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来晚了吗？》果子精灵

2、第二章

　　林汐在一个全然陌生的世界中徘徊，天空如墨般漆黑，大地亦被黑暗笼罩，或者说这里是混沌的虚空，既无天空与大地的分界，亦无日月星辰的光辉，没有山川河流的奔腾，没有花草树木的摇曳，没有鸟兽鱼虫的灵动，更没有一丝声响。一切都仿佛消逝不见，她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觉自己在不断向下坠落。不知从何处落下，亦不知将落向何方。她狠狠地坠落，如同折翼的鸟儿坠向地面，无力地跌落下去，而后安静地躺着。
　　周围的人这才如梦初醒。这时，一个护士轻轻地走过来，轻声说道：“张医生，让林医生安静地躺着吧！”一边说着，一边扶起了张素。张素犹如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般缓缓站起，眼神空洞而迷离，茫然若失地迈出两步，仿佛刚才已耗尽了全身的力气。他无力地靠在墙上，身体好似被抽去了骨架，如一摊软肉毫无依靠地缓缓滑落，最后坐在地上。两只手搭在支起的腿上，头深深地低垂着，埋在两腿之间，低声啜泣着。他那失魂落魄的模样，众人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泪水模糊了辅助医生的眼睛，她深深地叹息着，拔下抢救器械的皮管，为林医生阖上那张着的嘴和半睁着的眼睛，尽着一个医者的最后一项职责。旁边的医生像是对大家说，又好像只说给张医生听：“林医生是遭遇了交通事故，交警送来的，正在调查，一定能抓到凶手，让林医生瞑目。”这句话却丝毫没有引起张素的注意，他依旧那般呆坐着，可谁也不敢靠近他。
　　洁白的床单在护士的手中轻轻抖开，覆盖上林汐的身体，覆盖上她的脸。护士推动这张四轮病床，要把林汐送走了，送往一个被称为“太平间”的地方。
　　“不，她没有死！她不会离开我的！”张素不知从哪里涌出一股力量，全身的热血瞬间涌到脸上。他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疯狂地扑过去，一把推开护士，扑到林汐的身上，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林汐！林汐啊！”林汐没有任何声息，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哭声。
　　“林汐！林汐！”张素觉得血管要爆炸，筋骨要迸裂，“你怎么能死！你得活着啊！”林汐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她永远也不可能回答了。张素那铁锤似的拳头铮铮作响，血红的眼睛中燃烧着愤怒的火焰。他愤怒地看着这个世界，看着周围的人，他要复仇，要讨还他的爱人，却又找不到对手。大家没有阻拦他，眼里也都含着泪水。
　　火焰熄灭了，张素无力地垂下了头，泪水洒到了林汐的脸上。大家明白此时应该让张医生安静地陪林医生呆一会儿，便心照不宣地从手术室撤了出来。
　　偌大的手术室，到处都是白色，看上去那样凄冷。
　　张素温柔地看着林汐，不禁说道：“林汐，你走了，我怎么办呢！我突然觉得心里没有了任何光亮。我对你没有任何祈求，只要能让我每天看到你，看着你的笑脸，我就知足了。我不奢望能再次拥有你，只期盼能守护你，可这么点小小的要求，你都不同意，为什么啊！到底是为什么呢！你都不会心痛吗？你想过我会有多痛苦吗？”
　　张素轻轻地揭开林汐脸上的白布，生怕惊扰到林汐似的。他用手轻柔地抚摸着林汐的脸，面带微笑地看着林汐，他的动作中充满柔情，那是多年来只为眼前这个女人倾洒的柔情。
　　泪水打湿了林汐的脸，他用手轻轻地擦去血迹混着泪水形成的血水，温柔地说着：“你那么爱干净，一定不喜欢自己脏脏的吧！别怕疼啊，我帮你擦干净了，擦完你还是那样美，跟我心里的你一样。”
　　张素就这样给林汐擦着，眼睛始终温柔地看着林汐，声音嘶哑地呼唤着林汐的名字，好像不忍心叫醒她似的。这个女人就是他爱了整整十年，八年前突然消失不见，五年前再次出现在他面前，带着生疏、仇恨的女人吗？是那个跟他一起探讨救助方案的女人吗？是劳累时为他披上外衣让他休息的女人吗？
　　眼前的女人熟悉又陌生，他轻轻地摇着林汐的肩膀，想要把她唤醒，可林汐依然安静地躺在那里，闭着眼睛，洁白的面颊上映着惨败的光晕。他深情地呼唤着林汐，她却没有任何反应。
　　“林汐，林汐……”他心碎了，绝望了。他轻轻地扶着林汐的头，吻着她的脸，她的眼睛，她的嘴唇！这和着泪水的吻，是久别重逢后的第一次吻，也是最后一次，诀别的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