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旧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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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我解开脚腕枷锁的那个你，哼着陌生乡音走在宫闱里】
李檀几乎是没有半刻犹豫，道：“想。”
池若微微垂眸，他早就知道这个答案了。自从他认识李檀的那日起，李檀就告诉过他，总有一天，他会站上最高的位置，让所有人的匍匐在自己脚下，让所有人都不敢忤逆自己。
“怎么，你不相信我？还是，你心里已经有其他人选了？”
池若的沉默让李檀如临大敌，他将头上搭着的绵巾随手一丢，缓步来到池若面前，“你也和他们一样，觉得李措比我更厉害，比我更应该继位？”
“你不合适。”池若刻意躲开他的目光。
李檀却用力将他的脸掰回来，追问道：“哪里不合适？为什么不合适？”
哪里都不合适……
一国之君当体察民情，当知人善任，李檀从一开始的目的就错了，他像成为天子，就只是为了将那些嘲笑欺负自己的人都置之死地而后快，对于治国理政简直一窍不通。若是真让他继位，那大庸万民就彻底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了。
他不能继位，就像傅然说的那般，无论是谁都行，只有李檀，绝对不行。
但池若不能这么说，也不敢这么说。
“你说啊，哪里不合适？”李檀双手搭上了池若的肩膀，双眼灼灼，似乎迫切的想要从他那里寻求一个答案。
池若双唇抿起，轻轻摇摇头，“没事，这是你的事情，我不该插手的。”
“我的事情便是你的，你说清楚。”李檀的语气格外平和，让池若生出的恐惧来。
事出反常，若是他真的说出来，必定会出问题。更何况，自己心里的话和皇帝对李檀的评价是一样的，李檀最恨的便是那些话。
“真的没事，你先回去吧，我有些累了。”池若有意逃避，李檀也看得出来，他抓着池若肩膀的手逐渐收紧，池若感到一阵痛意。
“够了，你弄疼我了。”池若想将他的手掰下去，无果。
李檀没有说话也没有放手，就这样看着池若难忍疼痛的表情。许久后，他忽得笑了。
他放开手站起身来，一双眼却从未从池若身上离开，“总有一天我会让所有人知道，我可以，我行。总有一天，我会除掉一切阻挠我的人，把他们碎尸万段。”
说罢，李檀又捏起池若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而你，我会让你看清楚，我究竟合适不合适。”
李檀摔门离去，池若知道，他现在很气愤，无论是自己骗他，还是刚刚自己说的那些话，都让他气愤。
听着脚步声逐渐远去，池若轻轻拿起一旁还没有补好的衣裳继续动针线。
李檀生气了，大概很多天不会和自己说话，这衣裳怕是也不会送过来了。
池若一边发呆一边缝补，整个人像是一个只会动针线的木偶一般。忽然，指尖一阵刺痛，他低头一看，果真是针尖刺到了食指指腹。
鲜红的血顷刻缓缓流出，让他的思绪回笼了一些。他把衣裳放好，转身去寻帕子擦手，最后在书案上寻到一张绣着白梅的帕子。
他愣了愣，思绪纷飞。
那是池若第一次见到李檀，在一个偏远宫殿的废弃小屋之中。
哪里没人居住，据说是还闹鬼，所以接近的人都少。但奇的是，没有人过去没有人打理，那宫殿内竟然还能生出几树长势喜人的白梅来。
当时池若醉心与谱曲，一心想着要作出一首与白梅相合的曲子来。于是，他便抱着琴前往那处宫殿。
那日落雪，脚踩在雪地上的声音格外明显。他一袭白衣穿过枯败的树丛，豁然开朗。
果真是奇观，这些白梅各个完整圆满，着实好看。
