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霖铃》时清纵

1、中央公园碎尸案

　　“今日凌晨，于中央公园发生一起碎尸案，尸块散落在公园各个角落，具体情况，警方仍在调查中……”

　　临市市局刑侦支队的成员们各个都顶着黑眼圈，眼里布满红血丝，围着一部小小的手机看着今天的早间新闻。

　　中央公园碎尸案是他们负责的，接到报案的第一时间他们便赶往了现场，拉起警戒线。

　　尸块分布的很零散，他们对中央公园进行了三遍地毯式的搜索才回来，现在困得跟国宝似的。

　　“呀！”苏晓远突然一声惊呼，“我上电视了！”他指着手机屏幕右下角那个提着两个黑色塑料袋的模糊人影。

　　一般在这种情况下，大家都会取笑他一番，现在却没一个说话，正当他还在好奇怎么没人说话的时候，一转头，就对上了楚霖的冷脸。

　　还没来得及反应，脑袋便受了楚霖的一记暴击。

　　“这么精神怎么不再去中央公园搜查一遍！？”楚霖扬起手中的档案本。

　　苏晓远赶紧抱着脑袋躲：“别打了，老大！再打就真的傻了！“

　　楚霖也没真想打他，“啪！“的一声把档案本拍在桌上：”滚去把这次案件的档案整理出来！“

　　“是！“苏晓远抱着档案本一溜烟的跑了。

　　刑侦支队侦查科室内气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每个人大气都不敢出，这种时候谁要是不长眼惹了这位“楚阎王“，没人会保证会不会被当场“碎尸”。

　　“楚队！”门被从外面推开，江留川拿着一叠资料有些慌张的走进来，“老刘把尸块拼起来了，你看看！“

　　江留川跟着楚霖进了办公室，翻开资料，指着上面那张血肉模糊的照片说：“这具尸体拼起来以后只有一半，只有左边的那半。”

　　看着楚霖眉头紧锁，江留川继续给他翻下一页，“你看，只有一个肺，一条胳膊，一条腿，甚至连肠子都是成段的，就像······”

　　“……把人从中间直接切开一样。”

　　“头呢？头找到了吗？”找到了头，至少就能缩短辨认死者身份的时间。

　　“找到了，但是--”江留川翻到下一页，这页档案赫然显示一个血肉模糊的肉团，甚至连那边是脸都分不清，血淋淋的一团，有的地方还翘起了断裂的血管。

　　楚霖眯着眼睛，心里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死者头上的皮没有了,头上的肉部分呈现七分到八分熟的情况。”

　　“什么意思？”楚霖对这些并不了解。

　　“举个简单的例子，你可以把人的头看作一个西红柿，在西红柿表面划上几道口子，再用开水烫，西红柿的表皮是不是就很容易的脱下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

　　两人相视一看，江留川一眼就知道楚霖已经懂了，然后便点了点头。

　　楚霖对那张血肉模糊的图片盯了一会儿，然后把它抽出来递给江留川：“把这个给苏晓远，让他把这个也一起整理进档案。”

　　“好，”江留川接过照片，看着楚霖紧皱的眉头不禁半开玩笑，“你别把人家小实习生吓跑了。”

　　“他要是连这点东西都承受不了，他就不用再待在这里了。”

　　江留川看着楚霖一本正经的模样，看来他完全没把这当成一个玩笑，他站在那儿有些犹豫。

　　“怎么了，还有事？”楚霖手里把玩着一支钢笔，一下一下磕在桌上发出轻响，旁边的电脑还在播放着监控画面，时不时传出一些窸窸窣窣的声音。

　　“啊啊啊--！！”一声尖叫从电脑音量口蹿出。

　　楚霖看都不用看就知道这段监控进行到哪里了——有人发现尸块的时候。

　　“楚队，我觉得这次案件你还是别参与为好，我相信陈局也不会同意的。”

　　“行了，”楚霖手里的钢笔“啪！”一声不重不轻的摔在桌面上，“我会自己跟陈局说的，你把你的心放回肚子里，在你技术科好好待着就行了。”楚霖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对江留川下了逐客令。

　　“行吧，那我先走了。”江留川自知劝不了楚霖，若不是老刘执意要他来劝楚霖，他也只想安安静静的待在法医室。

　　办公室里只剩了楚霖一人。

　　这与十二年前的案子太像了--半具尸体、带童谣的录音笔……还有——中央公园。

　　楚霖又泡了杯咖啡，端回办公室，这是他今天早上喝的第六杯咖啡了，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的头脑不够清醒。

