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位倒影》限量月光

6、第六章

　　闻昔没有立刻握手，段晏也迟迟没有收回伸出的手。

　　片刻的僵持后，闻昔笑着，轻轻握住段晏的手，又很快收回了手：“您好，段先生。”

　　既然段晏要玩陌生人戏码，那他就陪他演。

　　许是吹了冷风的原因，闻昔的手已经冰凉，段晏的手上还留着刚才冰凉的触感。

　　段晏问祝心：“你刚刚在电话里说需要我帮忙？”

　　“没错，我只有一张湖笔的照片，还是当时我碰坏以后的照片，闻先生说那张照片有些细节看不清，还需要其他关于湖笔的照片，方便来制作湖笔，所以我就想着找你来，毕竟这是你的湖笔。”

　　听到祝心的话，闻昔有些心虚，他之所以想要问祝心要其他的照片，是因为他想知道祝心为什么会有这支湖笔。

　　即使没有其他照片，他其实也可以完美复刻出这支湖笔。

　　因为，照片上的这支湖笔，原本就是他制作的。

　　闻昔的父母是湖笔技艺的传人，所以闻昔也继承了这项技艺，七年前，他将自己制作成功的第一支湖笔送给了段晏。

　　“一支湖笔而已，我没有照片。”段晏又看向闻昔，问他：“不过可以把照片给我看看，或许我能想起来。”

　　祝心觉得段晏说得有道理，于是也道：“照片我刚刚给闻先生了，闻先生，你把照片拿出来让段晏回忆回忆吧。”

　　闻昔将手伸进自己的口袋，尽可能地把照片略微抚平，然后才拿出来，看着照片，还好折皱没有太明显。

　　他本来想要将照片递给段晏，但没想到段晏却向他走了两步，直接就着他的手，看着那张照片：“闻先生说这张照片上有细节看不清楚，请问是哪里？”

　　原本就是闻昔找的借口，于是他就随便指了照片上湖笔的一处：“这里，笔杆上似乎刻了花纹，照片比较模糊，看不清具体的纹路。”

　　这支湖笔的笔杆上确实刻了独特的花纹，是一朵向日葵，历经七年，湖笔上的纹路已经看不清了，但制作者和拥有者都应该很清楚。

　　段晏突然倾身，他比闻昔高，此刻略微倾身弯腰，正好与闻昔平视，他看着闻昔的眼睛：“闻先生呢？”

　　闻昔不明白他的意思，愣愣地问了句：“什么？”

　　段晏突然的靠近，令闻昔感到不适，他已经很久没有与人有如此近距离的接触了。

　　他刚想后退一步，却又紧接着听到段晏问他：“闻先生觉得呢？”

　　段晏望着闻昔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闻先生觉得这里应该刻什么？”

　　顿时，闻昔倒吸一口冷气，原本想要后退的脚步也停住了，连呼吸都忘记了。

　　这里应该刻什么？

　　七年前的那个夏夜，段晏也这么问过他。

　　十七岁的段晏，看着手里的湖笔，仔细端详以后，好奇地问闻昔：“我理解每位名家大师都有自己的制作习惯，会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独属于自己的记号，所以你刻向日葵不奇怪，但是......。”

　　“但是为什么你送给我的湖笔上，刻的却是你的名字，一般不都应该刻我的名字吗？”

　　闻昔从段晏手中抽走湖笔，然后将湖笔举过头顶，迎着月光，让段晏和他一起抬头看：“因为这是我送给你的湖笔，刻上我的名字，才能让你永远记住这是我送给你的。”

　　十八岁的少年胆怯直言自己的心意，所以就只能借着送湖笔的由头。

　　夜空中的星星一闪一闪，段晏接过闻昔手中的湖笔，像是看穿了闻昔的心意，指腹磨过刻着的闻昔两个字，语气郑重地像是许诺一般：“好，我会永远记得收到它时这一刻的心情。”

　　那时的闻昔没有告诉段晏，这是他制作的第一支湖笔。

　　所以时至今日，段晏也不知道。

　　气氛陷入了沉默，段晏还在等着闻昔回答，闻昔终于开始呼吸，他语气镇定：“我不知道，段先生，这是你的湖笔，不是我的。”

　　听到闻昔的回答，段晏站直了身体，退后了几步，不经意地说：“我不记得了，抱歉，帮不了你了。”

　　祝心以为段晏是在向她道歉，所以笑着挥了挥手：“没关系，一时想不起来是正常的，那不如这样吧，你和闻先生加个联系方式，或许你什么时候突然想起来了，再告诉闻先生也不迟。”转而，她又向段晏撒娇：“你说好不好？”

　　段晏无奈的答应：“好。”

　　闻昔刚说出口的“不”字，又被这两人堵回去了，祝心已经开始要求他们两人加上Liner，既然段晏都答应了，而且祝心还是他的甲方，闻昔也只好照做了。

　　加完联系方式后，闻昔便和祝心辞别：“祝小姐，那就这么约好了，七天后我会来交货，我先走了。”

