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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序章(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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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学生为期一年的实习结束,秦雨销从深圳回京州,绕路去了趟青城山。
太清宫道观坐落在群山之间,古树成荫,流水潺潺。
不是旅游旺季,秦雨销进去的时候里面就一个懒散道人。
道人大概是脚气犯了,坐在三清像前的蒲团上用手搓脚。
秦雨销问能不能抽签解签,道人斜了一眼她,低头一边继续搓脚一边说,“都当医生了还信这个?”
秦雨销一愣,细细打量着道人,淡然一笑,“信,您不都看出来我是医生了吗?”
道人又看了她一眼,却没多说什么,示意她签筒在案前,自己去拿,然后指导她求签的方法。
秦雨销跪坐殿中,连摇三签。
三签都是下下签。
对面的道人一挑眉,捻了下山羊胡,“贫道这就帮你逆天改命。”
只见他拿过签筒,眯着眼睛,从里面仔细扒拉出来一根上上签。
秦雨销,“……”
走时道人又搓起脚,随口道:“姑娘,信这个干啥,你得信你自己。”
秦雨销脚步微顿,点头应了声,“好。”
下山路要比上山路轻快不少,一阵清凉山风拂过,万山绿树哗哗作响,带来林间沁人心脾的草木香。
惊蛰时节,万物生长。
她抚上小腹,里面有一个两个月的小生命正在汲取营养。
求仙问卜,不如自己做主。
她决定留下这个孩子。
手机在兜里震了震,她点开一看,备注“钱疯子”的人给她发来消息:
【考虑好了么,宝贝】
【准备回到组织的怀抱了吗?】
秦雨销毫不犹豫:【滚】
钱疯子:【以你的资质留在国内读研根本就是浪费时间】
【到国际医学研究协会深造才是对你最好的发展】
秦雨销烦了,直接把人拉进了黑名单。
……
凌晨六点半的天还是暗的,飞机在京州机场落地。
秦雨销打车回到天域湾的豪宅社区。
顶层专用电梯安静无声,她手揣在大衣兜里,独自站在其中。
抵达顶层后,银色的金属门无声向两侧滑开。
电梯直接入户,玄关处的人体感应灯会在电梯门开后才亮起。
然而今天门开前,灯就是亮的,玄关处站着个风韵知性的明艳女人。
秦雨销波澜不惊,和她平静对视一秒,慢慢挑起一边眉。
这女人叫方爽,是她老公林烬桁在哈佛读MBA时的同学,现任职于林氏集团分部执行层。
方爽有点意外,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浮现淡淡笑容对秦雨销解释道,“我来给林总送资料,这就走了。”
什么资料需要大清早过来送?
是送资料,还是过夜?
但秦雨销只是礼貌点头,和她擦肩进门,“慢走。”
电梯门在身后重新闭合,秦雨销进门停脚,家里入目可及的灯全开着,亮堂如白昼。
会客区的真皮沙发上坐着个一身西装革履的男人,修长的双腿交叠,膝上放着平板电脑,像是在处理工作。
秦雨销收回视线,弯腰换鞋,旁若无人地上楼洗澡。
她和林烬桁是祖辈定下的娃娃亲,大三时就结了婚,算是校园情侣,从欢喜冤家到热恋情侣。
可感情总有波折。
细细想来,冷战也不是没有原因,她小心眼爱斤斤计较,总有各种各样的小脾气,但又不会表达自己的不满和醋意,生气和受伤都只会沉默、逃避,然后等林烬桁耐着性子来哄。
而他越来越忙,爷爷骤然去世后,偌大的家业压在了他的肩上,没有多余的精力顾及她的小情绪。
她都理解,可她没有安全感,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洗完澡,秦雨销套了件米色的真丝吊带睡裙,站在洗手台前吹头发。
镜中的女孩依旧年轻,黑发如瀑如藻,轮廓线条流畅,五官轻盈秀气,兼具清纯少女感与坚韧少年感。
