛下和太后都很惦记。如今好不容易定下了，陛下还亲自赐了婚，您心里便是有什么不满也忍一忍。”

　　卫清也在旁劝道。

　　林氏撇了撇嘴：“忍忍忍，还要怎么忍?她刚才那么凶，我不也没说什么吗?”

　　卫汐心中暗道您那不是没说什么，是没敢说什么。正想着，却见林氏回过神来，又一拍桌：“不对啊。她刚才说我房里的人犯了错也该我来罚，她不好越俎代庖，可她不都已经泼了袁妈妈一脸茶了吗?”

　　这跟先打你一巴掌再说我不打你有什么区别?

　　林氏后知后觉，越想越气：“不愧是那孽障自己选的媳妇，也是个煞神。当真是一对绝配，没一个好的!”

　　卫清卫汐忙又哄劝安抚，房中一时人声不断，倒也显得热闹。

　　…………

　　沈钰回到瑞鹤堂时，一封信已摆在了她桌上，是青州那边寄来的。

　　她随手打开看了看，之后面色微沉。

　　“怎么了?”

　　秋婵见状忙跟了上来，不解问道。

　　沈钰随手把信递给她：“母亲……朱夫人身子不大好，可能撑不到五娘出嫁了。”

　　章家并没有什么沈钰特别在意的人，唯独朱氏和章茹茵让她有些牵挂。

　　朱氏久病缠身，大夫早前便说也就是这两三年的事了。因此当初董家来请期时，沈钰帮着章茹茵将婚期定了今年七月。

　　原想着朱氏无论如何也能撑过这时候，但她留在青州那边的人写信来说，自她走后朱氏的身体每况愈下，加之近来章家人频频找她索要章茹茵的嫁妆，她肝气郁结，已吐了不止一次血了。

　　秋婵接过信飞快地扫了一眼，气得险些将信纸撕烂：“小姐料得果然不错，他们银钱周转不过来，便开始打五小姐嫁妆的主意了。”

　　章茹茵还未定亲时沈钰便开始给她筹备嫁妆了，直至她定亲，已是相当丰厚的一笔妆奁。

　　这些嫁妆以往在章家人眼中虽然不少，却也不至于让他们舍下脸皮去开口讨要。但沈钰走时让他们归还了她自己的嫁妆，章家人贪图可以源源不断挣钱的恒产，不肯全部归还，凑了现银给她抵扣。如今他们手头现银又不够周转，便惦记上了从前不放在眼中的这笔嫁妆。

　　“五娘七月出嫁，朱夫人若是不能坚持到那个时候……这嫁妆八成是保不住了。等她出了孝期，能拿回多少就不一定了。”

　　长房在章家的势力本就不如二房，虽然如今章茂荣出头做了太仓知府，但老太爷心里其实还是偏向二房的，毕竟那才是他亲生的一脉。

　　等朱氏走了，章茂荣要丁忧三年，这知府的位置也保不住，长房便更没了倚仗，其他几房吞起章茹茵的嫁妆就更加有恃无恐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就怕章家吞了嫁妆不够，还要惦记这门亲事。

　　董家是青州新兴的望族，原本是不会跟章家这样的门户结亲的，之所以应下这样一门亲事，盖因老夫人刘氏与董老夫人温氏年幼相识，在闺中便是手帕交。章茹茵跟着老夫人去过董家几回，董老夫人很喜欢她，董家孙辈的六郎对她亦是倾心，这才将婚事定下了。

　　这门亲事对当时的章家来说是高攀了，对如今的章家来说亦如是。除非他们将来能从卫渊手里得到更多好处，才能勉强算是跟董家门当户对。

　　这样的好亲事，其他几房自然也想要。当时黄氏就想让自己的四娘嫁过去，只不过老夫人和董家那边都不同意，这才作罢了。

　　但章茹茵若要守孝三年，便是董家那边愿意等，章家这边也指不定出什么幺蛾子。别的不说，章茹茵这几年定然很难熬。

　　“这可怎么办?小姐您现在在京城，便是想帮忙也鞭长莫及啊。”

　　秋婵道。

　　沈钰这时已在桌前坐了下来，提笔给青州那边回信：“眼下只有一个法子了，让他们跟董家商量商量，看能不能将婚期提前。”

　　…………

　　“这……你想提前到何时?”

　　章家，董老夫人坐在花厅问道。

　　“尽快。”章老夫人道，“我那儿媳眼看就要不行了，如今不过强撑着一口气。但请了几个大夫看过，都说她已是油尽灯枯之相，随时可能咽气。”

　　“章家这边是个什么样子老姐姐你是清楚的，我当初一时糊涂将朱氏拖进了这个泥坑，实在不忍我那孙女再耗在这里。”

　　董老夫人不甚赞同地看她一眼：“话不能这么说。你当初嫁来做继室，一门心思为着章家好，想给章家大郎找个好媳妇，这有什么错?章家外面看着也是一派正气，谁能想到内里……”

　　她嗨了一声：“不说这些了。六郎既然和你家五娘看对了眼，这婚事提前一些倒也无妨，左右该准备的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你今日既然叫我过来，想来是已经选好了日子。就按你定的日子来吧，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就是了。”

　　突然提出修改婚期实在唐突，章老夫人以为要颇费些功夫才能说对方，却没想到董老夫人竟这么轻易就答应了。她一时不由红了眼眶，嘴皮都有些颤抖。

　　董老夫人见状拉住她的手，轻叹一声：“你一辈子要强，在章家吃了那么些苦也从未求过别人什么。如今好不容易开一次口，又只是这么件小事，我如何会不答应?”

　　章老夫人略抬了抬头，压下眼角的酸胀，感激道：“那就多谢老姐姐了。”

　　两人前脚商定了婚期，后脚其余各房就都知道了。

　　三房四房倒还好，二房这边章春林气得摔碎了一套茶杯。

　　“这么急着让五娘成亲，不就是不想将她的嫁妆借给我吗?我都说了是借!借!又不是不还!犯得着这么着急把五娘嫁出去吗?”

　　当初沈钰离府，他们二房因为觉得能劫回她的嫁妆，故而一点恒产没还，将手头的现银几乎都折给她了。结果最后鸡飞蛋打，嫁妆没劫到，还将章若荃的性命搭了进去。

　　如今沈钰离开不过两个月，他们的铺子田庄便因没了现银而周转不过来，捉襟见肘了。

　　章春林原本想向老太爷借一些，偏偏老太爷的银子都拿去京城置办产业了，一点没剩。他又转而向其他几房去借，但其他几房归还沈钰的嫁妆之后日子也过得紧巴巴的，哪有钱借他。

　　章春林无法，只能去从前有过往来的几家钱庄。但这些钱庄知道沈钰走了，章家最大的财主没了，竟是不肯借钱了。

　　他四处筹不到银子，各处田庄铺子又都在催着要钱，便将主意打到了章茹茵的嫁妆上。

　　可章茹茵七月就要出嫁，如今已是五月，两个月内他怎么可能把这笔钱还上?

　　朱氏知道了自是不肯，还拖着病体啐了他一口，骂他丧良心，花光了妻子的嫁妆不算，连侄女的嫁妆都惦记上了。

　　章春林气得够呛，借了几次不成，后来听说朱氏不久于人世，八成撑不到七月，心中大快，想着等她死了就跟其他几房一起将章茹茵的嫁妆分了。至于将来还不还，还多少，那就是以后的事了。

　　谁知没等到朱氏咽气，却等来章茹茵婚期提前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