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铁偶遇前男友之后》洲州

3、该死的是我

　　那天之后，陆帆消失了好几天。成渝四处也找不到她，连私家侦探都找了却连她的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生气，认错，求饶，服软的消息一条一条发给她，对面一点回信儿都没有。石沉大海，成渝气急败坏摔碎了自己的手机。

　　他黔驴技穷，只能用笨办法，守在她家楼下。

　　终于第五天的夜晚，陆帆如幽灵一般的出现了，一身黑衣潜在黑夜里，游荡着出现。

　　成渝憋了一肚子气，冲上去拽住了她，看见她的模样之后，所有爆裂的脾气都成了哑炮。

　　她瘦了一大圈，双眼红肿布满血丝，疲累浓重的黑眼圈是整张苍白的脸上唯一的色彩，唇上翘着白色的皲裂的皮屑。

　　她看见他，脸上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与他短暂对视后缓缓垂下了眼皮，死寂般的呆愣着。

　　成渝慌了神儿，“帆帆，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陆帆依旧不说话，麻木地任眼泪滑落。

　　成渝无计可施只能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想借由自己的体温唤醒她。她却只是像具尸体般任他摆布，毫无生机。

　　“帆帆，你别这样，你跟我说说话，算我求你了，你跟我说句话。”

　　回来这一路陆帆把她所有的力气都用尽了，此刻她只想躺下，随便躺在哪里，她真的太累了。

　　她坠落在了成渝怀里，他的声音，他的味道，让她觉得心安。

　　13

　　陆帆即便睡着了也依旧蹙着眉，她的脑海里此刻有一场大雾，她什么都看不见，却又什么都知道。

　　飞驰轰鸣的是那场车祸，她妈妈成了植物人。

　　声嘶力竭的，拳脚相向的是医院走廊，后排两名乘客无一生还。

　　凝重阴沉的是葬礼上的天空，她永远失去了她的母亲。

　　在经历重大变故时，人的意识多数是茫然的，反应几乎出自本能。就好像她看见那盖过头的白布时，脑袋还没意识到那是死亡，但手已经伸出去了。
　　久病消瘦的女人，惨白的脸，深陷的眼眶，看到这一切她才突然意识到生命的消亡。

　　她们劝她说：“节哀，别太难过，你妈妈这也算解脱了。”

　　她，解脱了？那陆帆该怎么解脱？陆帆年复一年还债，筹钱，拆东墙补西墙，被受害人威胁追讨的生活该怎么解脱？

　　这么多年的苦苦支撑究竟算什么？所有人都劝她放弃，放弃治疗，让她放过自己，也放过她母亲。她就这么固执的坚持着，医药费一笔又一笔的往医院打，每天闭眼睁眼都在盘算怎么搞到钱，她不过是为了那点渺茫的希望。

　　可人怎么可以这么自私，这个女人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拔掉自己的管，拔掉陆帆的希望。

　　凭什么所有人都可以说放弃就放弃，凭什么就她一个人要永远困在暗无天日的过去。

　　凭什么？

　　14

　　陆帆妈妈刚住院那半年，陆帆爸爸还算尽心尽力，几乎每天都陪在病床前。只是医药费越来越高，欠的债越来越多。特别是事故的责任认定司机，也就是陆帆妈妈全责后，受害人家属接连不断的来找她们闹。陆帆爸爸就渐渐不怎么来医院了，从两周一次到一个月一次。

　　后来，他彻底不来了，他说他在邻省找了个工作，挣到钱会寄回来的。但汇款一次都没有，陆帆一分钱都没收到，反而收到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老东西在外面有了新的家庭，新的妻子，新的孩子。

　　陆帆拿着协议书在自己家门口坐了两个小时，仔细打量着房间里一切。电视柜是老东西自己做的，红漆涂得都不匀。卫生间的墙面掉块儿妈妈吐槽了好多次，老东西修修补补总不好。洗衣机是她俩结婚的时候买的，现在噪音大得像拆迁。电视机一受潮背景就变黑黄，还有那个总是错几十秒的挂钟。
　　陆帆做了个重大决定，她要把这房子卖掉，还要再敲这老东西一笔。

