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他皎皎》陈瑰墨守

9、身在曹营心在汉

　　晚点秦时予处理了公司火烧眉毛的事务后，带着贴身保镖来到陈遐的病房，看到的场景如诗如画。

　　没有开灯，满室温柔如薄纱的阳光，循环新风系统很先进，没留下刺鼻的药水味，清风阵阵。模特出身的顾见庭身形优越，坐在病床边收着些长腿，手上拿个小碗一勺一勺地给陈遐喂着小火慢炖的汤。

　　陈遐披散着头发，没有一根发丝打结，显然是被人悉心打理过，素净的一张脸，不再维持着假面，透着最本真的欢欣，就着顾见庭的手一小口一小口斯文地吞咽。

　　“慢点，别呛着。”顾见庭眼里有活儿，时不时抽出纸巾及时为陈遐清理沾到嘴角的汤汁。

　　语气淡淡的没温度。

　　显然是强行被拧在了一块儿。一款无力反抗的良家妇男。

　　熟知陈遐的洁癖。

　　一款贴心的男妈妈。

　　“谢谢，你的手艺还是这么好。”陈遐软着嗓子娇嗲地撒娇。

　　知道顾见庭的心不甘情不愿，故意恶心他的。

　　秦时予登时抖落了满身的鸡皮疙瘩。

　　咳咳，她记忆中从小一起长大的好闺蜜，不假辞色，有情绪收了再收，忙正事时雷厉风行杀伐果决，她可没见过这副娇憨的小女孩模样，太违和了。

　　秦时予复又麻溜地坐到了病床的另一边，通透人儿，看出了他俩咋回事，并不多说，亲亲热热地揽住陈遐的肩膀：

　　“遐遐，真的对不起，把你害进医院了，哎呀不过我也不知道会一氧化碳中毒啊，我和唐琪也差点中招呢。你放心，我看了你的病历和医疗数据，已经没什么大问题了，我特意嘱咐医护人员好好关照你了呢，你好好放松修养几天，一定把你养得壮壮的。”

　　陈遐傲娇地“哼”了一声：

　　“就知道你喜欢在各种意想不到的地方给我惹出乱子，我都不想跟你玩了。”

　　秦家名下这所私立医院的环境无可指摘，别的不说，在基础的医疗之外，有了秦时予叮嘱的特殊关照，护士们查房查得勤，入住一天连花都换了三次，保证摆在陈遐眼前的是开得最好最新鲜的时候，惹得陈遐都不好意思了。她还是无法习惯他们这个阶层司空见惯享受着的一切。

　　顾见庭看到自家老板到场，理应站起来打个招呼，碍于手上仍要周到地侍候陈遐，二人彼此含笑地点头致意。

　　“别别别，我知道你才不会真的跟我计较呢，”秦时予眼珠子一转，转到了顾见庭身上，她有亏在先，该挑些陈遐爱听的说，“你们这是重修旧好了？不错不错，当年陈大小姐在台湾痴恋一个男孩子，我可是都看在眼里呢，那次你们在我家就啃上了，我再一想见庭就是台湾籍，一下子全对上了！”

　　“咳，咳咳咳！”顾见庭耳朵升腾起血色，被秦时予大胆的用词呛得咳嗽了两声。

　　陈遐飞过去一个眼刀子：

　　“你呀，讲话注意一点。”

　　秦时予嬉皮笑脸地去瞧汤碗：

　　“这什么汤呀？好新鲜，没见过。”

　　顾见庭解释道：

　　“苦瓜凤梨鸡汤，我用这里的小厨房炖的。”

　　“哇，听起来有点黑暗料理哦，感觉又苦又甜的，水果能用来做菜？”

　　陈遐笑骂：“这是见庭的拿手菜呢。怎么不能用来做菜？菠萝咕咾肉你没吃过啊？”

　　“这汤我没喝过，让我也尝尝呗。”

　　“不好意思秦老板，我只做了一人份。”顾见庭下意识护了一下碗。

　　夫唱妇随的劲儿让秦时予浑身刺挠不舒服，一个是她自幼相识相伴的小姐妹，一个是她看中发展潜力慧眼独具签下来的员工，两人却狼狈为奸勾搭成双，秦时予感到自己好像被孤立了，撅着嘴碎碎念：

　　“好啊，你们两个现在联合到一起来‘欺负’我了，我得批评下你们，尤其是见庭，今天的品牌活动临时给推了，我还帮你对接赔礼好久了呢。”

