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声》对酌旧茶

7、Chapter 7

　　拼拼凑凑的十天里甜蜜可低这一辈子的岁月。

　　许淮之一手乖巧放在膝上，一手托住下巴，静静看着路向宁给他拉小提琴，尽管他听不懂，但是他觉得这就是全世界最好听的曲子。

　　他不懂这其中门道，只知道路向宁像极了书上插图里的小王子，旋律的优美，他想把世间所有美好的词给予路向宁，脑海突然想起孟子赞美孔夫子的金声玉振，悠扬又雅韵的琴声，他暂时忘记了所以的痛苦与悲哀，他的心变得平静下来，聆听着带给他的美好。

　　许淮之坐在树荫底下看着那个全身散发着光，此时的阳光也透过枝叶洒落在路向宁的脸庞上，发顶上，从此许淮之的心上长了一颗名为路向宁的向日葵。

　　曲毕，路向宁跑向许淮之，迫不及待问许淮之：“淮之，好听吗？”

　　“好听。”许淮之一脸笑意看着路向宁，诚实点了点头。

　　没有天花乱坠的赞美，就一句许淮之的好听，路向宁觉得之前的努力在这一刻什么都值得了，四目相对，他们眼里只有彼此，时间过得总是那样飞快，路向宁的眼睛眨也不眨紧紧盯着远处的身影，直至那个身影消失不见。

　　许淮之从来没有回过头，今天不知道怎么了，他特别想冲过去，就现在，冲到路向宁面前，以前他看那些情侣分别都是一步三回头，他从来没有过，说他冲动也好，发疯也罢，就让他肆意一回吧。

　　就在路向宁转身时，冲过来许淮之紧紧抱着路向宁的腰身，贴着他的后背，闭住眼睛，忍住心里的委屈，略微沙哑的嗓音带着轻颤：“别回头，路向宁。”

　　“好。”

　　许淮之在心里默数着，就十秒钟的时间，十、九、八、七、六……三、二——一没有数完，路向宁转身拉住许淮之紧紧抱住小心翼翼低下头吻了上去，许淮之的眼睛瞪大，楞楞看着路向宁，路向宁抬手捂住许淮之的眼睛，许淮之反应过来了，看着落在眼睛上的那双手，掌心的温度似乎很高，许淮之顺从闭上眼睛，感受着路向宁带给他的一切。

　　许久，两人才慢慢松开，他们眼中的爱意再也藏不住，在此刻疯狂生长。

　　他们把一切计划好，以为一直都会这样。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短了，明明想要做很多事情，却什么都无能为力，路向宁把许淮之紧紧抱在怀里，说：“许淮之，为什么时间它过得这样慢，为什么命运又如此不公平，为什么我才喜欢你，为什么总是这样啊？”

　　许淮之认真想了很久，这些问题他很早就抱怨和纠结了，可能……相爱的人都要经历一番磨难吧，许淮之起身吻在路向宁的眼睛，说：“大难不死迎来的都是上上签，路向宁，你怕吗？”

　　“不怕。”路向宁说得异常坚定。

　　路向宁不怕，他也不会怕。

　　许国安今天又在发酒疯，家里的东西和许淮之无一幸免。

　　他本该不该去找路向宁的，可是他忍不住，许淮之原本就在远处看一眼路向宁，可能是心有灵犀吧，路向宁毫无预兆转过头来，两人的目光对视上，许淮之奋力奔跑起来，下一秒路向宁的声音传来，许淮之站住脚，傻傻待在原地，现在的他实在太狼狈了，他不该来的。

　　路向宁也不再跑了，慢慢走过去，轻声说道：“淮之，让我帮你清理一下，好不好？”

　　路向宁的语气只有心疼。

　　“可是……很脏的。”许淮之听到路向宁的声音，缓缓转过身来，慢慢说道。

　　路向宁伸手牢牢握住许淮之的双手，说：“不脏的，洗洗就好了，一切都会过去的，乖。”他的许淮之最干净了，一点都不脏。

　　“乖，待会儿可要嗓子疼了。”路向宁把许淮之轻轻半抱起来，见许淮之没有挣扎，这才心里松了一口气，说：“想想想吃什么？我一会儿给你做，我做饭可好吃了。”

　　许淮之轻声开口道：“我也会做。”他做饭也很好吃的。

　　“是吗？真厉害。”路向宁语气间满是夸赞。

　　许淮之点了点头，说：“如果可以的话，我明天做给你吃。”

　　“好啊，”路向宁说：“想好吃什么了吗？”

　　“西红柿炒鸡蛋和米饭，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

　　路向宁调好水温后，先是从抽屉拿出来新的洗漱用品，毛巾和浴巾挂在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贴身衣物也都放在板凳上，路向宁说：“都是新的。”

