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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56-63 ...

  •   【56】

      新皇帝登基,大赦天下。

      作为叛逆份子的墨家与背叛了帝国的流沙今后都不会再被追捕,当然前提是他们不再惹出新的事端。

      新帝并不准备继续打压诸子百家,儒家小圣贤庄那边就再无需要担忧的地方。

      嬴政死后的次月,过了春节,我便从冷宫中挖出了母亲的遗骨,装入精心准备的棺材,准备一路送往新郑。离宫前我去见了扶苏,他问我和张良是否还会回来,我说当然会。

      韩非的遗骨当年则被埋在宫外,我与张良找到那里时,坟头草郁郁葱葱。

      我立刻给韩非显形,在他的坟头前蹲了下来,拔了根草递给他:“带点草一起走吗?”

      他却并未接话,只是望着不远处路旁光秃秃的桃树,表情温柔:“我倒是更想将那棵桃树带走。”

      “树只要再种不就好了?我准备在新郑的郊外买一块地,多种些桃树,把你们都埋在下边,以后每年你们都有新鲜桃子吃。”

      韩非便无奈地望向我:“那非就先谢过公主殿下了。”

      张良倒是没像我们这般肆意,他恭敬地在坟前磕了头,供了酒,像是在与过往的某个执念告别。

      我拍了拍韩非让他去安慰一下,他却反而推了推我,将我推到了张良身边。

      【57】

      在路上偶遇盖聂的时候,半透明的韩非正坐在自己的棺材板上。当代剑圣骑马而来,在经过他的时候猛地勒马停住,随后目光才落在不远处、坐在茶棚里的我身上。

      是车队里有个年轻人不小心摔伤了腿,张良带着两个人、送他去附近的城镇看大夫,我就暂时在这里等等他们回来。

      看到盖聂,我连忙起身小跑过去。对他的通缉也在新帝登基、大赦天下时取消了,我们早已不再是敌对关系。

      “公主殿下。”他下马向我拱手施礼,注意力却全放在韩非身上,此时韩非也已经从棺材盖下来,几步就走到我身边来。

      “盖先生——这位是我的朋友,盖先生以前见过的。”我把韩非拉到面前,将他的身体变得不那么透明,“他其实是韩非公子的魂魄,此行我们正是要将韩非公子的遗骨送回故乡。”

      “那另一位……”

      “是我的母亲,她与韩非公子是同乡。”

      盖聂大概还记得她,目光在她的棺椁上短暂停留,而后开口、像是早知道答案那样问我:“当日张良先生随公主回咸阳,可是自愿?”

      “不然呢?”我歪了歪头,“以子房的聪明才智,有的是办法让我主动放弃。”

      他便露出一点浅淡的笑容:“果然如此。”

      “盖先生尽管放心,我对子房一片真心、日月可鉴,绝不会委屈或强迫他。”

      余光注意到韩非呲牙裂嘴,我瞪了他一眼,才转回去重新看向盖聂。

      “我还欠盖先生很多雪中送炭的恩情,若是先生日后有需要帮助的地方,灼华定会竭尽所能。”

      【58】

      刚从咸阳出发的时候,我问过韩非,他对于葬在哪里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他说我来决定就好,还说我无论将他当作友人还是长辈都好。

      最终我与张良一起,找到一块风水很好的地方做墓地,将两人埋在了相距不远的位置。周围原本就有一棵桃树,我又找人栽种了几棵。虽然现在看来、还只是光秃秃的树干,可等冬去春来,便会有灼灼桃花绽放枝头吧。

      在准备离开的时候,我的脑中突然响起「叮」的一声,紧接着、我许久不曾查看的任务进度条突然显现在脑海中。

      虽然还远未到任务所规定的百年时限,但是根据人工智能推算出的结果——

      “任务完成了!”我下意识地叫出了声,

      那就是说……

      “可以回家——”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张良便擒住了我的手腕,眉头微蹙,罕见得失了分寸。我反应了几秒才明白他误解了我的意思,笑容便再也止不住。

      “真难得,先生也会有误会的时候。”

      我娇俏地眨了眨眼。

      “我不是告诉过先生有关神授的事吗?我母亲的魂魄被困在黑暗中,只有我完成这个任务,她才能获得自由。”

      任务结束,她终于可以回家,可以与她远在两千多年后的父母重逢了。

      不过归根结底,派上用场、一口气扭转战局的,还是她多年前留给嬴政的锦囊。

      张良后知后觉松开我的手腕,反被我牵住手指,随即十指相扣。

      “先生就那样舍不得我?”