只是……
曾经亮灿灿的灵动黑眸如今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雾,黯然倦怠。
林烬桁毫无征兆地推门进来,秦雨销动作一顿,视线从镜中看过去。
他的西装外套已经脱了,面料精贵的黑衬衫极衬他宽肩窄腰的身形,领结一丝不苟地扣到颈下,凸起的喉结禁欲又性感。
五官邪肆凌厉,抬眸和她的视线在镜中交汇,眉眼昳丽潋滟,黑眸清寒如星。
下一秒,他伸来筋骨明晰修长的手,将吹风机从她手中拿走,自然又熟稔地为她吹起长发。
秦雨销端量着镜中的男女,她一米六八,林烬桁要比她高一整个头,她并非娇小,他也不是壮硕,但他的身形确实比她大一圈。
他清瘦了好多。
宽敞的卫生间里只有吹风机的声响,秦雨销闻到了淡淡的酒气。
照例吹到七八分干,林烬桁放下吹风机,从身后环住她,下颌抵在她削薄的肩头,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你在跟我闹什么脾气呢?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
他的怀抱有着秦雨销无比熟悉的温暖,但想到他不解释方爽为什么这个时间出现在家里,她又觉得这个怀抱无比陌生。
秦雨销不喜欢吵架,遇到问题多是通过转移话题回避掉。
她平静开口:“我怀孕了。”
林烬桁顿住,抬头看着她,眸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你说什么?”
秦雨销转身和他对视,“我说我怀孕了。”
林烬桁微微攒起眉,黑眸盯着她,像是在判断她是说真的还是在开玩笑,“我明明……”
“你去香港那次。”秦雨销直白道:“我忘了吃药。”
林烬桁每次都有好好做措施,偶尔会由着她任性,但第二天都会盯着她吃药。
中了那次是个不算意外的意外,他一大早接了电话要赶去香港,走前将她吻醒,嘱咐她吃药。
她嫌烦,说再睡会儿,睡醒了吃。
没等睡醒就被母亲秦盼姿的电话叫起,哭着说妹妹的心脏病发作,她赶去医院忙前忙后,一时间把吃药的事给忘了。
等再想起来已经过了七十二小时,再吃药果然于事无补。
林烬桁略有错愕,静默两秒后问道,“去医院查了吗?”
“没有。”
“等天亮带你去医院。”林烬桁垂下眼,薄唇微抿,“先休息吧。”
秦雨销站着没动,语气也没什么起伏,“你好像不高兴。”
他以前脾气不怎么地,又没什么耐心,她又全是反骨,总是和他对着干,在被窝亲着亲着都能打起来。
他们有说不完的话,也有绊不完的嘴。
但好像一夜之间,他变成了大人。
沾染了几分名利场的冷厉,沉稳成熟,杀伐果断,喜怒不形于色,不再是那个一身汪洋恣肆少年气,和她疯闹拌嘴的大学生。
林烬桁拿了毛巾推开浴室的玻璃门,声色平稳寡淡,“没有。”
秦雨销不再多说什么,蜷起腿侧躺在床上时,心里后知后觉地蔓起丝丝道不明的苦涩。
她自己在得知怀孕后都没有感到欣喜,更何况本就不喜欢小孩的林烬桁呢?
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好像并不受到欢迎。
林烬桁没来主卧,秦雨销一个人独躺到天亮。
自从她的保研名额被替换,又得知自己并非母亲亲生,一次次挫折打击着她原本就不多的自信,她的睡眠质量就不怎么好了。
早上出房间时林烬桁正在露台上打电话,谈的好像是什么投资。
秦雨销驻足听了两秒,下楼吃早饭。
检查是在私立医院做的,不到两个小时就出了结果,回到家林烬桁给保姆桐姨放了半天假,偌大的房子里只下剩他们两个。
秦雨销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捧在手里慢吞吞地小口抿着。
对面的林烬桁查看报告单确认没有任何乌龙,沉默了一会儿道:“这个孩子,拿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