　　差不多东西齐全了，路向宁把牙膏挤在牙刷上，说：“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就行，我就在外面。”

　　许淮之接过路向宁手中的牙刷，愣了一瞬间，然后说道：“路向宁，谢谢你。”

　　路向宁笑了笑，说：“客气什么，我们难道不是恋人吗？恋人之间还需要客气吗？”

　　许淮之说：“是，我们是恋人。”

　　路向宁点了点头，说：“怕你待会儿洗完澡出来饿，我先把饭准备上，当然你依旧有什么需要，喊我一声就成，我听力超好的。”

　　许淮之：“好。”

　　路向宁帮许淮之把浴室的门带上，许淮之开始刷牙，即使之前粗暴用水冲过，但是他还是觉得肮脏不堪，喉咙，舌头，齿缝，每一处都是恶心无比的。

　　许淮之粗暴用力刷着，直到口腔出了血才善罢甘休，漱口水洗不干净的，那他的血液至少可以掩盖几分。

　　终于洗到差不多时，许淮之发现找不到吹风机，本来就叫路向宁的，想想还是算了，今天里里外外都是路向宁一直在忙出忙进，吹风机这种小事还是算了，许淮之拿过毛巾擦了擦，等到头发不滴水了这才拉开浴室的门，许淮之本以为会很冷，没想到扑面而来是一股又一股的暖风，而此时的路向宁看到许淮之出来了，说：“掐的点刚刚好，饿了吧，快来吃饭。”

　　许淮之走过去，路向宁看到许淮之的头发没有干，这才想起来，他没有给许淮之拿吹风机，立马不好意思道：“看我这记性，记来记去还落了一样，我来给你吹头发。”

　　“好。”许淮之没有拒绝，乖乖坐在沙发上，路向宁把吹风机打开，一只手上下有规律移动着，另一只手轻轻揉搓着许淮之的黑发。

　　路向宁一边仔细吹着头发，一边观察着许淮之所有神情，他真的怕许淮之熬不下去了。

　　一时之间两人再没有开口，只听见“嗡嗡”的吹风机响。

　　饭桌上，路向宁给许淮之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加很多很多的鸡蛋，许淮之一小口一小口吃着，突然泪水再也不受控制滴了下来，路向宁立马把人抱进自己怀里，轻声哄道：“淮之……”

　　路向宁的话没有说完整，只听到怀里的人小声呜咽着，许淮之努力抑制着自己，偏偏每一次都像是刀割一般难受。

　　一遍又一遍叫着：“路向宁，路向宁……”

　　世界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纸包住的火。

　　“路向宁我不要你为我做傻事，你好好读书，等你考上大学，我等你四年，四年之后你回来接我，好不好？”这是许淮之被许国安压在身下奋力喊出来的。

　　从昨天晚上许淮之的眼皮就一直在跳，心里也没来由烦躁不安。

　　许淮之从出门的那一刻，身后的许国安就跟了上去，像抓奸似的。

　　终于到达目的地，许国安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看到自己养的小婊子跟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在一起，还他妈笑得一脸□□，怪不得最近装得跟只小白兔似的，原来是外面有人了！！

　　许国安脸上气的五官扭曲，脸色比锅底还要黑，立马掏出手机，今天他非得让这对奸夫淫夫吃不了兜着走！！

　　许淮之看到突然冲出来的几个人，其中看到一个刀疤面孔，他好像知道是谁了，那个可怕的恶魔，许淮之将路向宁往旁边推去，大声喊道：“路向宁，快跑！！”

　　旁边一个人眼疾手快摁住路向宁，嘴里恶狠狠说道：“跑？今天你们一个都跑不了！”敢觊觎他们大哥的人，那就看他有没有这个命享受。

　　路向宁奋力反抗着，不是为他自己，是为许淮之，他自己不管怎么样都无所谓的，他的淮之不能再落入许国安那个畜生的手里了！！

　　路向宁双眼猩红举起拳头狠狠砸了过去，男人的眼部被击中，当即捂住自己的眼睛“啊啊”叫了起来，许淮之看到路向宁身后的男人，脱口而出：“路向宁，小心！！”

　　路向宁来不及躲避，对方的人很多，路向宁很快处于下风，刀疤男人对着路向宁就是一脚，那一脚踢得凶狠，几乎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许淮之立马冲了过来，声音颤抖着：“路向宁！！”

　　“怎么样？疼不疼？对不起，是、是我害了你……”

