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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 1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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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安白游是十点多才起的,睁眼时,侧躺抱压着被子的他,第一眼便是靠坐在对床的许眠风,没有出声便被他发现,然后是他自顾自地起床,逼近到他的床头,刚弯腰,就被安白游揽住肩膀拉下,被抱着,等安白游在他耳边说:“我去刷个牙。”
“不要。”许眠风应得果断,然后扭头浅啄他的唇,才起身,问他想吃什么。
安白游说都行,便用酒店绵软的被子把自己笼住,着力舒展了一阵四肢,再扭缩到另一侧,愉悦和惬意,正要袭满他的身体,却感到手机的刹然亮起,自觉看了一眼。
白游你知道吗,言蔽去世了。
是叶藏发给他的信息,安白游忽地坐起身,身体陷进床被,颇为无措得盯着许眠风,听他问自己怎么了,他没有说话,只是嘴巴微张,再抿住,想起涂清蕊昨日给她发的消息。
片刻,才回神应答了许眠风他所知道的,许眠风显得有些默然,只是凑近抱着他,安白游回勾他的脊背,指尖微微下陷。
“有问为什么吗,很突然。”
安白游埋在他的肩膀,摇了摇,嘟嚷着:“会不会是假的。”说着,将眼睛也埋进去,这是一个太小概率的猜想。
“希望是假的…”
“要问问清蕊吗…不,她现在一定很伤心。”安白游缓缓褪离了许眠风的怀抱,坐在床上,拿起手机问叶藏,发生了什么。
听说是车祸,前天在她们那儿。
后天有她的追悼会,问问你要不要去。
那头的消息回的很快,令安白游感到些许无力,人和蝴蝶没什么不同,薄脆地经不起意外,然后想想,自己有一天或许也会这样,忍不住再侧身贴近许眠风。
他与言蔽的日常算不上深刻,可那位与他领座的姑娘,时常带着恬静,温婉的,像随风的蝴蝶在天空一样漂亮。
“一会去哪吗…”安白游闷声问道。
“不急,先吃饭。”许眠风拍了拍他的后背,喃喃道。
“还点外卖么。”
“出去吃吧,既然来了,还是后天回去吗?”
“我想去参加她的追悼会,明天吧,行吗?”安白游有些自责于拉许眠风出来,却也没能好好玩。
“好。”
夏城之旅潦草收场,两个人第二天上午就坐上动车,被夜幕请回了家,回去的路上顺道来到一家日料店,两个人打算吃点什么,充当晚饭。
“我要生鱼片,还有寿司,你呢?”
“嗯…豚骨拉面吧。”
“好,你要不要来点生鱼片?”
“不用,我不太喜欢吃生冷的。”
“唔,我是喜欢的,我家冰箱还时不时就屯点儿,那还是拉面吧,加份天妇罗…”
等两人吃饱喝足,便是回家洗去一身路途上的风尘。
两个人要将时间过渡,显然比一个人要快些。不觉到了夜深,许眠风坐在安白游的床上,正打算关灯躺下,房门就被敲响,重新下床为他开门,有些杂乱的发,和疲倦低垂的眼皮,略微苦笑着问他:“晚上可以一起吗,我有点睡不着。”
许眠风牵过他的手,引他进去他的房间,拉到床边,让他躺里面,再静静跟着躺下,为两人盖好空调被,只不过安白游贪凉,侧躺着掀开一半,将一条腿搭在许眠风身上,一只手也跟着。
许眠风伸手将床头的灯关上,转身将他揽住,只是太困了,两个人来不及说些什么,就陷进去梦里,暗暝的房间里,只余下空调浅浅的呼吸声…静淡的一切。
早晨,是许眠风的手机将安白游唤醒,一阵旋律的轻吟,两人抱了一整夜,安白游的手绕过许眠风的身体,将闹钟关上。趁窗帘微弱的光,窥视着一旁的许眠风,灰迷着的面庞,闭着眼,周围袭着他的贪婪。
许久,安白游才悄悄地从床尾下床。
等许眠风醒来,他已经将早餐做好,两碗白粥,两个焦黄的荷包蛋,还有一碟小菜,吃完后,两人换上素色的衣服,悄悄地出了门。
在楼下,路边,他们遇到一只已经模糊得只能看清羽毛的鸟,血肉印在水泥地,阳光和吸食着它的不知名的虫,腐蚀着它,发着腥臭。
离远些后,安白游想再看一眼。动物的话,夏死要比冬亡不体面得多。
被哀悼也是生命质量的一部分。
两人在花店各挑了一束菊花,来到追悼会的大厅,许眠风遇到熟人过去打声招呼,安白游则扫了周围一圈,才看见之前的同学和老师,他在班里的存在感不高,只是各别互相点了头示意。
看见张浩然,想到他与言蔽,安白游才试探着靠过去问道:“你还好吗?”他黝黑的脸,找不到表情更看不清脸色。
“啊。”张浩然瞪着无辜的眼,疑惑地说:“我怎么了吗?”