他将琴放在一块较为平整的石块上，席地而坐，身侧还放着纸笔用来记谱。
就这样赏梅谱曲，一直到夜幕降临。无月，星光点点，北斗的光亮格外引人注目，池若忽然福至心灵，想到一段好曲，但还未等他落笔，身后的小屋内便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难道真的有鬼？
池若还是有些担心，但屋内窸窸窣窣的声音逐渐变大，而且还时不时传来几声呜咽，他忽然觉得里面的，可能是个人。
他的第一反应是要走，毕竟在有些时候人要比鬼怪可怕得多。
可他只抱着琴走出了几步，又忽得折返了回来。
终究是抵不过好奇，他深吸一口气，抱着琴的手逐渐紧了起来。
他想，若是里头有恶人那自己就拿琴砸他，不死也得晕一阵儿。
于是乎，他轻轻推门进去，借着屋外灯笼的光亮，他看清了屋内的情况，吓得他几乎叫出声来。
地上摆着的是一个个可怖的鬼怪雕像，墙上挂着的是青面獠牙的画像，每一个都目眦尽裂，张开血盆大口仿佛在死死盯住侵犯他们领地的人。
往里走了走，池若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他定了定心神继续向里探去，血腥气愈发浓郁。
最后，他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人，一个还在动的人，一个单薄的少年。
他满脸是血，身上也是，血几乎染遍了他的全身，让人一眼看不出他衣裳原本的颜色，而他的双脚似乎是被铁链锁住了，每动一次，那些铁链便稀稀落落的响起来。
他面前还躺着一条已经没了气息的狼犬。
见到有人过来，他呲起牙，仿佛是一只护食的猎犬一般。
池若见他这般激动，柔声安抚道：“我不是恶人，我可以帮你。”
但那少年不信，只是喉间溢出怒吼，从内到外完全不像个人。
池若见他伤得这般重，自然也无法熟视无睹，转身离去。但他这模样怕是自己过去就得被咬上一口，所以无奈之下，他一挥古琴，下一瞬那少年便被砸倒在地。
见他没了动作，池若才走上前去。走近他才发现那匹狼犬的情况，它的脖颈处似乎被什么东西给咬开撕碎，地上留下的血迹也已经干涸。
这里又没有被人，池若不由怀疑是这位少年在与狼犬搏斗之时将它的脖颈给咬开。
念此，池若看向少年的目光带上了谨慎。
他没有将少年脚腕上的枷锁打开，从怀中拿出一张帕子帮他擦干净脸。
上下检查了一番，他发现这少年身上的血大多是这狼犬的，他伤了的地方竟是不多。
池若对这少年更忌惮了些。
但他还是守在距离少年五步外的地方确认他醒来时扑过来不会咬到自己后才盘腿做好，安静等着他醒来。
少年很快就醒了，池若先发制人，“我不是故意伤你，我方才给你检查了伤口，没伤多少，你确定你不会伤我后我再放开你。”
少年喉中的怒吼停住了，他垂眸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血大多都被擦干净了，而且被狼犬咬得最深的右臂上还绑着一条帕子，帕子的一角绣着白梅。
几乎是没有一点犹豫地，他对池若语气不善：“为什么救我？有什么目的？”
池若淡淡道：“没有目的，我甚至不认识你是谁。”
“那你为什么救我？”少年依旧咄咄逼人。
池若瞥了他一眼，“不愿意就算了。”
见池若抱琴要走，少年开口叫住了他。他小心翼翼地道：“你真的没有恶意？我相信你，你放开我。”
池若将琴放好，向少年的方向走了几步，“你别动，我来。”
少年很听话的没有动作，池若凑上去，观察着那锁着少年脚腕的铁链。
白梅的香气蓦然闯入少年的鼻腔，清雅又富有生机，是他最讨厌的那一种香。
但他还是沉住心，等待着池若将自己脚腕上的铁链解开。
这铁链锁得很紧，池若费了好大功夫都没能解开，无奈之下，他起身离去。
见他要走，少年立刻拽住他的手腕，“你要去哪儿？你不是说要救我吗？”