　　“实在不好意思啊，麻烦秦老板了。”顾见庭老实认错挨打，命疙瘩中毒进医院躺着，工作上的事他自然能推就推。

　　秦时予叹道：

　　“我这边是没关系啊，我肯定理解，但是时尚圈向来抱团，这次没给他们留下好印象，我怕会影响到之后的资源……”

　　她的话说得保守了些，板上钉钉地会影响。

　　而陈遐有了顾见庭作为精神上的抚慰剂，有一份空洞得以补足，使她成了个完全、严实的人。

　　陈遐眉毛都没抬一下，有目空一切的笃定、霸道：

　　“不就是一个活动吗？估计也是站站台，什么title都捞不到，我还给他一个护肤线代言人。”

　　秦时予眼睛顿时闪闪发光：

　　“真的？你去拿下？不许反悔啊。”

　　“嗯呢，那个牌子大中华区负责人是越渡他们家的，越渡最近在找机会和我沟通联络，全线代言人我说不好，护肤线代言人大概率能给谈下来。”

　　顾见庭望着陈遐身上散发出的凌厉气场，这是他又一次看到她陌生的一面，他知道她锋锐、倔强，可今天之前还不曾领略由金钱和权势堆积出来的养尊处优。

　　他好像陡然一变成了小白脸……陈遐确实是让他变成小白脸的意思，她恨他不够召之即来，往他不适的方向策马奔腾。

　　“其实工作上的事，我自己可以去努力去沟通，不用这样的。”

　　秦时予立马截住话头道：

　　“用！怎么不用啊！我公司有她的出资，遐遐为公司拉资源，公司也会回报她的呀。”

　　大牌代言不仅是对明星本人意义非凡，对及时雨传媒这样刚起步的小公司更是至关重要。大牌认可、下注在先，这个市场上，人们最习惯做的事情就是跟风，必将会给公司带来往后一连串的可观利益。

　　就连旗下的其他艺人出去谈合作都会容易些。

　　顾见庭其实清楚，陈遐还需要一个出口，去冲刷他们之间有亏的人是她的这个墨点，如此，她才能没有负担，轻松愉悦地继续做无法无天、凌驾于他的上位者。

　　顾见庭可以成全。

　　一碗汤□□干净净地饮尽，陈遐像只吃饱喝足的小猫，满意地抿唇。

　　顾见庭暂将碗勺搁置在床头柜上，看着空碗。

　　秦时予用胳膊肘捅了捅尽职尽责守在一边的唐琪，是时候了，唐琪将手上提着的纸袋递给顾见庭。

　　秦时予一边笑着解释道：

　　“遐遐知道你出门着急，特意让我买两件衣服给你。见庭你是男明星哎，注意形象，下次别穿睡衣出门了。”

　　调虎离山之计，意思是有些话不方便旁人在场时讲。

　　“他还不是太担心我了。”陈遐笑嗔。

　　顾见庭道了谢，缓缓起身，被唐琪带着去附近的空房间换衣服。

　　然而当顾见庭和唐琪的身影消失在门外时，几乎是在刹那间，这一对姐妹花的笑容不约而同一齐凝固，从脸上抽离出去，几秒钟之后，是两张没有丝毫笑意的灰败着的脸。

　　陈遐歪头，靠在秦时予的颈窝，秦时予揽着她的肩膀，如母亲一般轻柔地一下一下轻拍。

　　她们都很清楚，在她们所处的环境之下，这样的恣意随心只是转瞬即逝的镜花水月。

　　是偷来的。

　　不清楚会在什么时间消散。

　　消散后又将面临着浩浩荡荡的腥风血雨。

　　陈遐叹气。

　　秦时予也跟着叹气。

　　阳光浑然不觉，窗外树影因风晃动，光线随之起舞，一跳一跳的。

　　陈遐直起腰板讲正事：

　　“我跟你讲，我脑子被一氧化碳一熏反而熏清楚了！你开这个公司要是跟林烬玩玩可以，真的想在这个领域站稳脚跟挣钱也行，但你要真猪油蒙了心花心血浇灌给一个没有血缘关系随时会变心的男人并且围着他转绝对不行，你这样我就撤资。”

　　秦时予解释：“我真心的想做出番事业的，我没那么糊涂，咱们这种情况能做的不能做的事情我心里有数，我也想证明给我哥看我没那么废，还能多少能折腾出来点成绩。公司现在也有盈利的部分，虽然不多吧，没填上前期的投入，在走向正轨了。”

　　陈遐稍稍松了口气：“行，那我晚点要看账的。林烬，他对你的心不知道真不真的，你送他几个代言已经够意思，别搭你家里的关系，人情债最要命。”

