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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汾滨城谜案3 ...


  •   黎崇虽觉奇怪,却也不差这点钱,随即掏出一两银子,抛向邈爷。

      邈爷接过,在手里把玩着,仰面冲他们咧嘴一乐,露出一口黄牙,不大的三角眼里尽是精光。

      “邈爷的忠告就是:别管这事。”

      “为何?”
      “这一两买忠告,可不买缘由。”
      “那便请邈爷开个价吧。”
      “不卖。”他拒绝得干脆利索。

      黎崇咬咬牙,没再说什么,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南宫连朔本也欲走,却见李遇蹲了下去。

      “邈爷,你怎么坐地上啊?”
      “治病。”他随意道。

      “治病?”他们在医圣崖待了一年,也未听说何病如此治啊。李遇蹙眉狐疑道:“什么病靠席地而坐治。你不拉肚子吗?”
      邈爷听罢哈哈一笑:“这是邈爷我的不传密法,今日见你这小丫头投缘,邈爷免费告诉你:此法治肝阳虚、肾阴虚。”

      李遇哦了一声,似信非信地点点头,起身欲走。
      走至门边又停下回头:“真的不会拉肚子吗?”
      “不会。”

      从邱家班出来,三人并肩徐行于街上。

      南宫连朔摩挲着怀中剑鞘,若有所思,随后缓缓道:“凶手姓蒋,显然是蒋前辈的亲人,想来昨日他是去送断头饭的。可若是单纯地送断头饭,完全没有必要避人。如若他是羞于子侄,在村内不避,却在牢狱避,这不是反了吗?况且狱卒也完全没有理由配合他。”

      黎崇点点头:“这个案子,衙门判得更怪。一般情况下,从接状、传唤、缉捕、过堂,到勘验、收押、刑讯、判决,少则一月,多的有几年。可蒋大通从案发到判决不过三日,即便是铁证如山,加上受害人全家灭门没有苦主,三日也是一个完全不可能的时间,流程都过不完。最后判的,竟还是半月后即问斩。这衙门如此着急,究竟是为何呢?”

      南宫连朔道:“而那峰脚村的村民,又因何会对我们戒心如此之强?如若是因为村里刚发生命案,可那行凶之人分明是村内人,没有道理对村外人抱有敌意。”

      李遇停下脚步:“咱们去义庄。”

      夜幕低垂,银辉倾洒,月光打得叶片莹莹发白。

      幽冷月色下,一孤零零的房子立在郊外,泥墙残瓦,斑驳木柱。梁上挂两个破洞白灯笼,不时被风吹得摇摆几下。灯笼内的烛火欲灭不灭,照得屋前明明暗暗。

      房门上挂一歪斜匾额,隐约能看出掉漆的“义庄”二字。
      门口有一竹椅,只剩半边扶手。刚巡查一圈回来的守夜人,正哼着哑哳的调子,在这寂静的夜里,还不如没声。
      怪瘆人的。

      三人蹲守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中。

      丑时,守夜人终于熬不住,靠着椅子昏昏欲睡,身子不时歪向一侧又惊醒。

      此处义庄只停放些无人敛尸的平民,并没有什么贵重之物,故夜间仅有一人守夜,无人轮守。

      见那人困意正浓,李遇从怀中掏出一漆黑瓷瓶,小心翼翼地拔开瓶塞。

      只见瓶口探出一对触须,接着钻出个灰扑扑的条虫。条虫搓搓前脚,振翅飞向义庄。
      片刻后,守夜人便呼吸均匀,沉沉睡去。

      见状,三人从灌木中跳出,急急走进庄内。

      不大的庄子里停有五具尸体,皆盖麻布。李遇随手揭开一具,只看一眼,即刻便道:“梅柳花是自杀。”

      听她此言,黎崇与南宫连朔忙聚过来。

      这是一具女尸,生前二十岁左右,脖子一圈暗红勒痕。

      黎崇奇道:“怎么这么快就能下定论?”