　　“傻瓜，我不疼，你不要哭。”路向宁想抬起手去擦许淮之的眼泪，却发现怎么也抬不起来。

　　“行了，别整一副梁山伯与祝英台一出了，”刀疤男人用力抓住许淮之的手腕，没有表情说道：“许淮之，你别忘了你是谁的人，是谁给你吃的和喝的。”

　　“还有，他伤了大哥的兄弟，你以为你们会有好果子吃，你还是想想办法待会怎么哄哄大哥吧！”

　　说完，许淮之被刀疤男人拽着走，路向宁被拖着走。

　　今天就像一场死局，如果路向宁从来没有认识过他，该多好啊，他会有自己美好的人生，而现在一切都让他毁了，路向宁，对不起。

　　“小兔崽子，你要是敢给老子报警，你信不信老子第一个弄死许淮之，老子让你们阴阳两隔，一辈子都见不到。”

　　近在咫尺的手机，路向宁悄悄拿手勾了过去，正要拨号码，背后就传来一道阴森森的声音：“要我帮你吗？”

　　居然他妈是老路家那个宝贝儿子，最近要不是和他们有一些合作，他早就宰了眼前这个小兔崽子，居然敢勾引他的男人，许国安满满的一肚子没地方撒，只能为了不必要的麻烦，把所有的气撒在许淮之一个人身上。

　　而最恶心的人的办法就是直接……

　　几个人把路向宁按压住，路向宁就眼睁睁看着许淮之被许国安蹂躏欺负，许淮之嘴里一直喊道：“路向宁闭眼睛，不要看，求求你，把眼睛闭上，路向宁闭眼睛好不好？”他真的会疯掉的，为什么要让路向宁看到，为什么要让干净的路向宁看到如此肮脏恶心的他？！

　　“闭眼睛，求求你……”许淮之的嘴里一遍又一遍反复祈求着，他真的感觉自己活不下去了，等到这一切结束，他想他的人生也该结束了。

　　仿佛一个世纪过去了，许国安终于把人羞辱得差不多了，许淮之也如同一块破布被随意扔在地上，等到他们离开，路向宁跪爬着过来：“淮之，淮之……”

　　许淮之带着哭腔的声音说：“你让我……以后怎么面对你啊？”

　　路向宁全部看到了

　　路向宁全部看到了

　　路向宁全部看到了……

　　怎么办？

　　路向宁低头吻去许淮之眼角的眼泪，说：“没关系的，淮之，没关系的，都过去了，对不起，是我无能，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他们紧紧抱着彼此，明明可以互相救赎了，偏偏就差在偏偏，他们抱头痛哭着，却又无能为力。

　　命运多舛，许淮之认命了。

　　有人视我如粪土，有人视我如珍宝，路向宁，下辈子，等下辈子干干净净来找你。

　　许淮之洗了一个热水澡，仔细搓着每块皮肤，每块皮肤几乎没有一块好地，不是青紫交错，就是一看上去故意用烟头烫上去的疤痕，这副身体永远都是这样了，他的人生也永远都是这样了，他不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但他可以确定的是，活着就是人间炼狱！！

　　活着对于他来说，实在是太痛苦了。

　　下午一点二十四分，许淮之自杀于家中。

　　路向宁气喘吁吁赶到时，入目是满地撒落的白色药片，路向宁的直觉告诉他，许淮之出事了，他感觉到心跳停了一下，接着全身开始发抖颤栗，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许淮之才不会干这种傻事，他答应了他要走出去，去看一场扎极山的落日。

　　路向宁的余光很快瞟到旁边一动不动的许淮之，轻轻挪动着脚步，可脚步一下比一下沉重，寸步难行，嘴里叫着：“小…小淮……”路向宁的声音一开口就颤抖的不行。

　　路向宁紧紧抓着许淮之的手，冷冰冰的，早已没了温度，现在的许淮之就是一具冷冰冰的尸体，不会开口了，不会有人再回答“路向宁，给我唱摇篮曲好不好”？不会了，所有，所有的一切都没有了。

　　路向宁抱着许淮之哭得像个小孩子，好久把眼泪擦干，低头吻在许淮之的嘴唇上，说：“许淮之，我爱你。”

　　路向宁的眼神浮现出一抹杀意，很快一闪而过，抬手轻轻拍了拍许淮之，温柔说道：“下辈子还给你唱摇篮曲，等我。”

　　三天后，路向宁把所有事情安排稳妥后，戴着许淮之送他的平安符和一大黑包的东西出发了。

　　他要为许淮之报仇。

　　给自己的爱人一个公道和一个交代。

　　明年的今天就是许国安的祭日。

　　……

　　许国安失血过多而死，路向宁属于正当防卫。所有人都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路向宁喝了两瓶止痛药。

　　和许淮之一样的止痛药。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