　　“好。那你跟宁放——你要跟宁放退婚吗？以后咋打算的？”

　　陈遐烦躁地抓了一下头发：

　　“还能怎么办？走一步看一步呗。你们都怕宁放，我倒不怕，我敢跟他提退婚，但是我怕我爸妈伤心、怕陈家的人难过，不想让他们难过，没了宁放还会有其他人……我又能怎么办？”

　　“嚯，那就是跟顾见庭腻歪着，还维系着和宁放的婚约呗，你个渣女。”秦时予开着玩笑，试图缓和气氛。

　　她行事的骄纵跋扈，也仅是在自己可以掌控的领域任性胡来，涉及了不容她放肆的领域，也会乖乖地闭嘴。

　　“好啊，你说我渣女，你想想你和林烬，你能把他领进你们秦家的门吗？不也是在耽误人家。”

　　陈遐清楚，那次声势浩大的将林烬推进交友圈的宴会，是秦时予的一场表演，和结局已定下对林烬的补偿，盛大的小孩子过家家。

　　闹完了闯够了，秦时予转身回头仍是秦家的掌上明珠，到那时林烬混到什么程度已不得而知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别人当渣女我深恶痛绝，闺蜜当渣女那她肯定是有原因的。别的不说，开娱乐公司我是认真的，想好好地把公司办好，给手下的艺人们一个前程。”秦时予盘算了下公司现状，摇头叹气，“等会儿你家老顾的代言下来了，我和公司又要被小林的粉丝骂什么强捧公司里的糊咖、不知道好好对待公司目前最大的摇钱树，天呐，我开个公司是专门给自己找骂的吗？谁敢骂秦家小公主啊，现在好了，天天花式被粉丝骂，我还得忍着憋着。”

　　“粉丝的呼声不能不管，也不能被粉圈牵着鼻子走，影响决策，反过来内行听外行。咱们追星那会儿除了舔屏不就是每日一骂公司么？就当是还债了。而且呀，你跟小林瞒着粉丝偷偷谈恋爱，这可是死罪啊。等你把公司运营好，把小林捧出头了不再依靠粉丝的力量，这些就都不重要了。”风水轮流转，想到二人当初追星的疯劲儿，陈遐忍俊不禁。

　　对于挨骂这件事，陈遐看得比秦时予开。管着偌大的家业时，直接利益相关的人在后面唇枪舌剑比粉圈过家家狠多了。

　　而且做人么，不能既要又要，什么好处都占全乎，把持着公司风光无限，背着粉丝和艺人谈恋爱蜜里调油，站在粉丝的角度是理亏的一方。

　　秦时予把手机中存着的报表等文件给陈遐发了一份，自己也点开温习，愁眉苦脸道：

　　“你既然和顾老叔重新勾搭成双，我就好意思让你多管管公司的事了。快看看公司这个季度的财务报表，没多少入账，全是支出，艺人团队的费用公司要付，拍宣传物料外聘摄影师先不提，场地费贵得吓人，还有服装之类鸡零狗碎的，他们私服不能low，要把调性定下来，置装费也是我在出！平时让艺人们跑两个场子应酬应酬，一个两个的还要给我甩脸，一山还比一山高，我碰到比秦家还强势的不也得上赶着给人露个笑模样么？我就是给的待遇太好，把他们都养叼了。公司存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在烧钱，你的投资也快烧干了，希望他们争争气赶紧赚回来点儿——哦不会，我还要花钱疏通上下打点给他们塞进好剧组！”

　　那一串串数字触目惊心。

　　秦时予越说到后面越不能平常心以待，哀嚎着打滚。

　　自己出来建立基业和万事靠家里兜底的甩手买卖不同，后者没有实感，前者花出去的每一分钱都好比在割她的肉。

　　陈遐翻阅着，不免咋舌：“花销是真的大。”

　　“是啊，前期我在持续投入培养艺人，从来不送他们去捞钱的粗制滥造剧组，定调定得高高的，盼他们后期能给我赚钱吸金。我爸说，做生意要做起来，对底下人要狠得下心挥鞭子榨油脂，我肯定不舍得压榨小林啊，对其他人自然不能不一视同仁得太明显，憋屈死我了！等他们翅膀硬了，估计还有一批人解约攀高枝，我猛踩缝纫机有一半的苦累是在给别人做嫁衣呢，怎么办怎么办……”

