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云中雾》布蓝登堡

18、第 17 章

　　等他们外出回来，我已经站岗去了。
　　我两点下岗的时候，连队也快起床了，我回到班上，看着他熟睡的脸庞，他喜欢仰着睡，两只脚微微分开，被子很整齐地铺在身上，他睡觉姿势很好，不会乱动，头歪向一边，长长的眼睫毛遮盖住那双深邃的眼眸，双唇合在一起，不打呼噜。
　　我轻轻地笑了笑，也许这就是喜欢一个人的感受吧，在看到喜欢的人安详地躺在自己眼前，那熟睡的脸庞，也会让整颗心都感觉到温暖。
　　路过他，看到桌子上摆放着的水果，烧烤的东西已经放在后勤班了，下午就准备动手串起来了。
　　在椅子上稍微坐了会，头枕在两臂上，稍事休息，准备听着起床号音。
　　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我也好像睡了过去，蒙蒙眬眬听见起床号音，迷糊地抬起头，看到他站起身在套裤子，面朝着我，我微微的眯起眼睛，拉开的窗帘阳光照射进来，铺在他的身上，些许刺眼。
　　揉了揉眼睛，起身出去集合了，路过他身边匆匆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做。
　　尽管我很想知道，你和王文颖外出都去干什么了，玩得愉快吗，吃得好吗，是不是，和他外出让你感到舒适呢？
　　所有的情绪和问题，我都埋在心底。

　　晚上所有一切都就绪了，值班员领着合唱了一首国歌，这个名为退伍晚会的庆祝大会就开始了。
　　我坐在烧烤架前，自顾自地烤起来，偶尔和他们聊一聊，看着班长到处逛去，最后坐回了我身边。
　　“烤好没有，你班长我饿死了。”他一只手搭在我脖子上，将整颗头的重量放在我肩膀上，像个孩子一般讨要吃的。
　　我沉在湖底的心微微颤抖，但是很快就平静了，闻着他头发上传来的青草香气，仿佛今天一天莫名其妙的情绪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我微笑着说：“马上马上，你别急，生的吃了拉肚子。”
　　“班长，我这好了。”郑新从旁边递来一串烤好了的牛肉给班长。
　　“不要，我就要吃罗子烤的。”他这么一说，就更加有那种撒娇的味道了。
　　我笑着，没有搭话，认真地烤了起来，把蘸料涂好，扭头问他：“吃不吃辣？”嘴唇擦过他利落的短发，扎得我痒痒的。
　　“吃。”他把头抬起来，耳边的发丝好像感受到了他双唇擦过的痕迹，手顺势离开了我的胳膊，接过我涂好蘸料的牛肉和虾，大快朵颐。
　　值班员说着，每个班派一名代表去点歌，从一班开始，班长嘴里含着牛肉，满嘴油地说着：“罗子去，还没好好听罗子唱首歌呢。”
　　我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巴，在油的反光下甚是明亮，忍住想帮他擦去油渍的冲动，问他想听什么歌。
　　“来首黄家驹的海阔天空吧。”
　　我站到点歌机前，拿着麦点好歌，坐回到他身边。
　　今天我
　　寒夜里看雪飘过
　　怀着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风雨里追赶
　　雾里分不清影踪
　　天空海阔你与我
　　可会变(谁没在变)
　　多少次
　　迎着冷眼与嘲笑
　　从没有放弃过心中的理想
　　一刹那恍惚
　　若有所失的感觉
　　不知不觉已变淡
　　心里爱(谁明白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 no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仍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
　　走遍千里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
　　谁人都可以
　　那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
　　唱歌的间隙我不时转头笑着看他，他明亮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屏幕，好几次对上他的目光，他都是浅浅一笑。
　　唱到后面大家都在合唱，包括他也在轻轻跟唱，这一首《海阔天空》，相信很多人都听过，黄家驹的那段光辉岁月，无人不知，而这首《海阔天空》更是许多人的心声。
　　歌词里所蕴含的已经不仅仅是对未来的展望，对过去的缅怀，更多的是一种积聚在心里的力量在某一刻终于到达了顶点，从而爆发开来。
　　所以这样一首ktv必点曲目，不管会不会粤语，都是会哼唱两句的。
　　不出所料唱完依旧是一阵欢呼，整个连队就我一个人会说粤语，没有意外地成了连队的粤语战神。
　　在他们的欢呼声中，我只看到他的眼睛，在这样的夜色里，被月光和火光同时照耀着的脸庞，形成一种明亮又昏暗的对比，而那一双深邃的眼眸，永远是那么的迷人又美丽。
　　我把麦递给下一个要唱的人，回到座位上，他递过来一杯可乐，说道：“来，歇一下，喝口水再战。”
　　我随即接过喝了起来：“我都没吃东西，就这么热血地战了一场，不行不行，我得吃点。”
　　说完就抢过他手中还没吃完的串，不料他居然没有生气，还把手中那根啃了一半的玉米递过来：“这也给你，拿去吃，吃饱了好唱歌。”
　　我以为他会说我没大没小，没想到他非但没有生气，还把吃了一半的玉米递给我，上面依稀还有油光。
　　我咽了咽口水，盯着那根玉米迷糊了起来，这可是含有他口水的玉米啊，吃了就等于是间接接吻啊，可是我如果真的吃了，他会不会觉得恶心啊。
　　“怎么，嫌弃你班长我？不吃给我，人王文颖要吃我都没给。”他说着就佯装要来抢我手中的玉米。
　　“诶诶诶，那不会，班长给的东西我最爱吃了，就算是毒药那也甘之如饴。”说罢就啃了起来。
　　他也没再来抢，只是带着一丝笑意地看了看我，就起身走开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想着刚才他微笑看我的模样，仿佛带着一丝宠溺，又或者还有一丝幸福，让我愉悦地啃着手里的玉米。

