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不看好我，偏偏我也不争气》杂物箱w

6、发苦的巧克力

　　“沈从余，你很喜欢我的手吗？”我抓住沈从余摸我的手说。
　　“嗯，很喜欢……”沈从余答道。他把我抱坐在他怀里，我也很喜欢这个姿势就顺着转头去看他的眼睛。
　　自从我病好后沈从余就总喜欢把玩我的手，像庙里的老和尚盘珠子一样。
　　有时候我要睡觉了他都不停，气得我用另一只手打他。
　　“你再摸一下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我就要摸。”
　　“沈从余，你幼不幼稚？”
　　“没有啊，我可成熟了。”
　　“从玉都比你成熟。”
　　“哪儿有，她个小屁孩懂什么。”
　　“你不是也把我当小孩吗？怎么不觉得我什么都不懂？”
　　——忽然一道白光闪过，沈从余换了副模样。
　　“沈从余？你怎么了，沈从余！”我扑到沈从余身上。
　　血，好多血。我拼了命去捂住沈从余身上的伤口“沈从余，你快醒醒啊，你不能死，该死的是我啊……”
　　他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我捂不住，也叫不醒他。他眼睛就闭着，好像只是睡着了一样。
　　“沈从余，你醒醒好不好，我听你的话了，我再也不和其他人乱说话了，都怪我……沈从余你不要睡过去好不好……”我趴在地上抱着沈从余一直哭。
　　我太不争气了，是个只会哭的废物。
　　忽然沈从余慢慢从我怀里消散了，像一堆发光的蝴蝶一样飞走了，朝太阳飞去。
　　“沈从余！沈从余，你快回来！别离开我，我求你了，别离开我……”我起身试图去抓那些光影，可我怎么都抓不到。
　　突然有人在我后面拍了拍我，我转头看着他。是沈从余。
　　他……刚刚不是飞走了吗？
　　“沈从余，你没走啊……我还以为你不要我了。”我一把抱住沈从余的脖子，在他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沈从余只是像曾经一样笑着安慰我“怎么会不要你呢，我这不是回来了吗。沈从余这辈子都不会丢下安哑的。”
　　我哭够了慢慢离开了他的怀抱，我把他浑身上下都绕着好好看了一圈“你的伤呢？那些人在你身上打的那么狠，一定有不少伤口吧。”
　　但沈从余他没回答我了，他只是笑。
　　我不知道他又在笑什么，明明一切都那么糟糕了。
　　突然地下裂开一条很大的地缝，我们双双落入。一阵失重感后，我睁开了眼。
　　还好，还好只是一场梦。
　　这是个普通的早晨了，我是在沈从余怀里醒来的。
　　我想尝试坐起来，却发现胸口的白布渗出了点点血迹。这不是梦，那场□□没有成功，但实实在在发生了。
　　最终是沈从余带着一身血救出了我。
　　他那天是带着从玉去城西看病的，他不应该出现在学堂附近。但沈从余还是来了，我却猜到了他为什么出现在附近。
　　其实我早就发现了，沈从余瞒了我很大一件事 。从他早出晚归开始，从他不认识字却藏了六十多封书信开始，从我去码头给他送衣服却发现根本没工人认识沈从余开始……
　　沈从余，为什么要瞒着我呢？
　　沈从余似乎感觉到我醒了，他睁开眼“哎你慢点，你现在受伤了，不能有太大的动作。”
　　我却趁着他给我处理伤口时推远了他。
　　“沈队长，这场戏你还没演够吗？”我冷眼看着沈从余，从桌上拿过纸和笔写下。
　　写完后我狠狠将纸扔到沈从余脸上。
　　他仿佛突然被定住了，半晌他哑着嗓子开口“你……小哑，你都知道了，你听我解释，我不是……”
　　我没理会他结结巴巴地话，而是继续写下“伤好了我就会离开，走之前我会把欠你的银子全还给你。”
　　沈从余看着纸上的字脸色苍白“你听我说小哑，我不是有意要骗你的。之前对你好也不只是利用你。”
　　我面色无波无澜，任他如何说都无动于衷。我可能太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所以我闭上眼不再言语。
　　沈从余见我不愿意再理他，只好闭了嘴。
　　这间房子从来没这么安静沉重过，曾经的欢声笑语早就不复存在。时间过了好久，像过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
　　“你不要走了，我走。”沈从余突然笑着对我说，我也睁开眼看他。原来沈从余也会笑着笑着流泪的。
　　“你伤好了我就走。安哑，我放过你了。”沈从余补充道。我别过头不看他，我怕他看到我哭了，我怕我舍不得放过他了。
　　我身上全是伤，就只能整天都躺在床上。人也浑浑噩噩的，总是分不清现实和梦境。我做了好多梦，梦里全是沈从余。
　　沈从余送走了从玉，这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沈从余是去当特务的，他不可能带着从玉。
　　加之从玉的病情最近恶化，沈从余就找了个有钱的外国夫妇收养从玉。这个家庭应当还不错，因为是沈从余从一开始就物色的收养家庭。
　　送走从玉这天我也勉强能下床了，前一个晚上我替这个小姑娘收拾了行李。
　　“漂亮姐姐。”这么久了，她还是只会叫姐姐，我也就随她去了。
　　从玉啊，下次见面一定要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