　　陈遐偏头，目视窗外，眼睛中空无一物，实则放空，迅速在脑内估算公司近期的损益。

　　算出了个大概，陈遐胸有成竹地噙了抹微笑：

　　“别急，你前期的铺垫是很有意义的，下个季度肯定有进项。可以稍微转变一下战略，与其进别人的组挤得头破血流，不如自己手里捏住几个IP，等着别人上门求合作开发。”

　　秦时予笑道：“我的大小姐，自己买IP又谈何容易呢？有些头部热门的IP能卖到四千万呢！顶得上一部小成本现代剧的投资了！而且大多还是五年期，五年对于影视筹备制作来说，并不长，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拖一拖，版权就过期打水漂了。”

　　“谁说一定要捏头部的IP了？”陈遐自信地粲然一笑，耐心讲述着她对于市场的理解与看法，“有句话说，站在风口里，一头猪都能起飞。话是糙了点儿，意思是那么回事儿。也就是说，IP价值和影视公司是相互成就的，互炒热度。有些精品作者不一定能被市场看到，我们可以注意发掘小众且优秀的作者，低价买股押宝，便可以反过头来为公司的IP价值添柴加火。所以，只要我们眼光足够好，就能让低价购入的IP在手上持续水涨船高，成为我们日后谈合作开发、拉资金撬资源的底气，还能知产作价去入股去别的影业分一杯羹，市场能开拓得更广更深。”

　　秦时予琢磨着陈遐提供的新思路，渐渐回过味儿来，不由点头以示赞同。

　　新的路径展现在眼前，公司灰暗的前途又亮了起来，秦时予星星眼吹着彩虹屁：

　　“遐遐，还是你聪明，我马上就去筹备IP部，专门挖掘对接潜力小IP。我发现顺带打包签了顾老叔真是正确啊！挟天子以令诸侯，捏着顾叔叔，你就会尽心尽力陪我搞事业，简直是一本万利！”

　　陈遐因为“顾老叔”这个听起来并不友好的称呼皱了皱眉，又觉滑稽，问道：

　　“你干嘛叫他顾老叔？他也没有很老啊，尤其我认识他的时候，那叫一个大好年华风流倜傥。”

　　“我高强度视奸粉圈啊，不是要骂他，有次他拍大夜戏，熬了一整夜，下班的路透有点憔悴，咳，被拍出了挂黑眼圈的疲惫样子。粉圈里面的路人们嘴毒，说他是‘顾老叔’，年纪到了，我听起来感觉挺有意思的，被洗脑了一时说顺了嘴。你别介意嘛，大不了我以后注意点不叫了。”

　　秦时予看准了陈遐心软好哄，凑过去撒娇耍赖。

　　陈遐一阵无言，表达了鄙视之情：

　　“真的没见过带头叫自家艺人黑称的老板。”

　　“这叫脱敏训练~混娱乐圈的当然要有颗强心脏，多习惯习惯，就不会对粉丝、观众玻璃心了。”秦时予的歪理邪说一套一套的，永远能找到给自己开脱的理由。

　　“就你乱七八糟的理论多，我懒得跟你掰扯，不过我再提醒一句哦，倾听粉丝的声音虽是好事，但不能陷进去，影响公司专业的决策和判断。”陈遐化身老妈子，风波之外的人儿，不惜淌进浑水，陈清利害。

　　秦时予磨练成了滚刀肉，厚着脸皮继续恭维：

　　“谢谢我的宝贝，为了顾见庭又出钱又出力，我爱死你了，我们两个一起加油干，肯定能把招牌打出去，做出一番成绩来。”

　　陈遐已对她的油嘴滑舌免疫，掐了把她腰间的软肉。

　　二人一齐笑得前仰后合时，陈遐一阵恍惚——

　　有些不敢相信，一次意外的中毒，这就让顾见庭与她重新开始了。

　　让她生出雾蒙蒙的不安来。

　　顾见庭签合约签得太干脆，有点不像他，不知道后面是在憋着什么招。

　　“我听到了我的名字，二位老板，该不会是在说我坏话吧。”

　　随着一声揶揄。

　　换完衣装的顾见庭慢步走来，轻轻推开门。

　　迎着暖阳，一身商务休闲风的卡其色西装，缎面，轻薄，袖口和裤脚有着丝质的垂坠感，露出顾见庭一截小麦色的手腕脚腕，欲拒还迎，最能惹起烈火燎原。衣装华贵，更衬得他矜贵万分，宛如天神下凡。