　　十二年前中央公园碎尸案是他的父亲楚原平负责的，当时认定一位街头混混为嫌犯，做关押扣留审讯，大部分的警力都用在了审讯上，使真正的犯人再次作案，导致两死一伤。

　　作为此案负责人的楚原平被陈局做了停职处理，但楚原平觉得自己身为警察，却因自己的疏忽出了这种事，自己的责任重大，在案子圆满落幕的时候，他也提出了辞职。

　　十二年后，同样的案子落到楚霖手里，当真是天道好轮回。

　　楚霖将电脑上的监控进度条又拖回开头，这段录像他看了不下十遍，每次都希望能从中发现有用的线索。

　　中央公园位于临市市中心，修建得很好，一度成为火热的打卡点。

　　尤其是晚上，各色灯火通明，广场舞大妈每天都要跳到将近十一点才肯散场，小情侣们也喜欢在这黯淡的灯光下卿卿我我。人来人中，根本无迹可寻。

　　楚霖疲惫的闭上眼，靠在椅背上。他从昨晚接到报案到现在都没合过眼，搜索回来后吩咐队里的人去休息，他却去找档案、看监控。

　　如果这次的案件真的跟十二年前的案子有关，那么很有可能是报复，又或者是……挑衅。

　　当年的凶手虽然已落网，但不乏有人蓄意模仿报复，毕竟中央公园的案子在当年可谓是轰动一时。

　　楚霖的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坐在石凳上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的男子身上。

　　尽管监控的像素并不是很好，灯光也明暗不清，但这个身影他忘不掉，是当时犯人陈源的儿子，陈源被捕时陈骁只有六七岁，他母亲很早就去世了，父亲又被捕入狱，只剩了他孤零零的一人。

　　他还记得从父亲在职时相册里看到的男孩，被父亲牵着手，呆呆的望着前方。

　　陈骁是个可怜孩子，他也不希望凶手是他，但现在在发现碎尸块的地方只有他一直在那附近徘徊。

　　外面响了敲门声：“老大，陈局找你！”

　　他最后瞥了一眼电脑屏幕，然后抬手合上。

　　“知道了。”

　　楚霖打开门，外面是新来的实习生，楚霖记得她好像是叫商然，跟苏晓远一块进的刑侦支队侦查科，但她比苏晓远稳重多了。

　　商然短短的齐发乱翘着，一看就是刚睡着就被陈局的一个电话吵起来了。

　　“老大……”商然抬眼看楚霖，眼底还挂着黑眼圈。

　　关于楚原平是楚霖父亲这件事局里的人基本都知道，自然也包括当年的案子。

　　“休息去吧，我去陈局看看。”楚霖知道小姑娘想说什么，但他说不出什么安慰小姑娘的话。

　　他到了陈局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十二年，物是人非，跟在曾经的楚队身后的实习生，如今成了人人见面都得尊称一句的“陈局”。

　　“进。”

　　楚霖推开门进去了，陈局正端着茶缸喝茶，后者从热气氤氲的茶缸前抬起眸看向楚霖，“小楚来了。”

　　楚霖轻声应了下。

　　陈局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坐。”

　　他拉开陈局对面的椅子坐下，他知道陈局要说什么，无非是劝他不要参与这个案子，既然这样，他准备先下手为强--

　　“陈局，这个案子我是不可能退出的，您如果是想跟我说这个，您就不必开口了。”

　　陈局把茶缸放到桌子上，茶缸上印着的“为人民服务”的字样朝向楚霖，他轻轻叹了口气，“小楚啊，我是想劝你的，但你要是能被劝动，老刘就不会找到我这里来了。”

　　陈局、老刘还有楚原平都是同一期进入临市公安局的同事，这么多年了关系依旧很好。

　　母亲去世后，楚原平没有时间照顾楚霖的时候就会拜托他们两个帮忙照顾。

　　“我只跟你说一件事--不能意气用事。”

　　楚霖盯着陈局茶缸上的字沉默着，良久他才从上面移开视线，落在陈局身上，“陈局，您还不了解我吗？我若是意气用事，能走到临市刑侦支队队长这个位置吗？”

　　“你这孩子……”陈局知道楚霖最会呛人了，也不再多说什么，摆了摆手让他回去了。

　　楚霖刚出了陈局办公室，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上面的来电显示三个字“宋翩月”。

　　“楚霖！”他刚接起来就被对方的声音吓了一跳，“你今晚最好没事！”

　　“今晚……”楚霖一边拿着电话一边往办公室走，他知道宋翩月给他打电话是为了什么，但他今晚估计还得在局里熬夜……

　　“抱歉啊，翩月，你也知道现在我走不开……我下次……”

　　“下次？下次下次一直下次，楚霖，你最好是已经想好了怎么补偿我！”宋翩月很好，善解人意，但若不是她妈催的紧，她也不想在楚霖的紧急关头给他打电话。“否则你就等着在下次见面的时候当我的人形购物车吧！”

　　“好，”他的声音柔下来，几乎所有的温柔都留给了电话对面的人，“等我忙完这一阵，一定亲自登门向阿姨道歉。”

　　“好吧，这次先饶了你。”宋翩月大发慈悲的放过了他，“你先忙吧，挂了。”

　　“嗯，照顾好自己。”

　　楚霖回了办公室，刚关上办公室的门，还没走到办公桌前，门就被人撞开了--

　　苏晓远手里还拿着没整理完的档案，纸张在他冲进来的瞬间散落一地，有几张甚至飘到了楚霖脚边。

　　“老大！另一半尸体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