      他垂眸看我,眼瞳中水光潋滟,甚是摄人心魂:“士之耽兮,亦不可说也。”

      ……怎么办,笑得停不下来。

      “灼华,莫要再笑了。”

      记得有人说「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我眼前这人,定是那绝伦的和氏璧。

      “灼华——”

      怎么办,这人竟然也会有恼羞成怒的时候,实在是太——令人食指大动了。

      【59】

      本来新皇要守孝满二十七个月才可过问政事,但如今民生凋敝、又有北境南疆的异族虎视眈眈,在朝臣劝诫下,扶苏只得将时间缩短为二十七天。

      而我们从新郑返回咸阳之后不久,张良就接受了扶苏的邀请,入朝做了官。年纪轻轻便官拜左相,这是原本李斯坐过的位置,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朝中不服者原本甚多,但在我又一次获得「神授」、将细腻光滑的青瓷花瓶摆上朝堂桌案的时候,再也没人敢公然对这位住在公主府的相国大人表达轻视——他毕竟是被「荷华公主」选中的人,定有什么过人之处。

      而他的才能,也在短短一月之内就让所有人哑口无言。

      在接受任命之前,张良与扶苏定下了三年之期,这三年他会竭尽所能,为秦二世定土安邦。而三年之后,他便要功成身退、辞官回桑海,继续做他的小圣贤庄三当家,专心学术不问政事。

      大概也就在我这个公主守孝期满,可以与他成婚之后。

      除了张良,扶苏也用上了韩信,甚至用上了韩非——这是韩非主动向我要求的,他觉得治国光靠儒家不行,还是应该由他的法家理论主导。

      于是我带韩非与扶苏见了一面,其实扶苏幼时曾见过韩非,只是二十多年过去,对他早已没了印象。

      然而,见了一面之后就有第二面。那之后扶苏常喊我入宫,名为叙旧,实为时刻惦记着韩非的才能。

      我也终于有幸看到张良与韩非因政见不同于堂前对辩,最后两人一起问我认为哪边更好。压力来到了我身上,本该掌控大局的皇帝本人却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可在我回答「要将法家和儒家的理论相结合、辩证地看待各种问题」,并实际举出几个例子之后,三个人的表情却一致变得复杂起来。

      事后扶苏在用餐间隙问我,为什么不更多为自己谋划,他说以我的才能与威望,想登上皇位也并非不可能。我知道他并无恶意,也不是在揣度我的心思,但我还是回答他说,因为我志不在此。

      我曾被困在冷宫中十八年,不想余生都被困在咸阳宫里。

      他又问我,如果是我,会想要将帝国建立成何种模样。

      而我回答他说,“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风雨不动安如山”。

      当然紧接着我也告诉他,那句诗并非我所作,是我在梦中所闻所见、是后人肺腑之言。

      【60】

      利用空闲的时间,我在咸阳的郊外开了造纸厂,身份摆在那里,自然顺利成了皇商,后来还被硬塞进手里一家青瓷的官窑。等到厂中技术逐渐成熟,又找到合适的人来管理后,我清闲下来,在韩非的协助下统筹罗网的同时,也开始学武。

      虽然十八岁开始学武是有些晚,但我的师傅认真又负责——是曾刺杀过我的惊鲵,农家的田言。

      农家原本差点爆发内乱,好在随着赵高之死平息下来,我出了些人手,帮助田言夺下了侠魁的位置。那之后,我给了她离开罗网的机会,她却并没有选择离开,而是成为了我的师傅,教授我武学基础与剑技。

      至于我用的剑,是属于张良的凌虚。他现在作为文官整日忙于工作,自然没有握剑的机会,我便借了过来。

      虽然凌虚与我的适配度并不低,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里,惊鲵常说的话都是「公主殿下最该担心的、是挥剑的时候不要意外伤到自己」。

      就……心很累,自尊心很受伤。

      但没什么难题是坚持努力解决不了的,在我的守孝期满,皇帝指婚的诏令送到公主府时,我已然能跟惊鲵过上几招。虽然不算强,但应对一般的小毛贼是足够了。

      【61】

      我的婚礼是扶苏登基以来,皇家举办的第一场婚礼。整个仪式庄严隆重,从公主府到咸阳宫的一路上戒备无比森严,当天的准备时间长到让我绝望。

      在仪式前等待的时间里,我有三次偷吃点心被抓包,最后是赤练亲自把不容易沾上口脂的一袋点心塞进我手里,我才免于第四次婚前补妆。

      ……我也不知道赤练是怎么混进来的,但反正来都来了,也没有恶意,就让她待在这里也无妨。

      “你跟小良子,倒也算般配。”

