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024/1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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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10/5，天气阴转小雨，波洛咖啡厅今日正常营业，出勤人数2。
今日招牌菜单：蓝莓果酱三明治，枫叶焦糖布丁，卡布奇诺。
阴雨绵绵，冷风戚戚。
灰白色的天下，万物默哀，一切景致都蒙上了丧葬场合才会用到的黑纱，间或镶上了半黑半白的水钻，虽不显璀璨，但好在足够剔透。
你偶尔会在翻页的间隙或者端起咖啡杯的瞬间，无意间将视线转移向窗外，将那仅仅具备隔断作用的窗户本身作为某种类似显微镜的用于观察的仪器。行人不多，大都面色不虞、行色匆匆，间或暗藏杀机，也可看做米花町一大特色，如有机会观察便不可不细品；他们或执着伞或穿着雨衣，行动时如同幽魂，携着一个个黑沉沉的影子匆匆略过；车辆打着横冲直撞的探照灯，如同粗蛮的野兽一般呼啸而过，顺势带起一大片沾染了灰与泥的水花，搅得这昏沉沉的人与街混沌得更加天翻地覆。
好在昏沉的街与你的店本身并无关系，除了过早点了灯，波洛咖啡厅相较于平时毫无变化。你的店依然有着暖黄色的灯，有着在除湿器费力运转之下的干燥空气，有着咖啡、牛奶和甜品的香气，有着悠扬轻松且恣意流淌的爵士乐，甚至还有平日里出现概率堪比SSR的金头发黑皮帅哥店员先生。
今天，是百年难得一见的店员小姐请假、店员先生却正常出勤的日子。
“所以说，特意在今天做大扫除的理由是？难道是趁着榎本小姐不在，所以对我平日里请假次数过多的事表示怨念？”
店员先生一边吐槽一边任劳任怨地拖地。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他正好拖到你所在的那块靠窗的卡座。
“抬脚。”
你直接把洞洞鞋一甩，整个人顺时针旋转90度，把抱枕当做靠背靠到窗户的那一侧之后顺势整个人躺了上去，双腿自然收齐，正好垫上你正在看的书；手则全程维持着抓着书的两翼的姿势，并保持在眼前三寸的距离，成功完成了这一场不转移注意力就完全从地面撤离的小型军事行动。
你说：“是的。虽然对我来说是无所谓，但店员先生你平日里经常请假还是给店员小姐增加了不少负担的哦？我给你们开的可是一样的时薪，所以请你负责这种重体力劳动也在情理之中。身为男性，总不该这点气量都没有吧。”
店员先生看着横七竖八地掉在地上的洞洞鞋，叹息一声之后把它们摆正。
“您都说到这份上了，我也抱怨不了什么了吧。”
你说：“你理解就好。”
店员先生弯下腰开始拖落脚处，身形颀长，动作利索。被汗打湿的金发贴在他的额头上，有点类似落水的金毛，但依旧赏心悦目。
你刚在欣赏之余心里感慨了一句不愧是帅哥就连拖个地都这么帅，就听见这位帅哥转眼就以老妈子的口吻开始找你的茬。
店员先生说：“麻烦您不要直接把脚放在沙发上，被有的客人看到的话他们会有意见的；而且您还穿着裙子，麻烦您稍微注意一下好吗？”
你表示无所谓：“现在没人，而且我是店长。”
店员先生说：“现在还在营业时间，万一等会儿有客人来呢？虽说您平时也不乐意考虑这些，但还是麻烦您为本店的营业额考虑一下，发不起工资的话，我和榎本小姐都会有意见的。”
听到这里，你恰时想到前天好不容易啃下去一点的逻辑学知识，感受到它们似乎终于有了一点用武之地，不由得顿时精神起来。
你说：“店员先生，你这句话就犯了滑坡谬误的错误了，并不是说微小的错误就必然会导致事情走向最糟糕的结局。我把脚放在沙发上，虽说确实可能导致部分有洁癖的客人有意见，从而导致客流量减少，并产生一定的亏损，但是这未会必就指向那个最糟糕的我发不起你工资的结局——”
店员先生说：“您宁可用这种长篇大论来指出我玩笑中的夸张要素不符合逻辑，也不愿意费点力气换个姿势来改变那个糟糕的结局吗？”
你只好说：“好吧。”
于是你把枕头放平，然后整个人平躺下来，伸直双臂把书悬空：“这样你就满意了吧。”
但是店员先生仍然是不满意，你认为他患有一定程度的强迫症。
店员先生：“说实话，这样的姿势不太雅观。”
像一条僵死的咸鱼。你怀疑他想这么说，事实上他确实曾经用这个词形容过你。
你说：“没关系，我的不雅姿态这种东西，对你来说已经稀松平常到是足以不屑一顾的程度了吧。”
店员先生：“……不，也不只是我在看啊，客人也会看到的。您还特意坐在窗边，您就不怕这样会影响到街边行人对我们店的看法吗？”
你有点困惑。
难道如此直白地指出上司错误的做法已经在当今时代得到提倡了吗？你已经从互联网脱离太久，认识不到这些了。但除此以外，你很难想象店员先生如此执着地指出你行为上的“不正确”会是出自何种心理。
你说：“时刻警惕并认为自己正处于被审视和评估的状态，人就会不自觉地在长时间内伪装自我、包装自我，这是自我物化的表现。这样的心理并不健康哦，店员先生。”
店员先生的身体有一瞬间有点僵硬，但他很快若无其事地说：“不，正常人多多少少都会注意一些来自旁人的目光的吧；而且我们做的还是餐饮业，形象意识很重要吧？”
你说：“‘形象意识’这个词内涵太广，要做到十全十美本身就是不可能的。更何况，我自认为已经在这方面做出了足够的努力，因此不打算牺牲自由与舒适来换取更多加分。”