　　祝心吩咐祝辞：“祝叔，你送闻先生下楼吧。”

　　祝辞领着闻昔离开了房间，段晏也准备离开，临走之前他叮嘱祝心：“祝心，我是你哥，下次不要再直呼我名字了。”

　　“好吧。”祝心的嘴角下撇，继而勉强答应道：“我尽量，哥哥。”

　　祝辞领着闻昔坐电梯下楼，送闻昔出麓湖的车辆已经停在祝公馆门口，看来家宴已经结束了，因为祝辞带闻昔走的是正门。

　　祝辞刚为闻昔打开车门，突然一辆迈巴赫就从后面驶来，停在了闻昔面前。

　　车窗摇下，赵陉潭向祝辞解释：“祝管家，祝心小姐托我们送闻先生出去，正好顺路。”

　　赵陉潭是段晏的助理，所以段家的人基本上都认识他，祝辞将原本打开的车门关闭，吩咐司机把车开走，然后又打开了迈巴赫的后座的车门：“闻先生，请吧。”

　　麓湖是段家的私有地产，且不说麓湖太大单靠他自己走肯定是不行的，更何况他还不识路。

　　闻昔犹豫了片刻后，最终还是上了车。

　　车上后座果然还有人，是段晏。

　　赵陉潭将车驶离段公馆，迈巴赫行驶在麓湖的马路上，车内一片寂静，自闻昔上车，段晏始终没有看过闻昔。

　　即使在同一辆车内，两人也相隔甚远，中间像是隔了一条鸿沟，没有人越界，也没有人再次踏入。

　　段晏明显比刚刚在段公馆时更冷漠疏离了，整个人都透着生人勿近的警告信息。

　　与方才在祝心面前的宠溺，截然相反。

　　整整用了三十分钟，迈巴赫才驶出麓湖，麓湖两个字的地标亮着，赵陉潭停车，然后对闻昔客气道：“闻先生，到门口了，您回家注意安全。”

　　“好，多谢。”闻昔和赵陉潭简单道谢，然后下了车。

　　三十分钟内，段晏和闻昔没有说过一个字，就好像他真的只是受了祝心的托，才勉为其难地送闻昔。

　　迈巴赫在眼前消失，闻昔慢慢走向地铁站，中途开始下起了雨，闻昔伸手触了触，雨水落在他手上。

　　七年后，好像每次再见段晏都是下雨天，闻昔想，可能这是老天爷对他当初选择在雨天和段晏分手的惩罚。

　　为什么说是惩罚不是报应，因为报应另有其事。

　　很久之后，闻昔才知道，原来看到天空下雨后，段晏立刻让赵陉潭原路返回，好不容易追上闻昔，却看到闻昔正好走到地铁站，进了地铁站向下的扶梯。

　　最后，段晏手中的伞还是没能送出去。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赵陉潭送段晏回家的途中，他本来想将公关部关于通威正际的处理方案递给段晏，但透过后视镜看到段晏一直在盯着手机看，他不敢打扰。

　　段晏一直低头看着手机liner上那个向日葵头像，昵称是一个昔字，聊天框只有一条内容，

　　[我通过了你的好友申请，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

　　虽然过去了七年，但是闻昔的头像和昵称都没变，还和当初一样，段晏先是点开闻昔liner朋友圈，一片空白。

　　段晏几乎快把闻昔的聊天框看穿了，突然聊天框上方出现了[正在输入]的状态，手和心都同时抖了下，段晏正等着对面发消息过来，来点显示界面却赫然跳了出来。

　　来电显示是徐修宜，刚接电话，就传来徐修宜的声音。

　　“听说你在半岛酒店见到闻昔了。”徐修宜开门见山，肯定的语气，看来半岛酒店还是将段晏在酒店查人的事情上报了，不然徐修宜不会知道。

　　段晏回答：“嗯，见到了。”

　　听到段晏这毫无波动的平静语气，徐修宜担忧地问：“你怎么这么平静？你该不会.......。”

　　“该不会什么？”段晏还在想正在输入那四个字，想要赶紧结束这通电话，语气有些不耐烦。

　　“段晏，你该不会是已经把人抓了关起来了吧？”

　　“暂时还没有。”

　　徐修宜刚刚都已经想好了该怎么劝段晏把人放了，听到段晏的回答，又继续道：“你想想你这七年是怎么过的，有些感情不能强求，你要不还是.......。”他还没说完，就听到段晏说了挂了两个字，然后就电话就被挂断了。

　　挂断电话，手机又回到了闻昔聊天框的界面，正在输入四个字已经消失了，聊天框还是只有加上好友那条系统提示消息。

　　闻昔看着聊天框的那条系统消息，正走在回家的巷子里，灯光昏暗，他点进段晏的个人信息界面，然后点击最下面红字，删除联系人，跳出提示。

　　[是否要将联系人“段”删除，同时删除与该联系人的聊天记录？]

　　闻昔没有犹豫点击是，删除了段晏的联系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