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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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况不妙啊。”
万事通赞同地点点头，走过去扒着栏杆往下望：游行的人群摩肩接踵、呼声震天；标语牌上鲜红的油漆还未干，高举着、用力挥舞着印有标志的飘扬旗帜。“向璇玑湖进军！”他们喊道，“以特尔美加之名！”
特尔美加——尽管这些人还在以她的名义示威，但已经没人不知道现在真正领导他们的人其实是威震天了。万事通忧虑地抬起头，缓慢巡逻的警用飞艇轰鸣着遮挡住原该闪耀的群星，繁华的商业街如今全都大门紧闭、唯恐有人趁乱□□劫。
我们也该在下面的，她想，去维持秩序。她再不想这种集会后处理踩踏事故和寻衅滋事了。但现在她在这里、在上面，为一场不那么公开的会面守门——但他们保护的不是任何一位议员，而是奥利安·派克斯。
“逆天劫要是选奥利安当领袖就好了，”身旁这位同事情不自禁般脱口而出，仿佛丝毫没意识到自己讨论的是国家领导人的改换、而且暗含不满，“我是说，他的确不像其他人那样战功赫赫，但御天敌也没好到哪去吧？更何况，每次御天敌搞什么“星际勘查”、飞到宇宙那一头，都是奥利安留下来把一切治理得井井有条……”
“嘘，你忘了老大不喜欢咱们在工作时间谈论政治啦？”万事通瞟了对方一眼，但没有一点责备的意思，“——不过话别说早了，逆天劫又不是最后一任领袖……”
对方撇了撇嘴：“谁不知道逆天劫想让通天晓继任？他巴不得每次出席公共场合都提一嘴，虽说通天晓是位将军，但他和奥利安比起来还是有点，嗯……”
“……古板？”
“古板。你参加他上次规章背诵的会了吗？‘一个标点都不能错’，天尊在上，我脑模块要真那么好使就不出学院了，谁能想到这地方要求的还更难。”
万事通毫不留情地大笑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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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滋滋……”
她终于找到一堵还算完整的墙体，设法把自己的背压上坑坑洼洼的冰冷墙面。头盔破了，冲击破碎留下一大片长裂纹，露出里面软性金属铸成的面甲。一个又一个红色警报跳出：武器系统完全下线、循环系统严重受损、生命维持系统……她头晕目眩，怔怔地看着这一切。太多了，她想，太多需要补救了，太多需要解决了，她不知道该从哪下手。
然后，连视觉都消失了。
“……光学镜受损，我已失去活动能力，重复，我已失去活动能力。”她在黑暗中独自听着连串炮火声夹杂高喊炸响，比起绝望，更像茫然。她试图靠手掌摸索。
“……滋啦……TG-133……滋啦，TG-133……”
这声音刺得万事通清醒过来，老实说，她可是从疲累的机体里挤出点力气用来发火。渣的，电流声这么大，通讯器估计也刮了，他渣的。不仅如此，底噪也嘈杂得不忍卒听——对方可能还没脱离战场。
“TG-133，你进入静滞锁定了吗？”
这简直是废话。她要是真昏过去了还怎么回话？但现在万事通没力气思考得这么深入。她只是回答“没有”。
对方没有立刻回答。被缠住分不了心吗？她没料到接下来——
“坐起来。”
这是个命令。命令的语气、命令的内容。万事通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判断出她是半躺着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坐起身，她只是照做了，撑在被粉碎成末的旧石柱残骸上，和地面抗争，终于后仰、把头搁在凹坑的位置。这个声音逐渐熟悉起来，汇聚成一个答案。
“你的肢体还能动吗？”
她试着活动一只手臂，颤巍巍地、勉强抬到大概与肩轴平齐的位置：“右臂可以。”
“你的左臂甲下有块可拆卸的部件，它被破坏了吗？”
她放下手，触碰到膝甲、然后是仍保有知觉的小臂；顺着它万事通摸到了臂甲那块稍微凸起的地方：表面磨损得刺人，但没有被炸开、也没有丢失。
“不，它里面应该是完整的。”
“打开它。”
这不难，难的是她的手指要张开操作：它们沾上伤口渗出的液体，凝固后黏粘。但她还是做了，动作稍显粗暴。那下面的东西连闪都没闪——战壕里的灯光无异于给敌人炮击打信号旗；不过，这时候倒无所谓了。机械升温快得吓人，那一小块区域的烫意很快就难以忽视，失液过多的寒意被驱散了。万事通不自觉打了个颤，反应过来那是炮兵团离得不远的信号。
所以对面的指挥官也离得不远了，她想。