　　“你这是要逼死你老子啊！”
　　“我没老子，不给钱我就起诉你重婚，让你那新儿子户口都上不了。”

　　陆帆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原来可以这么黑心黑肺，心狠手辣。

　　最后，她赢了，她从老东西那里敲了将近60万。虽然还是没能还清欠款，但她能得以喘息，挨到找到工作。

　　她来了邺宁，因为邺宁医疗条件好，因为邺宁工作环境好，因为邺宁风景好，因为邺宁气候宜人。陆帆心里清楚的知道这所有的原因都比不上最后一条，因为邺宁跟他有关，邺宁是他的家，他总会有回家的一天。

　　15

　　洁白的珍珠羽毛灯安静悬在房间正上方，柔和的暖黄色灯光如月光一般倾泻而下，精致优雅的样子符合所有少女对公主房的幻想。

　　很久以前陆帆也曾期待过她以后也会有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卧室，纯□□致的卧室灯，可以是水晶的，也可以缀满流苏羽毛的，她甚至担心那样会不会很难清理。
　　很久以前了，那时候她们还是三口之家，那时候她的日子还过的轻松自在，白日梦什么的还常常到访。

　　陆帆还没弄清楚自己现在身处何处，房间内巡视一圈，眼神定在了落地衣架上，黑色蕾丝睡裙，这是她第二次见它，上一次它穿在女主人身上。陆帆当即了然自己现在身处何处。

　　几乎是一瞬间，她心底那点仅存的道德感驱使她从别人的床上离开。但她最近并没好好吃饭，走路的时候直打晃，两只腿站不住，瘫倒在距离门口还有三步的地板上。
　　她尽量让自己保持安静，打算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悄无声息地离开。打直手臂，手脚并用才狼狈地爬起来。

　　“咔哒”

　　卧室灯骤然变亮，陆帆被强光刺的睁不开眼睛。

　　“帆帆，你怎么下床了，摔着没有？”

　　“别碰我，我自己可以。”陆帆挣扎着推开成渝，时刻在心里警告自己，他现在是个有妇之夫，要保持距离。她绝不做小三，绝不破坏别人的家庭。

　　成渝不顾她的抗拒强硬地将她抱上床，忍着怒色警告她，“不想因为低血糖休克而死，就老实呆着。”

　　她不知道几天没好好吃饭了，在医院挂了两个多小时的水还是昏迷到现在才醒。成渝难以想象一个二十多岁的成年女性竟然会因为低血糖昏迷，因为低血糖接近休克。她是真的不怕死，这么使劲儿糟蹋自己的身体。

　　“用不着你可怜我，我死不死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那个字戳中了陆帆敏感脆弱的神经，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她口不择言，像只受惊的野兽一样冲着成渝龇牙。

　　“你不是已经走了吗，去留学，去国外过你的好日子去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还要招惹我？你到底在装什么深情人设？是觉得我现在还不够惨吗？”

　　“那我告诉你，我，陆帆已经被所有人抛弃了，你现在满意了吗？能放过我了吗？”

　　陆帆的拇指快速而用力地抠挠着食指第二个指节，很快那个地方开始渗血。

　　成渝看着面前这个歇斯底里的陆帆，心痛又懊悔。陆帆说的没错，当年一走了之的是他，是他先放弃陆帆的，是他轻易听信了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小道消息，便认为陆帆拜金，傍了大款一脚踹了他。

　　为了自己那可笑的自尊心，他甚至连解释的机会都没给陆帆，买张机票落荒而逃。

　　手机铃声这个时候突然响起，是那个私家侦探。

　　成渝不耐烦地接听，“什么事？说。”

　　“成总，路女士的母亲五天之前去世了，是她母亲自己……”

　　后面的话成渝一个字都听不见了，他跨了一大步上前抱住了歇斯底里的陆帆。

　　“帆帆，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阿姨……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我总是什么都不知道。
　　对不起，我总是让你一个人。

　　原本歇斯底里的陆帆，突然安静了，眼泪从她眼眶里涌出来。她看着成渝泣不成声，哽咽着说出那句埋在心里的话。

　　“可是，阿渝，该死的是我，死的应该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