见状,安白游赶忙说:“没事没事,抱歉。”许是太久没联系,或觉得他太莫名其妙,张浩然自然地转过头与其他人攀谈,不再管他。
他刚松了口气,又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喂。
安白游转身,涂清蕊站在那,一身黑裙,只剩下肿胀的眼眶,还在啜泣的鼻、干皱的嘴唇,透着死红,雕饰着她的悲伤。
“节哀。”
“在和我说吗?”涂清蕊的泪大概是干的,只能夹着鼻音,说:“我甚至到现在都没见她最后一面。”带着湿咸和干涩的气味,是海水被暴晒的味道。
安白游想问为什么,但止住了,他好像又能猜到,是因为她们彼此的不为人知。
“…她会想你的…”安白游话还没有说完,大厅的侧门就被缓缓打开,大家默契地噤声,一副未盖的棺被引了进来,一位少女应该躺在那儿。
涂清蕊已快步离开,挤过了许多人。
许眠风来到了安白游的身旁,悄悄牵上了他的手,轻轻握着,安白游回以悲伤的弱笑,他们是在最后面,静待着仪式结束,才上前追悼。
余光看见,涂清蕊在尽可能离她的近处,将一束极漂亮的菊抓在胸前,垫高了脚,痴痴地盼着那头。周围的黑白色调,像雪地上深不可见的裂谷。
直到追悼的人排成队,涂清蕊的花是第一束,侧躺在言蔽的身旁,等到最后面的安白游与许眠风献上花束,她还悄悄站在靠近言蔽的父母身后,不远,却也不近,眼神在向那头述说什么,情衷吗?可怜她连碰都碰不到她。
只能像在扮演她的家人一样。
安白游不禁想,但忽觉得残忍,才移开视线,接下来,不是他能过问的,微微鞠躬,看见里面的她,入殓师大概非常用心,她苍白着脸,穿着白裙,躺在被花隔开的世界,是瞧不见黑了。
后面的路走起来没什么知觉,这大概是他第一次靠近死亡。
直到漫步出去,心还是压着沉闷,但这是最后的告别,安白游忍不住再回望一眼厅门里面,只是忽然,他的肩被拍了一下,一只有些力道的大手。
转头,就看见张浩然,笑着问他考得怎么样,安白游如实应道,再看他的那双大眼睛,虽然依旧是笑弯着,也是鲸落深海的昏暗。
他大概是有些过于忌讳了。
“挺不错的,加油。”说着,张浩然继续拍了拍他的肩膀。
安白游微感不适,然后就听到许眠风的声音响起“该回去了,走吧。”借着这句话,才舒缓了些,虚笑应着与他告别。
接着的一段时间里,安白游情绪变得有些低迷,白天在家中慢慢流逝,有时是为了等到晚上,趁着转凉,陪月色去喝杯咖啡,他开始慢慢失去尝它苦涩的味觉,但说喜欢太难了,只能说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