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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十六岁之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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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楚无定对这捧花虽然没有表现出特别喜欢,但看起来还是挺高兴的,反正没说什么嫌弃的话。
他没意见,就说明花还能继续送。
栗一实打实的松了口气。
——能接受容易得到的东西当礼物实在太好了。
虽然加的好感可能不多,但是管他呢!总之她兴致高昂起来,每天去完剑仙庙,下山的时候都会采一捧花到楚无定房间里,把昨天带来的花换成新鲜的。
时间匆匆流逝,在山脚的几处花丛都被栗一拔光之前,终于,初五到了。
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三叔早早套好驴车,是的,驴车。这村子里实在容不下一匹马。
拿上池母给收拾的小包袱,栗一兴冲冲地和杏花一起坐到没有车厢的车上。
她还没坐过驴车呢!
(这才叫科技改变生活,双重意义上的。现实景区里都已经禁止这种行为了。)
不过这种兴奋劲在漫无尽头的路程中很快消失的干干净净。三叔倒是能跟途中遇见的、隔壁村或者隔壁村的隔壁村的行人聊上几句,但是那些村民连杏花见了都觉得陌生,就更不用说栗一了。
两个人很快蔫蔫地靠在一起,昏昏欲睡起来。
临近午间,终于离开山路,走上大道。又往前一段路,行人便渐渐多起来,路边也偶尔能看见一些卖茶点果子的草棚了。有些行人是步行,更多的人和他们一样乘着驴车或者牛车,但放眼望去,还是没见到一匹马或马车。
三叔驱着驴车在路边的茶棚外停下,叫她们俩下来喝茶休息。
茶自然不是什么好茶,用料也省。缺了几个口的大碗里飘着廖廖几片茶叶,茶叶末全沉在底下。真正说起来不过是给开水染了个色,有点茶味罢了。
三叔似乎和摊主熟识,走过去聊了几句,端着一盘子炸糕回来。
“快吃。”
他摸了摸腰间的烟杆,抬手喝下半碗茶。
“马上就进城了,精神点。”
栗一的雷达悄悄动了一下,她总觉得这话里似乎藏着某种忿忿,但看三叔的神情,又看不出来什么。
“你爹让你给带了什么给你姑姑。”三叔又问杏花。
正在吃炸糕的杏花于忙碌中回忆了一下,用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描述道:“是小银锁,这么大,有点旧了。”
光听起来好像不太值钱。
栗一觉得有些奇怪。
村长的家底,至少在村子里算是颇丰,送礼怎么也不至于送个旧旧的银锁。
她穷成这样,首饰匣子里还有几支银簪几对银镯呢。
三叔哼了一声。
“那是你爷爷留给你姑姑的。”他冷漠的说道,“你爹那里还有一把,以后是留给你的。哼,人家现在哪还瞧得上这个。”
栗一看看杏花,杏花也看看她。
两人一时噤若寒蝉。
村子里就是有那种人,辈分虽高,但年纪不大,平时似乎没什么正经营生,只东家走西家逛的。但村子里有什么事他都会在,有什么消息他都知道。村民们大多信服他,是另一种区别于村长的威望。
两个丫头看起来都呆呆的,三叔知道自己说多了,也不再言语这些陈年旧事,催着两人把炸糕吃完,自己也再喝了两碗茶,继续启程。
这下没多久就到了镇子里。
镇上自然又是另一种热闹。三叔常来镇上,对路肉眼可见的熟悉,三拐两拐,就把驴车在一户大院正门外停下。
“哇——”这是杏花。
“哇——”这是栗一。
毕竟是个镇子,要说跟印象里那种巨豪比肯定是比不上。但陡然从村子里出来,乍一见到这种很标准的黑瓦白墙占地颇大的人家,栗一还是油然而生一种看见有钱人的感觉。
——三叔上前敲门的时候,甚至还有门房来应!
穿着粗布短打的门房朝杏花和栗一看了一眼,转身进去了,再出来的时候低着头跟在另一个身材壮实的、身着细布长衫的男人身后。门房指指三叔,两个人交谈几句,三叔便和那个壮实男人一起走了过来。
“见过二位姑娘。”
男人朝她们笑一笑,称不上是热情,却也算不得冷淡,只能说是公式化。
“在下是府里的管家,实在有失远迎。”
杏花下意识地看向栗一。
栗一看了管家一眼,噢了一声,便移开视线去看别处。
管家脸上的笑容立刻勉强了三分。
但栗一不看他,杏花只看栗一,这点做出来吓唬人的勉强便立刻没了观众。
“我去办事了。”
三叔的话才说出口,管家就开口请他也留下小住、参加后日的婚宴。可惜三叔根本不搭理他,只对栗一和杏花说道:
“你们俩好好玩,有事就来找我。”
三叔头也不回的走了,管家憋着一口气,竟然没甩脸色,还是彬彬有礼地带着她们两个人进去。
等穿过前院,又换了两个年长的仆妇领着她们往里。行至正院,有个衣着华丽的漂亮妇人满脸带笑地迎了上来。
“杏花!”
她热情地拉住杏花的手,上下打量片刻,说话的口吻越发亲切。
“——都长这么大啦?”
从来没见过这位姑姑的杏花只觉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忽然意识到三叔和阿爹奇怪的反应是为什么了。不仅仅是多年不往来的生疏,也不为贫富的差距,跟这张美妇人的笑脸比起来,隔壁黄婶骂她踩坏地里秧苗时横眉冷竖的样子都令人自在许多。
她尝试把手收回来,没想到对方用的力气竟然超乎了想象,只好回头求助似的看向栗一。
本以为没戏份的栗一眨眨眼睛,还是往前走了两步。
杏花姑姑的热情没有得到杏花的回应,其实也有些僵住。栗一一动,她尽管仍然拉着杏花的手,视线却立刻转移过去。
但几个呼吸之后,不得不有些困惑的问道:
“你是……?”
她记得哥哥只有一个女儿。
……难道哥嫂后来又生了第二个孩子么?
栗一做了自我介绍。
杏花姑姑的疑惑顿时消失了。但从她眼睛里残留的茫然来看,其实是没想起来的,不过这不妨碍她亲切地管栗一叫一娘。
“你们俩难得来一趟,就在姑姑这里住一阵子。”
她笑着让侍女带她们去住的地方。
“这两天家里要操办宴席,实在忙碌。等婚宴结束,我让你们表哥带你们在城里好好玩玩。”
杏花的姑姑无疑是个美人。
她跟杏花在眉眼间有三分相似,但又比青涩的杏花更有一种阅历沉淀后的气质,就像散发着朦胧光辉的明珠。
被美人这样亲切热情的对待,栗一倒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杏花还是觉得不太自在,可她又说不出什么理由。
侍女带着她们到了住的房间,里面自然是宽敞又舒适。过了一会儿,又有几个侍女送来了崭新的裙子、精致的首饰,笑意盈盈的说是夫人送给她们穿戴的。
侍女们放下东西就走了,杏花见了漂亮的裙子首饰,一边高兴,一边觉得毛毛的。
“……好奇怪。”她悄声说。
“我在呢。”
栗一非常淡定。
经年不见的亲戚突然请你上门,又热情的好像不是十几年没联络一样,里面没鬼才奇怪。
她捡起一支步摇晃了晃,注视着细珠流苏在空气中摇曳,拖拽出一片珠光宝气的残影。
“——没什么好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