　　这个家只走了一个人而已，怎么它就空了一大半了呢。送走从玉的早晨我一个人在门口站了好久好久，久到我腿都站得有点麻了。
　　“进来吧，别看了。”沈从余站在我身后说。
　　我摇摇头，示意他不用扶我。走到桌前坐下时我感慨万分，仅仅半年而已，太多事都物是人非了。
　　时间像突然喷涌而出的瀑布，我疯狂想捂住泉眼，却发现水还是会从指缝里溜走。
　　“沈从余，你走的那天，我去送送你吧。”我释然地在他手心写下，沈从余死死盯住掌心，他现在有些激动，这是这么多天以来我第一次主动和他说话。
　　沈从余说不出拒绝的话，他担心我的身体不行，但也想他离开的时候能最后再看我一眼。毕竟，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了了。
　　我不能保证自己在乱世里能活下来，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一天死在出任务的路上。
　　留给我们的时间不多，我的生命也要进入倒计时了。
　　沈从余把离开的时间定在了他生辰的第二天，但他没告诉我，哎，他到现在都不知道我早知道他生辰了。
　　沈从余大概也想和我一起过一个生辰吧。
　　他生辰这天我没把礼物给他，我怕他到时候就不愿意走了。他不走就得和我一起死在这儿。
　　“我……买了些巧克力，这是洋人发明的洋玩意。他们说可甜了，你……要不要尝尝。”沈从余今天回来的很早，我看着他手里的巧克力。
　　我也听说过这个东西，蛮贵的吧。但沈从余还是买来了，这人真是的，明明自己过生日却给我买东西。
　　巧克力黑黑的，沈从余掰了一块儿放在我手里，他像往常一样哄着我“尝尝吧，剩下的我给你留家里，你平时也能吃些。”
　　我点点头，尝了尝手里的巧克力。
　　苦的，但吃着吃着好像又甜了。我怀疑沈从余自己应该没舍得尝尝，不然稍微苦一点的东西他都不会带给我。
　　“好吃吗？”他蹲到我身边看我。
　　沈从余这半个月来似乎老了许多，我双手轻抚上他鬓边的白发。时间真快啊，我们现在就好像真的相守到了白头一般。
　　我就只是盯着他笑，半晌我感觉眼眶有些湿润了。我怎么又哭了，真没出息啊。
　　沈从余要走了，我总得自己一个人的。沈从余啊，你说如果注定要分别，那我们相遇的意义是什么呢？我想不通，沈从余也不会知道。
　　我把手里剩下的巧克力塞给了沈从余，示意他自己也尝尝。
　　沈从余颤抖地把剩下半块巧克力塞进嘴里，“怎么这么苦？商店老板说是甜的啊，还说小孩子最喜欢吃了。”沈从余看着手里的巧克力皱了皱眉。
　　“这么苦你不要吃了，就在那儿放着吧。吃太多苦的也不好。”沈从余补充说。
　　我点点头又缓缓闭上眼。沈从余，其中的甜你难道真的一点都没尝出来吗？
　　我最近越来越嗜睡了，平时也就只想找个地方静静地发呆，不想看书也不想思考。而现在我又迷迷糊糊得在椅子上睡着了。
　　门上的风铃清脆地摇曳，过年时贴的红对联也积灰褪色了。沈从余好像给我盖了床被子，他就坐在我身边看着熟睡的我发了一下午的呆。
　　沈从余你在想什么？
　　你后悔过吗？后悔利用我隐藏自己的身份，后悔那天为了救我而暴露了身份，后悔从一开始对我好就是一场骗局。
　　沈从余，你好像只骗到了我们两个人。只有我们两个傻子信了你拙劣的演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