　　陈遐由于坐在病床上，仰头打量着焕然一新的他，死死盯住他的一双眼睛——她相信一个人的眼神会暴露内心，她想从顾见庭的眼睛里找到能让她踏实的佐证。

　　没有温度。是个木偶人。

　　这样也不错，心没在，人也走不脱。

　　大不了互相折磨。

　　知道顾见庭还没有放下心结，陈遐偏要在人前展开胳膊，邀他贴近。

　　一场服从性测试。

　　顾见庭认命般摇头，俯身将脑袋送进了陈遐的臂弯。

　　陈遐手指如游蛇，插进他的头发，要切实感受爱人的每一根发丝，这样手指与手指之间有充盈的满足感。

　　她撸狗也是这个手法。

　　顾见庭曾对此提出多次抗议，不想和狗狗一个待遇。

　　多年后重温，不知道有没有爱。

　　狗是真的狗。

　　秦时予没看到两个人千回百转暗中较劲的心思，目瞪口呆，只有她给别人秀恩爱的份儿，哪有沦为电灯泡的待遇，不平衡地嚷嚷：

　　“早知道你们这么能秀，我就把小林带过来一起探病了。见庭老哥，我们遐遐交给你了，你不能欺负她……呃，我知道是她欺负你，那就祝你们天天开心，祝你努力工作给我赚大钱。”

　　顾见庭僵硬地把脑袋拔了出来，抿唇道谢：

　　“谢谢秦老板。”

　　“谢什么谢啊，提谢就见外了，我和小林在一起，你又和遐遐前缘注定，那咱们就是一家人啊。”

　　陈遐含笑瞧着她：

　　“得了吧你，少在这儿攀关系了，要公私分明啦，别又公事私事搅一起弄出一堆乱子来。”

　　管床护士照例来检查记录陈遐身体的各项指标，一屋子的俊男靓女，小护士执笔不停记录，又感叹道：

　　“陈小姐，你男朋友对你真上心，他夜里来了之后就没合过眼呢。”

　　顾见庭冷硬反驳：

　　“没有，你记错了。”

　　小护士印象深刻，知道事实不是这样，见他反驳彻底，不好说什么。

　　陈遐拳头高高举起轻飘飘落到他的掌心。

　　秦时予伸长着脖子看数据：

　　“护士小姐，陈小姐现在身体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出院呢？”

　　护士扣上笔盖：

　　“陈小姐中毒情况比较轻，醒得快，经过治疗之后从身体指标上看恢复得状况也很好，保险起见再观察24小时，没问题就可以办理出院了。”

　　陈遐微微点头。反正是罪魁祸首秦时予的医院，医药费秦时予包圆了，多住两天少住两天，她不甚在意。

　　顾见庭缓了口气。

　　秦时予看得心里怪不是滋味的，她们幼年相识，一同度过了兵荒马乱的青春期，彻夜聊过心事，而她亲眼望见了，陈遐的心事其实都与面前这个男人有关，好像她莫名地退居二线，将最亲近的位置让给了陌生人。

　　秦时予清了清嗓子，道：

　　“咳，遐遐，我要回公司了啊。”

　　“走吧走吧，我头还有点晕，不送你了。”

　　“我说，我要走了啊。”

　　秦时予磨磨蹭蹭，屁股挪了又挪，步子没有迈一步。

　　陈遐尽收眼底，含笑道：

　　“不用跟我汇报好几次。”

　　秦时予蔫了吧唧。

　　陈遐心软，搂过她的肩膀：

　　“好啦，你永远都是我最好最好的姐妹，别难过别失落，别迎风流泪哈。真是的，你恋爱谈个不停，我也没怎样啊。”

　　秦时予头搁在陈遐脑袋上，视线黏着顾见庭，心说那能一样吗，我那些恋爱是随便谈谈的，姐妹你可把顾老叔看得很重呢。

　　伤春悲秋不是秦时予的风格，秦时予狡黠一笑，将了一军：

　　“我旗下的艺人也得跟我走，你知道的，他不能推掉太多行程，今天还有杂志的拍摄，你能理解吧~”

　　陈遐保持平和的微笑，道：

　　“当然是工作重要。”

　　顾见庭说好。看起来非常敬业，起身站到了秦时予后面。

　　陈遐脸色一僵。因为以前，在她和工作之间，顾见庭会毫不犹豫抛却后者。

　　他刻意用一言一行，表明今非昔比。

　　陈遐张了张嘴。

　　来不及说什么，顾见庭已然消失。

　　阳光依旧明媚，她的心底却下起了暴雨。

　　陈遐面无表情地按动遥控器关了窗帘，遮光性太好，室内除却仪器的显示屏，再无其他光亮。

　　她卑劣地偷来了过去的人。

　　却不等于可以偷来过去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