      她说这话时,正单手捧着我的脸颊,韩非就在一边看着,也不知他眼中的人究竟是我、还是他想象中身着婚服的妹妹红莲。

      “我原本还以为,九哥说你是小良子未过门的妻子是骗我的。”

      我扫了韩非一眼,实话实说:“那个时候确实是骗你的,那时候还是我单相思。”

      不……也许当时张良也是喜欢我的?

      “那又有什么关系,”她的唇角翘起温柔的弧度,“你也是公主,却不用成为我这般,我很高兴。”

      我正犹豫着不知该说些什么,却忽然听见门外喊我准备的声音,随即,大约是车队的声响隔着老远、隔着大半个公主府传至我耳中,让我的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要到时间了。

      我就要跟张良成婚了。

      身后传来韩非的声音:“灼华,你得偿所愿了吗?”

      “那是自然。”答完我又反过来问他,“九公子,你了却遗憾了吗?”

      很快,我也听见了他的回答:“兴许在见到灼华你时,我便不觉得有什么遗憾了。”

      【62】

      三年之期满时,张良依约向扶苏递了辞呈。

      当天我送给扶苏一箱火器,是专程找了不同工匠打造零件、组合在一起的。箱子里边附着图纸,整个箱子用机关锁锁好。

      我说这是我送给他的临别礼物,等到国内彻底安定下来,他需要固土封疆、或是想要开疆扩土时再将其打开,定会为他帮上忙。

      而张良言辞恳切地说,若是未来朝中实在无可用之人,那可以再去桑海寻他。

      扶苏看起来甚是不舍,君臣惺惺相惜,反倒是我这个夹在中间的妹妹和妻子显得多余了。

      晚宴是家宴,三人加一魂在御花园的凉亭中吃了便饭,我第一次喝了点酒,却丝毫没感到灼热眩晕,只是装模作样地撑着脸颊,然后听他们从新法案的可行性、一直聊到了来年的粮食收成。

      到了最后分别之际,扶苏却将一枚锦囊塞进我的手中。

      是母亲送给嬴政的锦囊。

      “灼华。”这是年轻的皇帝第一次喊我的名字,“你怨恨先皇吗?”

      他应该已经知晓了很多事,也猜到了很多事,只是在望着我时,他的脸上并无丝毫帝王的威严,我只看出了兄长的忧愁。

      “我并不怨恨他。”我笑着摇了摇头,“只不过、他对我来说,并不能算得上是父亲。”

      我看了曾自称愿做我父亲的韩非一眼,又重新看向扶苏,张良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

      “——但兄长对于灼华来说,却已然是最好的兄长了。”

      【63】

      回桑海的路上,依旧是轻装简行,我们的行李会在之后送到府衙。

      我终于学会了骑马,无需再与人共乘,两人策马奔腾在官道上,给了我一种鲜衣怒马少年郎的幻视。

      根据罗网的情报网,庖丁早在扶苏登基、大赦天下的时候就回到了有间客栈。我准备在那附近买一间房子,每天只要走一分钟,就能吃上咸阳宫里也做不出的佳肴。

      今后墨家会如何,流沙会如何,项氏一族会如何,自扶苏登基起便销声匿迹的阴阳家会如何……这些都是我作为罗网的实际操纵者,还要持续关注的问题。

      但眼下我想知道的只有一件事——

      “先生究竟是何时对我动心的?”

      我还没习惯「夫君」这么亲近的称呼,每次说出口都觉得脸颊发烫,所以在外边还是称呼张良为先生。

      但他对改口喊我倒是非常适应:“大约是娘子初次宴请时,说到「下次再问」的时候。”

      “诶?”我眼前一亮,“是不是因为我特别真诚?”

      “不,我当时在想,若这是精心准备「欲擒故纵」之计,那施展此计策的灼华,未免也太过惹人怜爱了。”

      “诶?!!!我那么真诚,怎么会被你当作计策呢!真是的……”

      ……算了。

      反正总的来说,结果总是好的嘛。

      更远的未来我不敢说,但至少往后几十年,大秦帝国都会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56-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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