　　伴随着四季度考核的结束，今年就剩下最后一项大工作了，过年。
　　对于我来说，和去年大不一样的就是，今年终于可以和他一起过年了。
　　恍然惊觉，自我去年12月28日见他的第一眼，如果是一见钟情，那么我已经喜欢上他整整一年零一个月了。
　　可是这一年，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又好像我和他靠得越来越近，就这么在醒来时第一眼要看向他的床位，吃饭时要坐在他旁边，洗澡时要看到他半裸的身影，睡觉前要最后看他一眼，然后时光推移，匆匆地过了一年。
　　好像越来越爱他，又好像越来越平静，沉入湖底的那颗心，虽然偶尔会被暗流推动一下，但总归是安稳地在湖底。
　　就是觉得，这样的一种状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
　　也许在他结婚的时候？
　　也许在我退伍的时候？
　　大年三十晚上，连队里四个班各自围绕着几张拼在一起的桌子坐着，吃着前两天买的年货，但又各自埋头和手机聊天。
　　大家的欢声笑语，令我格外的不自在。
　　我虽然自来熟，热情开朗，但是我却很害怕这样热闹的场景，我怕这张面具再也摘不下来，我怕这样的热闹，会让我将来孤单寂寥的时候无限地想起，然后痛不欲生。
　　我尽量避免留下过多这样热闹的回忆，我仿佛过早地预判了我的将来，将会是那么的孤单寂寥。
　　所以我不敢离火太近。
　　但是哪有不扑火的飞蛾啊。
　　“在想什么？”也就是这么一会儿愣神的工夫，就被他逮到了，他坐到我旁边，随意拿起桌上的一包零食吃了起来。
　　“没啊，想这是和班长过的第一个年，心里就美滋滋。”我抱着他的胳膊像个小女生一样摇晃了起来。
　　很多时候，身体的本能反应总是会快过脑子里的想法。
　　我的身体无法拒绝他，它无比地疯狂地想贴近眼前这另一副身体。
　　“啧，瞧把你美得那样，丑死了。”他笑着嫌弃着我，却没有推开我的意思。
　　我就这样享受着片刻的幸福，期待时间可以走慢点。
　　“班长，咱什么时候去放烟花？”王文颖这个时候走了过来，两只手搭在他肩上，轻轻的捏了起来。
　　“想放现在去放就是了，这么大个人还要我带你去吗？”他好像有点不耐烦的意思，到底是因为什么，我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是因为王文颖打扰了我和他的微妙时光吗？
　　“那不得等班长一起才能放啊？”王文颖假装不知道班长的话里有话，继续邀请。
　　“那走吧。”他又微笑了起来，扒拉着我一起站起来：“走，今年再给你放一次烟花。”他不知道这样的话听起来有多么的暧昧，在这个男性荷尔蒙泛滥的地方，这样的话虽然听起来稀松平常，但这是他对我说的话，意义就不一样了。
　　想起去年的那个烟花，让我意难平，也许今年，这个烟花，才是我梦寐以求的，有他在身边。
　　正当王文颖要点烟花的时候，班长让他等会儿，随即走到一旁，我想跟过去，却发现他举着手机对着夜空，然后像是对着屏幕说：“好了。”硬生生的把脚步截停了。
　　差点忘记他是有女朋友的人，去年的那个烟花应该也不是专门为我放的吧。可笑我居然还以为，他彻底给我放烟花呢。
　　晴朗的夜色下，月光拂过他的脸庞，照得通亮，那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有期待的双眼，此刻盯着的是屏幕。
　　他离我好远，远到我几乎觉得我与他之间这数米黑暗的地方就像是深渊一般，无法跨越。
　　此刻他在录视频吗？录视频为什么要走到一边呢，在躲谁呢？屏幕里，是否还有另一个人呢？
　　众多的疑惑，在天空炸开的第一朵花中消失，我转头看着夜空里的烟花余烬，此刻世界是静止的，我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随后第二朵烟花升空，砰，绽放，消失。
　　接着是第三朵，第四朵…
　　其他战友也纷纷开始点燃其余的小烟花，夜空逐渐被点亮，我微笑着看着满天的星火，此刻心情很平静。
　　多么绚丽的烟火，却也留不住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