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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第 2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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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晚下雨了,淅淅沥沥落在窗边,楼道里都弥漫着潮湿的气息,
谢执甩了甩手里滴水的伞,有点不确定地,按下了江海荣家的门铃,盯着猫眼发呆。
半小时前,他收到一条来自王叔的短信,说江总脸色不好,好像有点不舒服,但他家里有事情没办法照顾,所以想麻烦谢执帮忙上门看一下。
谢执细致地问了一些情况,答应了下来。
他来之前给江海荣打过电话,但江海荣不知道在干什么,也没有接他电话。他就直接上门了。
雨水溅湿了他的鞋和裤脚,腿上有些泛冷,谢执拎着塑料袋装着的粥,用手抚了抚碗底,还好,虽然被打湿了,但还带着残留的余温。
今天上午看着还好好的呀。
怎么晚上就病了?
谢执又按了一遍门铃,这次才听见了门内的动静。
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谢执猜到江海荣已经站到门后,却不见那人给他开门。
“你怎么来了?”
江海荣的声音隔着一道门传过来。
“怎么,不欢迎?”谢执看着猫眼,被他如此做派逗笑,“王叔让我来看看你。”
“我没事,你回去吧。”江海荣顿了一下:“只是小感冒,别传染给你了。”
“感冒而已,你担心什么?我身体很好的。”谢执挑了挑眉。
那边却不说话。
“好吧,知道你没事就行,那不打扰你休息,我就把粥挂门上了,记得吃。”
谢执说着,把塑料袋挂在门边,退开一步,拿起地上湿漉漉的伞,转身走了。
监视器里的人影消失,江海荣松了口气。他不是不想让谢执进来,而是目前的情况不适合。
他看了看自己通红的手,只感觉热烫的温度在像浪一般席卷自己。
如果谢执进来,他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
江海荣刻意等了一会,才打开门,伸出手去拿挂在门上的粥。
潮湿的冷空气随着风灌进来,江海荣勾起还带着雨水的塑料袋,将其从门把手上扯出来。
下一瞬,却有道冰凉落在他手指上。
谢执一只手掰住门,另只手帮他把塑料袋取下来,趁江海荣还没反应过来,直接站在了他的眼前。
“哇!”谢执原本想吓吓他,看到门内的江海荣,自己却呆住了。
现在天气冷多了,谢执自己都穿了厚厚的羽绒服,江海荣却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针织衫,露出来的脖颈和锁骨都带着不同寻常的潮红。
眼尾嫣红,眼睛更是带着薄薄的水光,往下看着谢执的时候,甚至显得有些无助。
谢执知道自己不应该有这种想法,但是看到平时冷静自持、从上到下连发丝都完美的人,变成这样无助的小狗模样,他反而更想看他哭的样子。
!
他在想什么。
谢执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丢掉,下意识破坏当下暧昧的气氛:
“你这怎么红成虾了,跟我去医院。”
江海荣把手收回来的时候,下意识摩挲了下手指,冰凉的舒缓感仿佛还弥留在手背。
“不去。”江海荣摇摇头,用了些力道试图合上门:“你不用管我,回家吧。”
“我怎么能不管呢?”谢执看着他这讳疾忌医的态度很不满意,外婆也是这样,总爱强撑。
反而更用力地把门推开了,一把抓住江海荣手臂往里推,另一只手拿出手机假装要拨号:
“温度这么烫还不去。赶紧先找件外套穿上就跟我走,没得商量。你别逼我打120啊,听说喊个120至少要五百起步,我是会找你报销的。你不想明天热搜……”
下一瞬,门砰地一声被合上,塑料袋不知何时落在了地面。谢执被堵在门口,火炉一样的温度猛地笼罩了他,让谢执的话不知不觉停下了。
江海荣像一只人型大狗狗,搂住了他,微湿的头发扫在谢执脖颈,有些痒痒的。微烫的呼吸落在谢执耳后,像一阵暖风。
他埋在谢执脖颈锁骨处,说话间的鼻息喷洒在谢执皮肤上,声音很低,却让谢执身体一阵僵硬。
“这不是医院可以解决的。”
江海荣深深地呼吸了一会儿,按耐住自己的欲望,缓慢抬起头,眼中的情绪已经浓厚到谢执莫名有些恐惧。
“你再招我,我就真忍不下去了。”
“……”
虽然他的话说的没头没脑,但是谢执一瞬间就明白了。
病态的潮红,滚烫的温度,过速的呼吸,谢执简直想把自己骂一顿。
他反应也太慢了。
窗外的雨滴还在淅淅沥沥落着,两人动作间不知道什么时候按灭了开关,此时房间内昏黑而安静,只有江海荣格外急促的呼吸声。
谢执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下意识又往后面靠了靠,直至手掌抵在冰冷门板,才更清楚地明白自己无处可去。
怎么办?
虽然签了合约,但是今天没带那些准备好的东西,而且他不想在这人不清醒的时候做哪些事。
“你冷静。”谢执憋出一句,轻轻地把手放在他肩头,仿若安抚似得拍了拍。
“冷静不了。”江海荣嗤笑的呼吸喷洒在他耳边。
“你想想”谢执试图转移话题:“如果你没憋住,岂不是逞了那个给你下药的那个人的意图?”
