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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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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夜,热量是极度的诱惑,电灯烤着挣扎的虫子。
极地生长的飞虫羽翼透明,小如尘埃的外壳被烤焦,他们却只在死亡的火海里挪动身体,不曾想过逃离。
砰。
电话亭剧烈的摇晃,巨大的关门声打破了灯丝燃烧的寂静。
“他死了?”
电话里,低沉的男音响起。
“是…是的沈瞳先生,是自杀..”一个穿着黑色保暖皮衣的男人哆嗦着,拿着电话。
“我本来听您的吩咐在隔壁别墅盯着他的,那..那样的话三个小时后咱们就能动手,
但是没想到十一点二十五左右,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东西,不受控的就拿刀割自己,最后我从隔壁赶来的时候,他已经割破自己的喉咙,救不回来了”
“我也是实在不知道该..该如何处理这个..这个没有自知之明的家伙”不知道是不是极地越来越不正常的严寒刺到了他的脊骨,电话亭里的男人说话的声音变得结巴,表情也格外扭曲。
忽然,电话亭外的风雪变得大了起来,风擦过玻璃发出骇人的嘶吼,男人不由转头看了看,目光扫过一旁的房子,被电话亭折射出的光正好打在什么上面,一闪而过的人影分毫不差地映在男人眼中。
他瞬间瞪大了眼,肌肉因为惊讶而松垮,男人一动不动,脸上的表情再无什么扭曲可言。
“在那里等好,我马上过来。”电话里,沈瞳的声音传来。
男人忽的回神,才发现风雪早就掩盖了视线,电话亭外除了路灯和虫子什么都没有,刚刚那瞬的对视,像是男人自己的一场幻觉。
“您..过来?”
他声音停滞了一瞬,确认什么似的说“您是说,您现在在古堡?”
沈瞳:“嗯,怎么了?”
“没..”男人回答着,却不自然地又一次转过头,看向了不远处带着层薄雪的别墅,他在风雪中眯起眼睛,一滴冷汗从他的脖颈处流淌下来,浸湿了他厚重的衣服。
电话里的声音逐渐远去,沈瞳最后交代了什么便挂掉了电话,男人却依旧保持着手持电话的动作,许是心诚则灵,风雪在电话被挂断的前确实小了些。
暗橙色的积雪深处,房屋后永远照不到光亮的阴影里,一个人影快速划过。
熟悉的身形让男人又一次瞪大了眼眶,惊恐的看向刚刚挂掉的电话,即使那里已经没有办法传来任何人的声音了。
他放下电话,因为手指发抖的原因,他扣了两次才将电话放回去。
随后男人条件反射一样狠狠的将脚下磨得发亮的皮鞋剁了剁跑出了电话亭,他哆嗦着张开嘴,深深吸了一口让人清醒的冷空气,又快速地跑向了一栋不远处的别墅。
利落马琪尼家族富丽堂皇的古堡阁楼里,沈瞳放下手里被自己擦了一晚上的枪,看了眼窗外的极光和手上简易的手表,随后用力的将手上的枪摔到地上,结实的金属外壳与地毯相碰撞,留下一道深灰色的印记。
该死的人死在了不应该死的时间里,这个月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此刻,庄园共用时十一点三十五
自己的人跟了半个月的任务目标,在自己动手的前三个小时,莫名其妙自杀了?
多么好笑?
死者希瓦特,极地拥护者最多的政客,跟利落马琪尼家族斗了大半辈子的英雄,怎么可能说自杀就自杀。
沈瞳深深地盯着手上的手表,分针和秒针正好卡在六这个位置,他甚至觉得自己是癔症发作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连时间都是故意的。
黑色的老爷车从利落马琪尼家族的庄园开出,不足半个小时便停到了一处别墅的大门口。
别墅外面数道安保防卫对这辆白底黑字牌照的车辆视若无睹,自然地打开了所有门禁。
“您来了,沈瞳先生。”刚刚从电话亭跑回来的男人看到了沈瞳,眼睛似乎黏在了沈瞳身上般迎接上去。
“说说”沈瞳瞅了眼迎面笑的扭曲的男人,不冷不热的点了下头,跟着他快步往别墅里进,步伐沉重“看到了什么东西?”
他说着低下头,看到了屋子里的景象,一个身材高挑的男人半个身子趴在厨房的锅台上,整个上半身泡在血水里,胳膊和脖子上都是伤口,整个人皱皱巴巴,白的像个瓷器。
是失血过度的死亡。
“这…具体的还不太好说,但是我们在他家里和附近都安插了针孔,从监控里看,他好像是..忽然就发疯了,在此之前,只有咱们的人来过这里。”男人往沈瞳的位置靠了靠。
“忽然就发疯了?”沈瞳皱了皱眉,走近了些“之前他没什么异常吗?”