      “峰脚村穷苦,没有白绫、布条,只用得起麻绳。这麻绳粗糙,极易在皮肤上留下痕迹。你们看,脖颈上的勒痕不仅位置偏上,靠近下巴,而且走势上扬,在耳后都留有擦痕,绝非是被人从后侧勒死所能留下的伤痕。再者,脖颈上的勒痕细且清晰,如若是被人强行吊死,必定会剧烈挣扎,皮肤与麻绳摩擦一定会在勒痕上下留下较浅且凌乱的印记,可尸体上却没有。”

      “最重要的是,”李遇抬眼看向二人,“被人勒死面部红紫,上吊而亡则脸色苍白。单看肤色,一眼便知。”

      黎崇瞧着尸体,问的却是别的:“你什么时候学会验尸了?”

      “你当夫人请了那么多老师入府,是白请的吗?”她将麻布重新盖好,回身见庄内仅有一支烛火,分外昏暗。
      “再去找找其他两具。”

      言罢,几人将余下四具尸体检查一番。
      其中两具的死状果然同梅柳花相同,想来便是其父母。

      “这就奇怪了,我并不如何精通验尸,都能一眼看出问题,更何况是官府仵作?”李遇盯着已经泛青的尸体若有所思。

      黎崇沉声道:“而且这随时能推翻案子的证据,就这么堂而皇之地摆在这里,并没有人急着处理掉尸体,说明他们……”

      “说明他们根本不怕!”

      一道洪亮的声音从义庄外传来。

      三人一惊,急急回身,发现门外阶下正站着一二十多岁的男子!
      此人他们并不认识,但看面相有种说不出的熟悉。

      “你是……昨日的狱卒!”南宫连朔率先认出此人。

      狱卒坦然一笑,朗声道:“你们想管这件事?”
      南宫连朔右手暗暗抚上剑柄:“我若说,我们想管呢?”

      “那便……”说着,狱卒郑重做下一礼:“让冯某助各位一臂之力!”

      三人应邀随冯安回到其在城中的住处。

      这是一间普通民房,房内木床一张,木桌一张,条凳四把,柜子一个,仅此而已。
      简陋得有些过分。

      四人围坐,冯安将桌上倒扣的杯子翻面,和气道:“诸位有何疑问,冯某知无不言。”

      憋了一路的黎崇急不可耐:“你如何得知我们在义庄?”

      冯安笑道:“很简单,在下一直在义庄外候着诸位。昨日蒋伯同我说,前日夜里有三个年轻人借宿,我便猜到昨日探监一定有人跟踪。为验证我的猜测,我去找了你们找过的人:邈爷。花了一文钱,得到你们曾去过的消息。”

      “想来你们是在峰脚村碰了一鼻子灰,才去向邈爷打听消息的吧。你们既目睹了蒋伯探监,必定会对此案心生疑窦。而所有命案的调查,都离不开验尸。所以,我便在义庄外面蹲守,果然看到诸位进去。”

      南宫连朔笑道:“不想我们被黄雀在后了。”
      黎崇道:“既是如此,想必冯兄对此案知之甚深了?”

      冯安将倒满白水的杯子一一推至三人面前:“在下知道全部。”
      黎崇道:“那还请冯兄告知,此案真相到底如何。”

      冯安却不回答他,反而反问道:“我见三位风姿卓然,想来出身不凡。冒昧一问,兄台家中,靠何谋生?”

      黎崇显然没料到他会有此问,斟酌片刻,答道:“俸禄。”

      “哦,士族。那想必对官场定然有些了解。敢问兄台,一座城池,何人主管?”

      “知府。”

      “知府错责,何人监察?”

      “御史。”

      “若有冤案,上京状告,何处受理?”

      “刑部。”

      “刑部受理,那又是何处处理?”

      “……派回原地。”

      冯安轻笑一声:“那若是有这么个人,将上述关节全部打通,京里宫中,还有人照拂,此人当如何?”

      黎崇看着冯安的眼睛,沉声回答:
      “此人便做得一方土皇帝。”

      冯安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将杯中白水一饮而尽。

      南宫连朔摩挲着杯身:“你的意思是,有人指使府衙,冤死蒋大通?那梅柳花一家三口为何自尽?此事与蒋大通又有什么关系呢?”