江海荣沉默了片刻,在他脖颈处蹭了蹭,滑到他耳边:“你怎么就猜到是别人给我下的药?就不能我自己给我自己下药,然后叫王叔骗你过来?”
谢执舔了舔唇。
“你应该不会做这种事。”
江海荣很低地笑了起来,缱绻又温柔地抚了抚他的鬓角,接着微热的温度落了下来,如蜻蜓点水。
那股热度离去的时候,谢执才发觉那是一个很轻的吻。
他还没反应过来,下一瞬,江海荣按开开关,亮光重新洒落在房间里,谢执被突如其来的光刺到眼睛。
江海荣用手掌抚着他的眼睛,把门轻轻打开:“你必须回去了,我怕我真忍不住今晚给你办了。”
谢执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住了门:“你确定?我们还有三天,就结束了。”
“放心。”江海荣看了他一眼:“余下的八十万,我会按约打给你。”
谢执被那一眼看得有些发怔。
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有点担心江海荣的状态。这么冷的天还洗冷水,估计会感冒,影响身体就不好了。
他正要说话,江海荣却以无法阻挡的气势,拨开了他的手,自顾自关上了门。
铁门啪一声在谢执面前合上。
门关上的一瞬间,冷风拂过他的脸颊。窗外的雨势不知何时越发大了起来,楼道被潮气充满。
谢执在门前站了一小会,最后拿起伞走了。
雨滴落在身上的触感很凉,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谢执回了医院。
“小执,怎么这么晚还过来了?”
外婆躺在病床上,把老花镜拿到一旁,准备睡觉时突然看见走进来的谢执,刻意压低声音道。
谢执摇了摇头:“来看看你。”
“今天不是才看过吗?”外婆笑了笑。
谢执没说话,走到外婆的床边,拿起她的保温壶去给她灌热水。滚烫的热水放保温壶里晾一晚,第二天外婆起来的时候就能喝到温度刚好的温水。
为什么会那么不得劲呢?
谢执自问。
他和江海荣本来就是最简单不过的交易,包养关系,一个给钱,一个拿钱。本质上来说,江海荣算他的金主。
他应王叔去看江海荣,是分内的事,是关心衣食父母的身体,完全没什么问题。
而江海荣也有照顾自己身体的自由。他被下药后是想找人疏解,还是大冬天去洗冷水,谢执都应该尊重。
但是心里这种别扭的感觉是怎么回事?谢执把保温壶拿回病房,却不经意间对上外婆的目光。
“遇到什么事了?”外婆把他拉下来,拍拍他的手。
“没什么。”谢执摇摇头。
“有什么事情一定要跟外婆说,知道吗?你别遇到什么事情都憋心里,报喜不报忧。别和你妈妈一样。”
外婆为了不打扰别人的睡眠,把声音压得很低,说话间还叹了一口气:“没有什么事情是解决不了的,但你不能一个字都不说,我就算想给你出主意,也不知道怎么办。”
谢执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还是没说出口,反而把话题绕开了。
“妈妈祭日快到了。我打算这几天去扫墓。”
“嗯。”外婆的目光黯淡了几分:“是应该去,都有几年没去了。多带点纸钱。”
他点了点头:“我会的。”
多想无益,谢执劝自己。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向上发展,谢执没有什么特别大的要求,只是想外婆身体好些,自己也能靠拍的这几部戏拿到差不多的收入,就已经很好了。
江海荣跟自己的关系不过三天就要结束,拿到尾款,他们两就两清了。人家已经帮了他那么多,他还矫情什么?
第二天,谢执回了一趟老家。
妈妈的祭日并不是这天,但是进组之后,他不会有时间再出远门,所以就选了这天。
最近好像各地都天气不好。谢执拿着伞拾阶而上,走到墓前,轻轻把怀里那捧百合靠在墓边。
百合花的香气夹杂着草木的气息,在冰冷的雨滴里弥绕。谢执站在空无一人的墓园里,铺天盖地都是雨滴打落下来的声音。
他伸出手,抹了一把墓碑上的照片,触手微凉而湿润。
“一直没能来看你,也不敢来。”谢执蹲下来,用手扫去地面堆积的落叶。
“外婆病了,我们搬家了。有个很好的朋友,借了我很多钱,我才能救外婆,现在外婆好多了。”
“爸爸来过,说他能帮我,但我和外婆都没有答应。”
雨水又一次打湿了照片,谢执又伸手去抹,却抹不干净。他看着那张笑容端庄的照片,喃喃出声。
“妈妈,之前我心底里,还是埋怨你。总觉得,如果不是你为钱去跟供应商上床,你和爸爸也不会分崩离析,我们的家也不会散。”
“但我现在不会了。”谢执笑了笑:“我现在懂了。可能是因为,我也为钱做出了这样的事。和道德、底线相比,我更在乎能不能吃上饭,能不能让外婆有病床。”
“我不想感觉到无力了。坏人可以,被人看不起也可以,姿态难堪也可以,只要是为了我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