“没有先生,之前我们的人来过的,都是打着庄园的名头,他那时候精神很好。”男人低着头说着。
“我们的人上次来是什么时候,中间隔了多久,希瓦特这期间还接触过什么人吗?”沈瞳的声音冰冷的像是能够冻死人呢,他用指尖碰了下地上还没完全干涸的血液,黏腻的液体在指尖被碾压了一下,顺着指纹的方向稍稍打转。
“没有先生,希瓦特先生这两天休息,除了在房子里待着和昨天和您见面之外,就没再接触了任何人了。”男人说着,自然地垂首,给沈瞳递了一支烟。
沈瞳立在原地,没有接过烟。
两人间保持着几秒的寂静,时间忽然被沉默拉长,男人的大拇指陷进食指第一个关节,他甚至觉得自己要出现幻听。
忽然,一声低笑传来,不知道是不是周围血腥味太重,男人听到动静时,不觉打了个寒蝉。
“你是说,他忽然发疯之前的这两天,就只见过我?”沈瞳笑着开口,月光打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他面部锋利的棱角。
“是的沈瞳先生,所以我们并不知道他到底是被什么人陷害而死,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忽然发疯了自杀而死的。”男人脸色青白交错,但好在多年的工作经验让他说的话还算有条理,他抬起头想要进一步解释,却在看到沈瞳脸色的一瞬间僵住。
沈瞳垂眼,上扬的眼角此刻被刻意压下,直直盯着地下的扭曲皱巴的尸体,明暗柔和的寒冬深夜,他声音低的可怕:“怎么会不知道是谁杀了他呢?”
“答案不是很简单吗?”
男人有些不解的看向沈瞳,后者却依旧不缓不慢的抬头与男人对视,微微勾起的嘴唇一张一合,略显玩味的声音流淌过令人窒息的沉寂“他是今天自己忽然死的,不用说都知道是被人打了刺激精神的药物,而他发疯前最后一个见面的人是我,
所以很显然,是我杀了他啊。”
沈瞳说着,死寂般的眼睛里泛起几率光,又转瞬即逝的转回死寂。
“您?…您别逗我了,怎么会是您杀了他..”男人不可思议的张了张嘴,脑海中不觉浮现刚刚电话亭中自己看到的影子,不觉呼吸快了快。
“不过,很遗憾”沈瞳看着男人,再次开口“我昨晚,在庄园的酒会。”
滴答,一滴冷汗从男人头上滴落下来,他本能的擦汗,表情飘忽,胸口像是有一条蛇在爬,随时都能把他绞死,男人紧张极了,嘴里支支吾吾的说着琐碎的句子。
“先生..可那人..和您长得处处都像,我们检查过,不可能是在脸上做过手脚的人,不然..不然我不会放他进去的..这里四处都是我们的人..这点就连希瓦特自己都知道..”
“我知道。”沈瞳抓住男人汗淋淋的手,有些玩味般开口“所以那个人不惜变成我杀了人,那我只要找到他,再杀了他回报他,就好了呀”
“而现在,和我一样知道这个人存在的你,需要帮我保守下秘密,可以吗?”
沈瞳声音很轻,却让男人感觉他就是那个不断缠紧在自己心脏上的毒蛇,被虚握着的手不觉发挥发抖。
男人:“可..可以..当然可以了先生..您说的一切我都..”
“药物检查做好,今天晚上我要拿到他的尸检报告。”
沈瞳打断了男人,点了点手下的血迹,人已经死了,这里的一切都不值得他留恋,他随便瞟了一眼周围便转身往门外走去,边走边哼道“走的时候整理好我们的所有痕迹,明天一早,我希望报纸上只有民主党希瓦特先生自杀的消息,”
“还有,昨天晚上我参加完庄园的酒会后带了一瓶红酒过来,和希瓦特先生一起喝酒,你我和你的手下们都知道,除此之外,无人来过,听到了?”
“听..听到了,昨天我们和弟兄们都看到了,就是您本人,带了红酒,来和希瓦特先生..品..品酒..”男人听到沈瞳有所缓和的声音,呆愣地抬起湿漉的头,看见了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
厚厚的黑色呢子大衣遮住沈瞳的后背,让他显得沉稳又厚重,像一匹沉寂的狼,让人不敢靠近。
他脱掉帽子,在离开别墅前又一次回头。
“对了”沈瞳说。
“听父亲说,你要退休了?”
“是..,干完这一票,我就回老家..”又一滴冷汗从男人后颈流下,但这次男人却根本没察觉到,更没有伸手去擦拭,男人低着头回着话,即使他极度隐藏,语气里依旧又按耐不住的上扬。
“哦~这样啊。”听到他的回答,沈瞳在黑暗中挑了下眉毛,不动声色的舔了下嘴唇。
“既然这是你的最后一单了,好好干,可以吗?”
清冽好听的声音传来,男人只觉得遍体生寒。
“当然了先生...在利落马琪尼家族工作过,是我此生最大的荣耀。”
男人大声喊着,像是如梦初醒般忙慌张的点头弯腰,爬起身向前追去。
“请您这次相信我先生,剩下的事情我一定会用尽我的全力去做这件事,不会再出任何问题了,先生。请您相信我。”
“嗯”沈瞳从喉咙里哼了一声,黑夜不属于人类,他跨上回庄园的车。
“好的,上帝保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