店员先生：“您所说的努力，是包括店内装修和餐品服务在内的吗？”
你知道他是想说你所说的“努力”和你本人的行为没有一点关系，但是你知道这是事实，所以你乐得装傻。
你说：“没错。甚至包括你和店员小姐——二位的形象也是经过我的精挑细选的。店员小姐活泼热情，开朗大方；店员先生则温柔沉稳，心思缜密。两种在服务岗位上最有竞争力的人才，再加上你们自身性格、气质与外貌的加分，分别完美响应了我们店的两大受众群体——学生党和上班族的需求。啊，虽说从结果来看，在这方面我就算机关算尽，也比不过店员先生一张脸。”
店员先生：“……”
店员先生看起来并不高兴，但没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你知道他其实仍有点不满，但你已经拍了他的马屁，他也不好伸手打笑脸人——真不领这个情，你也只好让大扫除的频率上升到每周三次了。
他开始拖隔壁的卡座。这个时候他想要看到你就没那么容易了，于是你的姿势从平躺变成侧躺，形容起来——就是平时闲躺在床上的姿势；用店员先生的话来说，就是从僵直的咸鱼变成了解冻后开始发臭的咸鱼。
店员先生的声音越过挡板传来：“今天看的是什么？”
你懒洋洋地说：“《沉默的大多数》。”
店员先生：“……昨天的那本《咖啡馆的生存逻辑》呢？”
你：“嗯？那个啊，一次性摄入过多专业知识会引起我大脑的排异反应，我认为操之过急反倒会造成我对于专业学习的厌恶心理，与长久发展和我的职业生涯规划都相当不利，因此我为自己制定的学习计划是每天阅读十分钟。”
店员先生说：“……对自己还真是宽容呢，从我的角度来说，还是希望店长您能尽可能干点正事。”
你说：“从我自己的角度来说，我每天都在干正事。”
店员先生：“一般人不会把整天躺在店里，除了吃喝拉撒和看书什么都不做的行为当做‘干正事’。”
你说：“那并不能说明我没有在做正事，店员先生。第一，昨天我并不是只做了那两件事，我有帮忙给红缎带喂猫粮和换水，并且和原料供应商和房东通过电话，确认了下一季度的订单量和租金问题；第二，就算我昨天确实只做了那两件事，你也不能说我不是一般人，或者把我的行为定义为不干正事。”
店员先生：“看来您接下来准备批驳我的观念狭隘了。”
……虽然确实可以这么说，但那不就等同于诡辩了吗？以那样的说法取胜，就算赢了也毫无意义吧。
你说：“并不是，我打算批评的是你对主观意识和标准的滥用问题。说到底，人是社会化的生物，我们每个人都有社会身份，并依附于社会身份融入社会关系的网络，以此实现在社会中的存活。
所谓的‘干正事’，正是一种提高自身与社会身份的契合度的措施，我们通过‘干正事’、即投身于工作或某种有产出的劳动，以此得到社会对我们的认可，而我们从中得到对自身的认可，在反复作用之下实现我们自身与这种社会身份的绑定。这既是人们的维生手段，也是社会规训的结果。”
店员先生：“所以？在我看来，您既没有进行工作，也没有进行有产出的劳动。”
你觉得这种打断他人思路的插话不太礼貌，但也不好话讲到一半就转而来讲这个问题：“但是客观来说，我们在看问题时都不能摆脱社会身份的束缚，这是因社会身份而存在的必然的弊病。毕竟每个人能看到的东西都是有限的，不能拿消防员的标准对去对待清洁工，拿警察的标准对待犯罪分子也毫无意义；这个道理大家都懂，但一个名为‘一般’的词语的神奇魔力，使得每个人在认为自己的思维能够用这个词来形容的时候，就可以拿自己臆想出来的标准去要求他人，我认为这实质上是一种借用众人之口实行精神压迫的手段。”
店员先生：“……您想说的是？”
你说：“你所说的一般，也不过是从你的角度理解社会常理并结合自己对这个职业的碎片化认识进行阐释的‘一般’，这是一种不准确且模糊的理念。所以我说你是‘主观意识和标准的滥用’，因为这不具备科学性和应用性，而且往往难以对应到真实的情况。”
店员先生：“……您就不能简单地说成我用自己的要求来要求您并不合理吗？”
你说：“那不一样，而且我的重点在于你对我实施了精神压迫，请你重视这一点。”
店员先生：“。”
要求她正常工作就成精神压迫了吗，竟然还为了反驳说出这么一套一套的话来……
店员先生：“所以用你自己的标准来评判，你的行为就可以判定为‘有干正事’了吗？”
你到底给自己设的什么标准啊！
你说：“当然。我的标准就是‘如果把这一天当成人生的最后一天，以这样的方式度过会不会后悔’，我每天晚上睡前都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很幸运，我每天给自己的回答都是‘是’。我度过了于社会没有危害、于自己没有后悔的一天，于情于理，这都不能说是没干正事吧？”
店员先生：“这种朝生暮死的浮游生物式活法……”
你说：“形容的很贴切哦，店员先生。你知道吗，我从小的梦想就是有机会转世的话，就当一只阿米巴原虫。”
店员先生：“……您就不能设想一些更能让自己具备尊严和价值的活法吗？”
你则是认真地说：“你怎么就觉得，人就比阿米巴原虫更具备尊严和价值呢？”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024/10/5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