他用的力气太大，几乎要将池若的手腕捏碎，池若眉间蹙了一下，解释道：“去想办法，你先放开我。”
少年带着怀疑，手缓缓松开。
池若在屋内看了一圈儿，没找到解开锁链的办法，最后他将目光放在了自己拿来的琴上。琴弦折叠，应该可以打开锁。
可这是他最喜欢的一床古琴了……
斟酌片刻，一道少年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你不救我了？”
池若没有回答，上前拆下古琴上的一根琴弦，折成三折，向少年走去。
在少年的注视下，池若打开他脚腕上的枷锁。
但只刚刚打开，池若还未说出一句话，便感到手腕一痛，电光火石间，他就已经被少年压在了地上，颈间是自己方才拿来救少年的琴弦。
少年目光凶狠，厉声道：“说，你究竟为什么救我？有什么目的？”
池若觉得气，自己方才分明就了他，他竟这般恩将仇报。
“我说了，我不认识你，我没有什么目的。”
琴弦逼近了一分，少年又问：“那你是谁？”
“池若，宫中乐师。”池若答。
少年似乎陷入了思索，他也不认识宫里的乐师，自然也分不清面前这人所说是真是假。
过了许久，他才松了松手，“你真的没有其他目的？”
池若如实答：“没有，还请这位小公子放开我，很晚了，我要回去了。”
少年缓缓放手，将那琴弦丢得很远，担心池若再拿琴弦来杀自己。
“那我便先走了。”池若理好衣裳，抱起琴要走。
“你在乐行宫是吗？”临出门前，少年问。
池若点点头，又听少年道：“那我之后把这帕子还回去。”
“多谢。”池若知道，他是想确认自己究竟是不是乐师。他不觉得有什么，反正他没说谎，不怕什么。
但下一次见少年，却不是在乐行宫，而是在披香殿。
他是跟着奏哀乐的师父一起来的，奏完哀乐后打算收拾东西回乐行宫。
走在廊檐下，池若瞥见了天边的那抹橙黄，仿若玛瑙暖玉，璀璨绚丽，他有些看呆了，步子便逐渐慢了下来。
他忽然哼起一段记忆中的调子，是家乡母亲时常给孩子哼唱的小调。让人不由联想到江南的朦胧烟雨，和哝哝的软语。
忽然，他发觉背后有人靠近。
转头一看，是那夜遇到的那位少年，此时他正身披孝服，向自己缓步走来。
“是你？”池若停了哼唱。
少年目光暗暗，神色疲惫，伸手将洗得发白的帕子递给池若，“还你。”
池若接过放好，礼貌道：“多谢。”
少年沉默着，也不说话也不离开，只是定定地盯着他怀中抱着的琴。
“有事？”池若看着和自己同行的人越走越远，开口问道。
少年似是隐忍，细声道：“你刚刚唱的，是什么？”
池若愣了愣，他听到了？
他莞尔：“是我家乡的调子。”
闻言，少年轻轻点着头，“很好听。”
他欲再说些什么，但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和喊叫：“阿若，你怎么待在这里啊？回去了！”
池若转而去看，是自己的一位师妹。
“好，马上。”
少年还有话要说，但半晌说不出口，最后只得沉默侧身让池若过去。
池若也没多问，冲他点头告辞后便跟上了师妹的步子。
“对了，你方才在和五皇子说什么啊？”师妹问。
“五皇子？”池若很惊讶，那日被伤得那般狼狈的少年，竟然是个皇子？
师妹点头：“是啊，你也觉得不像对吧？不过，他这个皇子也没什么人在意的，就连宫人都很少提起，所以你不认识也正常。”
池若思索片刻，行走间微微侧目，果真间那道身影依旧站在原地，看着自己的背影。
他回过头，问：“那他叫什么名字？”
师妹想了想道：“檀，檀木的檀。”
池若点了点头，“檀。”
李檀……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旧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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