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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奉仙节(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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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
一只颀长柔软的手抚上南沙脸上的泥水混合物,为她拨开了散落在脸上的头发。
琢光仙子的眼中充斥满心疼,此时她与任何时候都不同;外人面前的清冷高洁,自养傀儡面前的放纵堕落,抑或是凡人所仰望的高不可攀法力无边的神女。
此刻,她却像一个温柔的母亲;或者更精确一点,像一个艺术家在看自己精心雕琢最终却支离破碎的艺术品。
噬心蛊已经爬到了南沙肩膀,即将顺着血液流进她的心脏;而南沙也刚刚从昏死中醒来,最后一丝模糊的意识让她下意识对着面前的人求救。
“仙子,救我......”
南沙唯一有知觉的手攥紧了琢光仙子拖在地上的裙摆,冰冷轻柔的质地那样迷人;闻着鼻尖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月桂花香,南沙恍惚间想起了初见她的样子——
她盈盈独立在南天门口,明明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圣洁,却让自己一眼便心甘情愿拜服在她脚下。
谁知道后来,她们之间会有如此之深的羁绊,以至于到了将她视为毕生之敌的地步。
更加没想到的是,到了最后,唯一来送自己一程的只有她。
琢光仙子站起身,如云似雾的长裙自南沙脸上滑过,一缕芬芳扑鼻。
“我可以救你。”她轻轻吐出的一句话给了南沙最后一丝希望,却又补上了一句:“但从此你便是我的眷属,唯一且只能信仰我。”
南沙颓然地笑了笑:“即便你要我做伤天害理的事情吗?”
“当然。”琢光仙子樱唇轻启。
“不可以。”南沙平静地拒绝了,随即又重复了一遍。“不可以。”
......
良久的沉默,南沙的胸膛开始剧烈跳动,那只蛊虫快要进入她的心脏,她也即将迎来自己的终点。
琢光仙子是离开了吗?
呵,她倒是决绝。
南沙自嘲地想着,等待着蛊虫给自己的最后一击。
“你还是这么固执,仁慈。”琢光仙子的声音有些无奈,骤然的出声才让南沙发现她一直都在。
琢光仙子一把扯开南沙胸前的衣物,看着那只蛊虫在她左边锁骨下翕动,雪白的能透出血管青紫色的肌肤下,乌黑的虫子清晰可见。
抬起赤裸着却不染一丝尘土的玉足,琢光仙子快准狠地踩下去。
“噗——”随着虫子迅速没了声息,南沙也被突如其来的一脚逼得吐了一大口血。
喷出的血却是乌黑浓稠的。蛊虫虽死,毒已入心。
琢光仙子却像泄愤似的,又在南沙胸口狠狠捻了两下,直到南沙有气无力地抬起手握住了她的脚踝:“姐姐,我要死了......”
收回脚,琢光仙子没好气地扶起南沙,取出一小包鲜红液体,捏开她的嘴灌了下去。
入口的浓烈血腥味让南沙想要干呕,却被琢光仙子强硬地堵住了嘴:“喝下去!”
液体顺着嗓子流入,南沙流失的力气仿佛自上而下一点点回到了身体;她顾不上别的,转身到一旁吐了起来,却只呕出一些带着血沫的口水。
琢光仙子在她的身后,听上去倒有几分孩子气的得意:“别吐了,你喝下去的可是一条人命呢。”
“你把那个毒蛊门弟子杀了?”南沙不可置信地回头,眼前却还是一片漆黑。
是了,她已经失明了。
琢光仙子看了看自己美丽的双手,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不是啊。”
“他们几个,我都杀了。”
琢光仙子玩味地看着南沙变化莫测的表情,等待她出言声讨自己,在与她关于正义和草菅人命的话题争辩上几个来回;但她没想到的是,南沙在经历了一番明显的内心挣扎后,说出的竟然是——
“谢谢你救我。”
没意思,她变了。
琢光仙子顿时觉得索然无味,本来她还要将方才那几个人死前求饶和痛苦的表情跟南沙绘声绘色地描述一番,这样的回答却让她一下失去了所有兴趣。
轻轻一挥衣袖,南沙的眼前居然出现了一丝模模糊糊的光亮;她不可置信地眨了几下眼,眼前的光圈越来越大,逐渐聚焦成了原来清晰的世界。
地上的一盏红灯笼幽幽照亮了这番狭小的天地,照在白衣胜雪的仙人身上,为她常年被月色笼罩的身影增添了一丝人情味。
“好好保护自己,不然怎么找我报仇。”琢光仙子轻笑着留下这句话,不待南沙回复便转身消失的无影无踪。
南沙愣神很久,才呆呆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灯笼,仿佛不知该作何反应;等她回过神来,无奈地看了看自己的一身狼狈。
还是先回寝室换了衣服再说。
令人意外的是,远远遥望举办庆典的广场,此时却是静得鸦雀无声。
人都去哪儿啦?