万事通的眼前依旧漆黑一片，但她此时才终于感觉自己孤身一人——通讯中断了
“喂，长官？喂？六面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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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万事通醒来了。
“炉渣……”她揉着头雕骂骂咧咧地站起来。不过是换班间隙眯了一觉，谁承想会梦到那个时候的事？她肯定是把游行人群的口号听成战场上的嘶吼了。
“话说，警车去哪了？”她探头探脑了半天也没看见那位同僚黑白配色的身影。
“谁知道？又躲在哪当他的操盘手去了吧。”
是她的错觉吗？总感觉警车的风评又降低了？不过，他的人缘本来就挺差。他们总说警车没能当上安保部门一把手是因为他把所有人都惹了一遍，更有甚者阴恻恻地留下“连上层都害怕无意中被警车当棋子使”的说法——这倒也不是没有道理。万事通觉得比起这里，还是战略部门更有他的发展空间。
“行吧，我去找找他。”
同事耸耸肩，对万事通的这一行为不置可否。铁皮还是他们上司时总说她就是“喜欢和没朋友的家伙混在一起”，这点万事通还真无法反驳。
说起社交苦手的家伙——
她停下来打了个电话，依旧没人接，自动转到了语音信箱——还是默认设置的那种。万事通有时好奇六面兽是真的不擅长操作电子产品还是单纯懒得费这个心思。
“嘿，又是我，万事通。你还在铁堡吗？上个周期我去你家没人应门，最近好像挺忙的是吧？虽然我不也知道你在忙些什么……”
她仍不住对机械音讪笑，斟酌着词句，“不管怎样，我最近调去卡隆了，少说得待个几十周期。所以你要是有事，或者，随便什么原因想找我就打这个新号码，行吗？不然我可要上报失踪人口了……”
最后那句是个挺烂的笑话，对方听到肯定笑不出来吧。
唉，还不如以前那样呢。万事通关了通讯器，摇头晃脑地继续走。居然都开始怀念六面兽说教她的日子啦，她想。那时候他自我介绍时都得带着谦称，但会私下里骂他的同僚是“蠢货”。
“不要取笑别人的名字，万事通”“别忘记敬称，万事通”她酸溜溜地模仿着自言自语。
她还记得自己在刑事侦查部门第一次参加现场勘查后吐得稀里哗啦——那是个掉进锈海废弃水渠的倒霉鬼，被发现时转化炉都被自己的□□泡臭了。把他抬上担架时那种湿溻溻、软绵绵的质感万事通永远不会忘记。回家后她瘫在充电床上说自己不想干了，但六面兽只是“命令”她赶紧把晚餐的能量块吃了、补充体力——因为她晚上还要训练。
训练，训练。她咂摸着这个词，自然而然地联想到了战斗，以及战争。六面兽在厮杀和战略中的功绩足够被称为一名“英雄”了，当时的领袖逆天劫甚至亲自给他授勋；但万事通不在乎这个，万事通在乎的是这场战争到底把她的老朋友变成了什么。
通讯接通了。背景音嘈杂，来电显示的居然是她刚打进语音信箱的家伙：她一瞬间产生“通讯器就在他手边他就是故意不接”的念头。
“哎呀？你居然肯回电话？”万事通又惊又喜，还有一点没消退的酸讽，但她还是立刻接道：“我还以为你把通讯器当包装纸捏瘪了呢。”
“别。”
“什——什么？”
“卡隆最近不太平。把这事推给别人吧，随便什么人。”
她沉默了。他说的太快太急，和以往显得永远冷静、永远理智的六面兽相比太过急躁了。这不好，很不好，因为这意味着有什么事重要到了足以打破六面兽的扑克脸。电话这头和期盼已久闲话的万事通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警探万事通。“你现在在卡隆吗？”她说出口后才惊异于语气如此冷硬。
六面兽没回答。准确说，他直接挂断了。
万事通不敢置信地盯着显示“通话结束”的界面，喃喃道：
“……还以为起码有一句‘好自为之’呢。”
那句话传递出的信息很明确，可就是因为点明得如此明确才显示出其中的疑云。六面兽干嘛给她这么直截了当的警告呢？他明明可以绕个圈子、旁敲侧击问出她去卡隆的真实目的（虽然她深信自己能保住秘密，暂时）。他明知这样说会释放出“有事发生了”的信号，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她不明白，但她不需要现在就搞明白。万事通收起机翼、变形、降落。某种颗粒状砂质藻类在她的指缝间散发着深紫色闪闪荧光，万事通爬起来，拍掉身上的藻屑。她的膝甲有点剐到了，没什么大碍，只是漆面会不太好看。
——这也没关系，她要见的那个塞伯坦人是不会在意她有没有抛光得焕然一新的。想到这，她升起一丝期待，抬脚往不远处高耸入云的建筑走去。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前夕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