      冯安仍然卖着关子:“诸位去过峰脚村,感觉如何?”
      听得此问,许久不出声的李遇盯着桌面,闷闷开口:“惨绝人寰。”

      冯安颔首:“是啊,惨绝人寰。但像峰脚村一样的村庄,汾滨城内,还有四个。”

      “大秦律法,禁止收购农户田地,违者判流刑。然则律例中,却并未言明禁止抵押田产。十三年前,尾巳河决堤,河水暴涨。与尾巳河支流交汇的曲挽河,水流量跟着剧增。”

      “汾滨城内的农户,都依靠一条横贯城内的曲挽河支流——闵河灌溉庄稼,故田地都分布在闵河两侧。尽管当时水流量猛增,官府却并不关闸。随后闵河溃堤,大量田地被流沙掩埋。水退后,只留下尺深的黄沙碎石,无法开垦。”

      “庄户人家本就一年勤勤恳恳,丰年缴了税仅能自留少许余粮,灾年就更不用说了,辛苦一岁,还要倒欠朝廷。可这土地少了,税仍按原数征。起先不少农户曾写帖子去府衙告,均被打回。皆因各户应缴的田亩数早已入册,户部每年按册催缴。若是城里少了数,只能知府自掏腰包补上。”

      “于是村民的日子,就更难了。欠税越滚越多,日子几乎过不下去。城内巨富杨祖全却突然宣称,愿给各村借款,并补全欠税,且不收分毫利息,但需各家以地为押。连饭都吃不上的人,还有什么选择呢?况且那杨祖全还不取利息,一时间,他倒成了大家交口称赞的大善人。”

      “可借到钱又能怎么样,不过是全家多苟延残喘些时日罢了。往年缴不齐的税,来年更缴不齐,只好继续借银聊以度日。”

      “两年后,那杨祖全毫无预兆地将五个村子几千口人告上衙门,诉其欠钱不还。案子上了公堂,那便不一样了。知府命人下地头丈量,以实际田亩抵债。结果就是,多数人家即使丢了祖产,仍欠那杨祖全不少银子。”

      “杨祖全提出,愿不再追究,免了资不抵债的农户杖刑,只需他们受雇耕田便好。短短四年,这些村民不仅祖产尽失,还债务缠身,只好拿着极低的工钱,受雇于杨祖全。他们不仅要种原本属于自己的地,还得去开垦山后的荒地,被安排上远非他们所能承受的劳作量......”

      语毕,满室静默,唯有隐隐蝉鸣,衬得此夜愈发凄凉。

      过了好一会,冯安才接着缓缓道:
      “之后,杨祖全不知从何门路,搭上宫中管事侯公公,拜做那阉人义子。自那时开始,杨祖全本性全露。不仅给村民的工钱一降再降,若是相中谁家姑娘,今儿个拿着身契竖着走进杨府,明儿个便满身伤痕的横着被抬出。”

      “后来,有一家死活不肯将女儿送去,第二日,全家便失踪。有人说曾亲眼看见,那家人是被活活打死,连夜拉出城的,想来是抛尸曲挽河了吧。”

      “有几户人家打算拼了命也要去京中告状,可他们刚到城门便被抓住,官府以闹事为由,将几人杖责三十。被打之人无钱看病,只能在家中等死。有那精明的,自知走不出这汾滨城,便写信托异地亲友进京递状。刑部受理后,派回汾滨城处理。可还能怎么处理?不仅托人那户人家全家惨死,听说那受托之人也无故暴毙。”

      “汾滨城以花柳行当闻名,杨祖全很快便对平民女子失去兴趣,流连于青楼了。可就连那妓子,被杨祖全看上,但凡进了杨府的门,就没有能喘着气出来的。除了每年选出的花魁,可即便是花魁……”

      “花魁?”李遇突兀打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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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前段时间太忙啦,即日起恢复早九日更~ 预收仙侠群像《司劫》,感兴趣的宝宝点个收藏支持一下,撒花*** 本篇小说《我要这剧情有何用》背景庞大,附地图,有需要的小伙伴可以移步微博,@在下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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