南沙虽然疑问,却也知道自己这番模样若是被人发现,难免要跟他们几个的死扯上关系。于是她轻手轻脚地溜进宿舍楼,门口的宿管室空空荡荡,走廊尽头宿管阿姨和几个人交谈着,手里还写着什么。
南沙急忙捏了隐身咒,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地溜过宿管室门口上了楼梯。
“弟子们应该都到位了。”一个男声说道。
“好,我这就上去挨个检查。”宿管阿姨应道,随即她上楼的脚步声就在走廊另一边的楼梯上响起。
南沙心中大叫不好,急忙向楼上飞奔而去。又要控制脚步声又要速度快,好容易上到二楼,南沙急忙向位于走廊尽头的寝室跑去。
好在阿姨先推开了224房间的门,看了眼里面端坐着的两个女孩,核对了一下名单上的姓名:“成小玲,凤舞,是你们吧。”
南沙看着阿姨将身子探进224门内,急忙小心翼翼地将自己房间的门推开一个小缝——门发出的一点轻微的吱呀声让她冒出一身冷汗,好在两个女孩儿回应的声音盖过了这一点异动。
南沙急忙从小缝侧身钻了进去,又轻手轻脚将门虚掩起来。
门外阿姨居然已经在敲225的门了,原来真的只是清点一下人头——按这个速度,她根本来不及换掉身上染满血的衣服。
南沙急的手脚冰凉,突然灵机一动,三两步便窜进了浴室。
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浇在脑袋上的一刻,门外传来一阵响亮的敲门声。
“同学开门——怎么不关门呢。”阿姨还没敲两下,虚掩着的门便自己开了,她嘀咕着探进脑袋,屋子里却看不到人影,只能听到浴室一阵阵的哗哗水声。
浴室的门推开了,一个裹着浴巾的女孩儿探出头:“阿姨,我在洗澡。”
宿管阿姨翻了个白眼:“你倒真是心大,自己室友出事了还跟没事人儿似的......叫什么名字?”
“南沙,合欢派来的。”小姑娘笑眯眯的,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
寝室门被出去的阿姨重重带上,听到门锁卡扣紧闭的一声响时,南沙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身上胡乱绑上的白色浴巾滑落,露出只褪下肩膀的血衣。
狠狠搓洗着沾满泥污和血迹的衣物,南沙的心中说不上什么感受,但莫名的委屈一点点涌上心头,那种没由来的后怕也让她终于在独身一人时落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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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许,你们衍天宗究竟能不能给出说法了?”掌门办公室内,坐在椅子上的年轻男人看着面前愁眉苦脸的衍天宗掌门,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
一旁哭哭啼啼的妇人也急忙问道:“是啊,我们家淮河多好的一个孩子,交到你们手里平白无故就没了,你们得给个说法!”
衍天宗掌门一个头两个大,怎么也没想到在奉仙节当晚能惹出这么大的乱子。
办公室里聚集了一堆人——衍天宗的校领导,毒蛊门掌门,还有死去的四个女弟子亲人,都在等着他这个掌门给出说法。
可是谁能无声无息,将五个修为平均十五级的修道弟子一击毙命呢?
唉声叹气时,衍天宗掌门的余光无意间瞥到了在一旁单独的贵宾室悠闲喝茶的琢光仙子;但很快,他便自己摇了摇头。
这太荒谬了,仙子与他们素昧平生,何必为难他们?况且......衍天宗上下几万双眼睛都看着琢光仙子自始至终没有从庆典离开一步。
(琢光:能被你发现我还在仙界混什么?)
仿佛是被妇人的哭泣声所扰,琢光仙子袅袅娜娜起身走进来,轻描淡写地说道:“本仙今日本来兴致上佳,没想到掌门贵人事多,那不如我就先告辞了?”
衍天宗掌门这一听非同小可:奉仙节除了是仙人们与民同乐的庆典,也是上界对他们修道学院的考察;若是让琢光仙子败兴而归,他们衍天宗以后也不必干了,背后的那位也会不高兴的。
“不不不,仙子请再稍等片刻,庆典稍后继续。”掌门毕恭毕敬地回着话,看琢光仙子又回去坐下,赶忙小声叮嘱身边的副掌门:“让赵汉卿他们都回来,重新开始庆典,务必给我不能再出一点差错!我这边处理好了就过去。”
“是。”副掌门匆匆忙忙便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